作者：苏染青
“其实与其说自宫，不如说不破不立更合适。”云若蓝笑笑，接过程星临的试卷，“我把你的卷子翻了一遍，最能提分的那个点，也是一个险招，所以就跟你说要‘自宫’。”
“什么险招？”程星临问。
云若蓝看了程星临一眼，然后把他的卷子翻一面，翻到作文部分，指甲点了点：“就是这个——我觉得，如果你可以放弃议论文，去写记叙文，应该可以拿个满分，或者是接近满分的分数。”
云若蓝说完，又叹了口气：“但是我也知道，你肯定会觉得这一招很冒险。”
那是相当的冒险。
程星临都没说话。
还有十几天就最后一次考试了，这个时候云若蓝来跟他说有一个大题他的解法要全部推翻，重新来过？
这可比什么“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吓人多了。”
但是……
程星临又不得不承认，云若蓝那个如果他改了能接近满分，还是挺吸引他的。
如果真的能够拿到满分，那他成绩就能实现一个很大的跨越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云若蓝看他在思考，继续游说，“我会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我看过你高一的作文本，我觉得那里面的记叙文水平很高才会这么建议你。”
其实早在第一次月考的时候，云若蓝就找芈清要过程星临的语文作业来看了。
程星临人生经历其实挺丰富的。
有比较丰富的人生经历的人，写记叙文往往就很容易打动人。
但是，仅凭这么三言两语就要程星临破釜沉舟。
云若蓝自己也知道很难。
云若蓝看着沉默的程星临，看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程星临是这么说的：“老师，我觉得这个建议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云若蓝下意识就想这么说，不过，她还是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只是冲着程星临点了点头。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大的勇气去冒险。
逼迫学生不走寻常路，其实也不是一个老师该做的事情。
但是云若蓝还准备了其他说服程星临的方案——让他先写几篇，给其他老师看看，如果效果不错，再去改变也是有据可依的。
云若蓝刚想说自己的想法，就听程星临又开口：“所以，我能不能先下去拿几次大考的作文题目写几个记叙文，然后请云老师帮我找其他老师评一下分，如果平均值看上去确实能提分的话，那我就改，这样可以吗？”
这是程星临目前能想出来最好的方案了。
没有任何凭据的情况下他肯定不能贸然改，至少得有几次测验证明他有这个能力才行吧。
程星临觉得自己这个方案问题不大，但是他说完之后，云若蓝却没有说话。
程星临等了一会儿，问：“云老师，您是觉得我这个方案太幼稚了，所以才不说话的吗……？”
“不是。”云若蓝神色很复杂，她看了一眼程星临，瘪嘴，“是你悟性太高了，我缺乏一定教书育人的成就感。”
程星临：“……哈？”
云若蓝摆摆手：“就按你说的做吧，回去写几篇过来，我到时候帮你找人审核。”
行。
既然云若蓝这么说了，程星临就回去把考过的卷子都找了出来，开始审题，然后写作文。
程星临说写就写，下午去小巷子里面看化学的时间都暂时取消，继续他的记叙文之旅。
黄毛看见程星临刷刷刷低头变出若干方块字，崇拜的眼睛都快滚地上去了。
他还拜读了一篇，那一篇里面写了他。
艺术加工之后，他显得太好了，黄毛看得热泪盈眶。
陷入心流的程星临却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情实感已经被人偷看了，他只是不停地写。
一下午产出这么多文字，程星临写得手腕都酸痛了。
但是他只是甩了一下手腕就继续写——奇迹是不会自己发生的，除非你真的足够努力。
于是，赶在第二节 课晚自习之前，程星临完成了四篇记叙文，跑到云若蓝办公室交给了她。
云若蓝看见自己面前四篇纸，沉默了。
片刻后，云若蓝摸摸这些纸片，感慨道：“好家伙，你不读清北班，谁读清北班——就凭这个态度，清北班都该是你的。”
程星临很不好意思：“那个，老师，我们都这么熟了，也不用夸得这么猛烈。”
“真心夸你好吗。”云若蓝瞪了程星临一眼，“不是，你那儿来的那么强的意志力啊？”
“我也没有……”程星临说，“我会努力……只是希望，能够兑换另一个人去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而已。”
