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但当那个大婶的手接触到陈敬钰的胳膊时,她忽然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好像脑子里很晕,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她“跟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走”,那声音极具有蛊惑性。
就在陈敬钰迷迷糊糊的时候,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下来。
陈敬钰抬起手,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贴了一根羽毛,上面还写着几个数字,看上去就像什么商品的标签一样,她犹豫了一下,趁着女人低头看她的腿,冷不防一把将对方推到在地,将标签撕下来,拉着小楠说:“快跑!你快扶我!”
小楠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看同伴的神情惊恐,也本能地跟着害怕起来,连忙搀着陈敬钰,跌跌撞撞地向小巷外面狂奔。
巷子不长,可是陈敬钰的腿本来就不灵便,两个小姑娘跑不起来,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陈敬钰发现那根羽毛从身上的这里沾到那里,居然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惊恐地发觉自己跑回去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情急之下,顺手将羽毛往小楠那边一甩,羽毛一下就沾在了小楠的身上!
小楠奔跑的脚步突然顿住了,木然放开陈敬钰的胳膊,整个人如同中邪,迷迷糊糊向那个追逐她们的女人走去。
陈敬钰没了她的搀扶,一跤坐在地上,腿骨剧痛,而巷子口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她甚至能隐约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
那是她的生机!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惊恐地发现刚才自己眼里的女人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正像提起某种猎物一样,把掉头跑回去的小楠拎起来。
太可怕了……这种现象不正常,他不是人,他肯定不是人!那根羽毛一开始只贴在自己身上,说明对方大概只打算抓走一个人,那、那让他把小楠带走,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安全了?
极度的慌乱之下,思维反而异常清晰,陈敬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小巷里逃了出去,再也没敢回一次头。
她深信那个可怕的男人有某种奇异的本领,生怕在背后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也会招致报复,如果不是被洛映白逼到了这个份上,陈敬钰绝对不愿意开口说出经过。
她讲完之后,心慌意乱地抬头,发现那个俊美的年轻男人正在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他什么都没说,但被这双眼睛看着,陈敬钰却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羞耻,忙不迭地移开眼睛。
洛映白淡淡道:“你身上带着护身符一类的东西吗?给我。”
小楠对于那根羽毛毫无抵抗之力,陈敬钰却几次有机会思考,明显是受了辟邪之物的庇护。
陈敬钰连问都没敢问,摘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递给了洛映白。那手串是她那天去大佛寺刚刚买的,觉得好看就带上了。只是手串上本来每颗珠子都是黑的,现在却仿佛被人抽取了色彩一样,变成了灰烬一样的苍白。
洛映白接过来在手里一攥,生生将整串珠子全部攥成了粉末,他将粉末往半空中一洒,一个太极图案瞬间形成,黑与白不断轮转。
陈敬钰震惊地看着这奇幻的一幕,只听洛映白淡然道:“混沌是为无极,万物是为太极,人之一生,内核不过是黑白善恶之交锋。你觉得你活下来了吗?其实你已经把这一生都输了。”
他的话让陈敬钰一怔,虽然似懂非懂,但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从来未有的感受,好像在那一瞬间,她失去了什么至为重要的东西,眼角处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泪来。
然而洛映白点到为止,不在赘言,并指在卦象中心一点:“开太极,生八卦,道法寻踪!”
太极一转,化为卦象,少阴主西,太阴为南,屯卦六二,动乎险中。小楠人往西南方去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处境不妙,而且跟姻缘有关。
洛映白打眼一扫,五指收拢,面前图案消失,化作粉末簌簌落地。
他没跟那对母女说是什么情况,直接拿手机拨了特侦处的号码。
洛映白这电话打的巧,特侦处的人刚刚连夜忙完一桩大案子,稍微腾出了一点休息时间,有的人忙不迭地换班回家补觉去了,还有一些留在办公室里小憩。
薪水可观、待遇优厚、推荐制内部安排职位、没有普通公务员的限制——因为有着这样的优点,特侦处年年都是机关单位里最受人羡慕的理想部门之一。
可惜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职员都是从哪里招来的,只要没有门路,无数挤破脑袋想调进去的人都只能失望而会,因此这里也被人背后称为“二世祖集结部”。大家都以为能进去工作的人无不拥有深厚的背景——比如他们的头头,不就是京城二代圈子里身份最显赫的一个吗?
但如果这些人能在旁边观摩一下特侦处现在的加班状态,估计这些念头就可以彻底打消了。
阴灵、妖怪、魔物……这超自然的种种都仿佛是阳光的背面,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平时虽然不算很忙,但只要出事就是大事,因此谁也不敢怠慢。
二世祖的头子夏羡宁也在忙碌的工作之后,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这一睡,他又做了那个梦。
夏羡宁已经对这种感觉丝毫不陌生了,相同的梦境这一段时间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出现,事后他仔细回想,甚至可以记得第一次做这个梦是在5月2号的零点,却始终不知道这个时间有什么意义。
明月空悬,夜色如幻,梦境依约而至。
心脏在胸腔中惊怖地狂跳,这是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无法冷静的慌乱,他在狂奔,身边好像有人,又好像没有,夏羡宁没办法去注意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要快点跑,快啊!再快啊!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但是,终究也没能赶上那应该在场的一刻。
忽然疾雨倾盆,狂风大作,场景瞬间一转,他转眼单膝跪在了护城河的堤坝上,一测是滔滔东流的河水,一侧是空荡开阔的公路,心里面一直惦念的那个人就在怀里。
夏羡宁的身上都是血,但那不是他的血,是洛映白的,他没有受伤,所以他应该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可是事实恰好相反,他心如刀绞,那无法抑制的痛苦中翻搅着不可置信的绝望,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人会死,但是残酷的一切又分明清清楚楚地昭示在眼前。
可恶、可恶、该死的!
这咬牙切齿的愤恨,让人恨不得也立刻死了,才不至于心痛至此,难以承受。
“我一定是在做梦”——夏羡宁在梦里这样想,却无法醒来,无法分辨。
直到清脆的电话铃声传来,夏羡宁才猛然坐直了身体,额头上的冷汗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汗水早已冰凉,带着让人不适的寒意。
夏羡宁把脸埋在双掌间,冷静了一会。
这实在太丢人了,作为一个优秀的术士,首先要有强大坚定的内心,才能让他们识破一切迷障和幻境,结果就因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梦,居然把他逼到了这个份上。
虚无缥缈的梦境不值得费神,可就是因为跟那个人有关,竟然在一日日的累积之下沉珂难起,辗转不愈。这不是梦,这简直是一种绝症,而他已经病入膏肓。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在梦里他可以感受到师兄的气息,却每一次都无法留住他。所以再次见面时,夏羡宁才会那样冲动地上去,给了洛映白一个拥抱。
他总觉得两个人之间与其说是久别重逢,倒不如说是前世今生。
一年前暗算的事情发生之后,洛映白要走,夏羡宁没拦他,他一直尊重洛映白的心情和选择,只是在他走后,更加不眠不休的调查这件事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