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洛映白回了房间之后立刻坐在床上,弯腰把自己的裤腿卷起来,里面厚厚的纱布上已经隐隐透出血迹。
他在楼梯上爬的太久,膝盖上一片血肉模糊,几乎露出了骨头,虽然不至于留下后遗症,但走路的时候稍微一不注意,伤口的结痂就会裂开。
刚才夏洛两人走路的时候,夏羡宁考虑到这一点,一直刻意放缓脚步,他的伤比洛映白要轻,洛映白不吭声,他也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洛映白好不容易回到房间,连忙解开纱布心疼一下自己,眼下看看膝盖上的血和惨不忍睹的伤口,手里拿着药水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比划了半天将药水扔在一边,仰面倒在了床上,郁闷道:“好疼啊——”
这个时候,他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洛映白连忙起身,还没来得及把裤腿放下来,就看见了悄悄进门的江语佳。
四目相对,母子两个的动作都顿住了。
洛映白在楼梯上对江语佳发的那次脾气,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这样痛痛快快地说出自己的心事,当时重生一世,好不容易见到母亲,情绪难免激动,不像条汉子。
这个时候冷静下来了,他开始为之前的行为感到丢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江语佳先开口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就没敲门……你的腿,怎么又流血了?别动,我看看!”
她刚开始那句话说的还小心翼翼的,颇有几分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儿子的拘谨,直到看见了洛映白腿上的伤,一下子就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蹲在他面前去看洛映白的膝盖。
洛映白:“哎哎哎!”
“别动,药给我!”
江语佳又心疼又着急,几乎是半抢的把洛映白放在床边的药膏和湿棉签都拿了过来,跪下去给他处理伤口。
洛映白有点不自然,但是腿被江语佳一只手按着,不好挣扎,过一会,江语佳擦干净血迹去拿药膏,把手放开了,洛映白也没再动弹。
他坐在床上,双腿下垂,手撑在床沿上,这个姿势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母亲的发顶和偶尔露出来的侧脸。
到底是母子,就算多年隔阂,他们也依然会把对方视为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之一,江语佳当妈技能自动点亮,气急地数落道:“你这个破孩子,伤的这么重还敢往外跑,腿不想要了是不是?你看看你这膝盖,刚回来的时候明明都不流血了,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正好看见洛映白慌忙地转过头去,迅速在脸上抹了一下。
江语佳的数落顿时停住了。
洛映白强笑道:“没事,没事,我……这药太煞的慌了,啊,抹上真疼……”
他说着话,却眼看江语佳的眼圈也红了,后面的声音顿时跟着变了调子,洛映白说不下去了,他沉默下来,看着江语佳用手抹了抹眼泪。
江语佳颤声道:“小宝……对不起。”
她坐在洛映白的身边,用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洛映白匆忙地侧过头去,深深吸气,用力在脸上抹了几下。
江语佳知道儿子内里也是个倔脾气,不愿意让自己看见他流眼泪,于是收回手,将头转到一边,想了一会,开始说话:“其实最早的时候,跟我有婚约的,是你夏爷爷最小的孩子,他叫夏长竟。”
“妈妈跟夏叔叔订婚的时候是在二十岁那年,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刚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虽然谈不上多爱他,但江家和夏家有本来就有联姻的意向,双方也算是合得来,所以就顺理成章的订婚了,那时候我跟你爸爸还不认识——我们见的第一面还是在我的订婚宴上。”
洛映白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听着江语佳说。
从江语佳的描述中,她和夏长竟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一直都是不温不火,但是就在他们大学毕业打算结婚那年,夏羡宁的三叔,也就是夏长竟的亲生哥哥从国外回来了,由此一场闹剧即将开启。
夏三叔奉行单身主义,这么多年来没有找过女朋友,几乎是圈子里熟一点的人都知道,三少心里有个不知道名字的白月光,一惦记就惦记了四年,并且发过誓拒绝任何相亲倒追,非她不娶。
结果他回来之后一见江语佳,顿时发现江语佳就是四年之前一见钟情的那个女神,又得知夏长竟跟江语佳之间不过是政治联姻,更加觉得心里不平衡,怎么也不愿意放手,原本感情很好的兄弟两人好几次弄的很不愉快。