云若蓝：“……？”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隐隐约约嗑到了？
云若蓝嗑了口学生的糖，却又不能表示得太明显，便只是一脸淡定地打开了办公室电脑：“行吧，你的作文先放在我这里，我尽量快一点给你反馈。”
“好。”程星临说，“谢谢老师。”
云若蓝开电脑是为了把程星临的作文手打一遍，手动录入完毕，云若蓝又选了一个手写体，配合作文纸格式打印出来。
不认识字迹的情况下，能够最大限度保证评分公正。
云若蓝在第三节 晚自习的时候把这些作文给他们语文组的老师都发了一遍，让大家都帮忙打分。
大家本来还有点兴趣，一听是记叙文又纷纷放下了。
——就是，太小众了，费力不讨好，一般老师看见写记叙文的学生都会赶紧拖回写议论文的正轨上面来。
“诶不是。”云若蓝人缘不错，当即怒了，“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没有没有！”高一年级组的语文组长瞬间怂了，拿起卷子，“不过云姐，我也忙，我先看一篇，其他的等会儿再说哈。”
“嗯。”云若蓝笑得甜甜的，“好的呀，你看了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
高一年级组长拿起作文，准备赶紧看完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情。
不过，刚刚看了一篇，他确实真的知道了——这作文上瘾！看了一篇就忍不住看下一篇，最后，他四篇都看完了。
放下作文纸，他震惊看云若蓝：“这，你学生写的啊？”
云若蓝：“不重要，赶紧评分。”
高一语文组长：“这很重要啊！！！这分才是不重要吧？？？肯定满分啊，没什么可说的！”
“啊？”听到他这句话，他旁边一个语文老师兴趣也来了，“你给学生满分？不怕他骄傲啊？”
“骄傲什么啊，你就看，然后摸着良心评，值不值得一个满分啊！”
他们语文组都是些高标准严要求的神仙，这个高一的语文组长更是从来没给过满分。
听到他这么说，大家纷纷都赶紧看起来。
然后……
云若蓝统计了一份写满了4950的表格，发给程星临。
程星临正在写作业，反而是简行起身倒水，路过放在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杂物边的手机，看见程星临手机亮了一下。
下意识瞄了一眼，就看见上面云若蓝的消息。
“小临。”简行端着水杯说，“云老师给你发消息了。”
“！”程星临马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手机旁边，拿起手机看。
“结果怎么样？”简行也凑过去——今天下午程星临给他说了云老师给他出的主意，他知道云若蓝肯定是发分数过来了。
“不知道啊……”程星临不太自信。
他一边说，一边点开了云若蓝给他发的excel。
然后，被刷屏的49，50分给直接震撼了。
程星临：“……”
简行轻松一笑，对他说：“看来这个方法可行。”
云若蓝也是得意洋洋地：【我说什么来着？】
程星临：【云老师威武！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适合写记叙文……】
云若蓝：【你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好吗，听我的，准没错。】
程星临捧着手机微笑了一下。
但是那个笑容很淡，很快又隐匿了下去。
程星临抱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才发了一个新的信息过去。
程星临：【但是云老师，我算了一下，就算是作文我能拿满分，我的总分还是不够……】
云若蓝：【差多少分啊？】
程星临：【可能就一两道选择题吧。】
程星临：【云老师，还有没有别的语文提分的路径啊？】
云若蓝：【……】
云若蓝那边静默了很久，才斟酌字词发了一段消息过来：【小临啊，你也知道，语文长期不受重视的一个原因就是，这确实是一个需要积累的学科，冲刺效果很不明显。】
云若蓝：【你作文转型瞬间提分，其实也是靠你原来的积累，你明白吗？】
云若蓝的意思就是。
想在语文这科上短期内再抓几分起来，基本不可能。
程星临回了个谢谢老师，心情有点沉重。
语文是他最为短板的那一块，根据经验来说，分越低就越好提。
他本来希望能够靠语文多抓一些分起来。
但是现在，这个想法已经被全权地否定了。
程星临今天唯一攻关的就是作文，而作文也并没有提升什么，只是证明了他确实可以写记叙文而已。
于是也可以说，他今天就是被浪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