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之
秦烬沉默了一下,像耷拉下脑袋看起来凶巴巴其实有点委屈的大狼狗。
他弯下脖子点点头,乖乖退出去了。
穿戴整齐走到餐厅,桌上已经放好了双人份丰盛卖相精美的早餐,是法式可颂,披着诱人的焦糖色外衣,散发着淡淡的黄油香气,两枚火候正好的半熟流心煎蛋搁在另一个盘子里,还有一块烤至金黄的吐司,上面装饰着切好的香蕉片和鲜艳欲滴的草莓、浇着漂亮的棕色巧克力酱。
秦烬坐在一边,见我出来便立刻站了起来,主动上前替我拉椅子。
他温言询问:“你要喝牛奶还是红茶,热可可也有。”
我自顾自地坐下,不咸不淡道:“如果我说都不要呢。”
秦烬愣了一下,然后问:“那你想要什么?我去准备。”
“燕麦奶拿铁。”我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冲泡速溶的不可以,麻烦手磨谢谢,再拉个花吧。”
他家有咖啡机和咖啡豆,但燕麦奶,我知道他不喝,肯定是没有提前备着的。
果然,秦烬顿了顿,道:“燕麦奶暂时没有……我去外面的超市给你买。”
“嗯。”我随手晃了晃手边的银叉,“快点,十五分钟以内回来。”
秦烬点头:“好。”
说好十五分钟,秦烬手脚很快,没让我多等,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他大概是跑着去的,进门的时候两手抱着一盒新鲜的燕麦奶,整个人还在喘气,衣领有点歪。
我仍对着一桌子丰盛的食物静坐着,一口没动,秦烬把奶冲好递到我手边,道:“都凉了吗,我再去热热。”
“坐下。”我缓声说,“我不介意,吃吧。”
秦烬看着我,随后默默挨着我边上坐下了。
我捞起叉子,慢悠悠地切了块吐司放进嘴里。
浮着一层白沫的燕麦拿铁上拉着多不太娴熟的花,我仔细端详分辨了下,上面的图案应该是个有点抖动故而显得形状格外别扭的爱心。
我盯着那朵花,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将嘴里的东西咀嚼完毕,我喝了口新冲好的拿铁,放下马克杯,这才道:“秦烬,你给我准备的东西不是我想要的,那怎么办呢?”
秦烬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我,动了动唇:“那我就重新给你去买,直到你满意为止。”
我说:“如果我明明饿着肚子,却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吃,这就是我的问题,我的确也犯过这样的错,我承认。但作为你,你也应该先问我,我想要的是什么,否则你不论给我准备多好,多美味的食物,我根本不想吃,你岂不是忙活了半天都在白费功夫么。”
秦烬目光微动,认真应答道:“对。”
这就是讲明白了。
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实己所欲者也不该强施于人。
我现在已经不太想用“控制”这个词,倒不如说他替我“安排打算”这一切。
自以为是地觉得那样是为我好,只不过我不想要而已。
只是这个道理,许多人大约都不明白,从小到大家人朋友师长乃至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用同一套自己角度的“好”、“对”、“正确”的立场去对待别人,所以我说秦烬简直是又当爹又当妈,他真是比我亲爸还操心。
而我反过来想要用别的什么掌控胁迫他,大概也算是一种反击,想要以此告诉他,我今天高你一头,这回你得听我的,你只能服从我的安排。
这样互相较劲,其实也挺没意思,大家争来争去,永远没个尽头。
本来是工作时间,我去上班,秦烬便提出:“我跟你去趟公司。”
我道:“怎么说?”
“你家里那边……”我心知肚明地问 ,“你想过打算要怎么办么?”
“嗯。”秦烬点点头,低声道,“我手上,其实还有点东西,大概把他们送进监狱坐一辈子牢是没问题。”
嚯。
看来那帮“豺狼们”过去违法乱纪的事是真没少干。
“秦航川之前联系过我好几次,请我跟他联手,他这些年也暗地里做了不少工作,搜集了一点证据,但那样还不够。”他坦诚道,“……我一直没理他,确实是我有所顾忌。”
秦烬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漂亮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就这么一直定定地瞧着我,他轻叹了一声:“我没法不顾忌,我不能不在意,说来好笑,其实我也非常怕过,我的软肋,我舍不得的人……”
我被他那种无比专注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心脏一震一震的,突突直跳。
秦烬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冷冽危险的锋芒,阴恻恻道:“敬他们一尺,现在还胆敢动到我头上,既然这样,干脆还是一次性清理个干净,免得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我拿他们没办法。”
“嗯。”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到底那还是秦烬的亲人,我尊重他任何决定。
“公司的IT系统最近有经过重置或者清理么?”