这中间的事情江语佳一带而过,只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跟夏长竟的感情虽然谈不上深厚,但对于夏长为这个人,我更是基本上连印象都没有。订婚了就是订婚了,未婚夫怎么可能像什么物品一样说换就换呢?但是这个道理大家虽然都明白,还是架不住夏长为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步,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弄成这样也不好看,所以最后夏家和江家的联姻解除,又过了两年,我嫁给了你爸爸。”
第132章 怼精现身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无论是江家还是夏家,比起联姻来说都更加愿意把儿女放在第一位,因此他们的婚约解除的很顺利——除了有些丢人。
一直说到这句话,江语佳的脸上才隐约露出一点笑意:“当时这件事闹的很大,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的。我很感谢你爸爸,愿意喜欢我, 愿意帮我挡住很多的流言蜚语,后来又有了你,我真的觉得生活非常幸福。”
洛映白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断她,江语佳道:“可是在你一岁那年的时候,你爸爸查了一桩借寿的案子, 那个凶手杀了28名婴儿布成法阵, 想救他的孩子, 你爸爸亲自把那个法阵给毁了,凶手判了死刑。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凶手的妻子却居然是咱们家请来帮着我一直照顾你的保姆,她趁你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把你给抱走了,说要拿你去那个废阵里面, 祭奠她的儿子。”
她说到这里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才继续讲下去:“她在我喝的水里面放了安眠药,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字条, 我真的是……我、我……我就是后来这么多年再回想起那时的感觉,也觉得简直像是噩梦一样。”
洛映白迟疑了一瞬,把手伸过去,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已经过去了。”
江语佳反握住了洛映白的手,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应该是想哭的,但很快又忍了下去。
她记得洛映白手上的伤,很快又放开了他,反倒是洛映白重新轻柔地把江语佳的手握在掌心,他的手指修长,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可以完全将母亲的手包裹住。
江语佳低声道:“那个时候你外公还在世,你爸爸去出任务了,我们联系不上,就把能想到的人都找了一圈,我本来不想跟夏家说这件事,但你夏爷爷那边能调动的人手最多,所以后来你外公还是打了电话。”
“结果……”江语佳噎了一下,才说,“在救你的过程中,夏长竟死了。”
当初她和夏长竟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就没有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感情,后来决定解除婚约时虽然有些遗憾和伤感,但总体而言并未对彼此产生过太多的留恋。
江语佳没想到接到消息之后他会亲自匆匆赶来,更没有想到当洛映白被扔到废阵里面的时候,夏长竟会扑上去,舍命把孩子给救了出来。
洛映白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救命恩人,这件事牵扯到两代人的恩怨情仇,其中曲曲折折,要不是江语佳亲自讲出来,谁也猜不到中间还有这么多事,直到现在,他想想过去的一些细节,觉得有点明白过来了。
洛钊是个要求严格的老师,但从小到大,他唯独在对待夏羡宁的时候,态度比其他任何的弟子都要好,甚至超过了洛映白这个亲生儿子。其中固然有夏羡宁本身优秀的原因,但洛钊对夏家的亏欠肯定也是一个因素。
还有从母亲出事之后,夏三叔曾经多次给他们家送过东西,延请大师名医,自己却一次都没有上门来看望过。
夏三叔曾经说过他长得跟母亲很像,对他也非常好。
……
洛映白终于开口说道:“你疏远我,是因为每次看见我都会想到夏家的小叔,所以才会这样吗?”
江语佳苦笑道:“要真是那样的原因还好了,你爸爸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亲疏有别,血脉至亲,我怎么舍得因为别的人疏远你,我……”
她一顿,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样说,把话咽了口去,说道:“他们家的人为了复活孩子已经疯了,凶手被捕,他的妻子还不肯放弃那个残阵。她按照丈夫留下的方法,重新尝试着把阵法修复出来,又想把你扔进去。那是以命换命的阵法,她想拿你换她儿子的命,结果你夏小叔却又拿他自己的命把你给换了出来,咱们欠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