我摇摇头:“自我接手后没有过,如果是顾成怀在的那时候,我不知道……”
秦烬道:“那就是没有,我叮嘱过顾成怀把某些记录留下,就算丢了其实他那边应该也还有备份,当年我实在是来不及全部处理完,好在这些东西早晚能派上用场。”
某些…… ‘记录’?
我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你很信任顾总哦?”
秦烬默了一下,反将一军,用一种酸溜溜的口吻反问:“你为什么要叫他顾总?”
“哟。”我挑起眉,“他是我曾经的领导呀,我不这么叫他,难道还叫你,你是我领导吗?嗯?”
秦烬苦笑一下,立刻学乖了,开始道歉:“我错了,你才是我领导。”
我哼了一声,内心腾起一丝满足和成就感:“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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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写完了,搓搓手:D
第80章 陆总他家男人
秦烬跟我一起去公司这件事本身其实并不会引起很大的骚动。
毕竟大家早都习惯了他天天来给我送饭,我心知关于我俩的各种八卦故事和谣言早已成为员工们茶余饭后最感兴趣的热门话题,反正我全都假装不知道,一概不解释。
逐渐的,我那些想象力丰富的手下们也都见怪不怪了,反正只要我作为当事人不承认,他们再脑补,能脑补到什么地方去?
然而此刻天真的我还未曾料到……
若秦烬换上另一重身份的话……
本来我还奇怪他怎么出门前怎么特地换了身看着模样正式的黑西装,原来跟我今天穿得是同款,我们之前一起买的。
到达办公楼,出电梯前,我尚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扣住我的掌心,牵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虔诚地轻轻落下一吻。
我:“?”
清脆的“叮”地一声,电梯门就在此时打开了。
外边立刻就是开放式的员工工位,大家听到声音,下意识地看过来。
然后……
然后他们的目光十分统一地移动向下,跟一道道射线一样,全部聚焦在了秦烬吻住我手背的定格动作,不动了。
怎么讲呢,我顿时……很想打人。
恰在此时,周怡跑出来倒咖啡,她整个人差点踉跄了一下,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秦烬用鄙视的目光瞥了她一眼,目光盯着我扶在周怡背后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另一只手:“好好的走着路,怎么也能平地摔啊?”
周怡惊魂未定的脸上浮现出六个点的表情。
我也是一样:“……”
呵,狗东西。
长那么多心眼,就这点种!!
我对着众人干笑了一下,目不斜视拖着秦烬往我的办公室走,牙缝里小声地挤出几个字,用只让旁边的秦烬听见的音量道:“秦烬,你这是刚阳光灿烂了五分钟又开始皮痒了是吧,今晚想试试跪搓衣板?”
然而秦烬的目的显然已经成功达到了,整个办公楼今天都彻底炸锅了。
——“陆总他家男人”
整个一天,我至少听见这六个字不下一百遍,关键这些人聚众八卦,愈发底气十足,那场面简直就像秦烬对着羊群“咩”了一声,然后成百上千跟风的羊群就附和着全部开始“咩——”了起来,排山倒海一样,根本都不会控制音量!
妈的,好吵,好烦。
鉴于我已经知道了一切,秦烬打电话也不会再避着我了,不过大部分时间我嫌他影响我工作,就把他丢到里间,关上门。
毕竟是他的家事,也不用事无巨细全让我知道,我也愿意给他些无伤大雅的空间。
几日后,秦烬倒是自己跑来找我谈了。
“宝宝。”他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小声说,“这段时间,你要不要去A国玩一阵,我那边的房子一直有人维护,你随时都可以住进去,你就当去度假几天,也不用想着工作的事,其他都交给我来处理……”
我听后立时一拍桌子,冷笑道:“怎么了,话说得这么好听,你觉得我会答应?”
秦烬端详着我的脸色,良久没出声。
很显然,我不可能接受这种提议,往昔再来一次,我宁可在他出事的时候跟他一道坐在车里,掉下山崖的时候,看着车窗外掉落的景色和破碎的玻璃,最后一趟与对方拥抱,然后支离破碎地着落。
破裂血肉、折断的骨骼、疼痛的灵魂,全部混杂在一会儿。
让搜救队员都没法分清,这两具砸烂的身躯,到底谁是谁的,最后由于完全没有办法分辨,只能把我们的尸体送进炉子里一起火化成灰。
尚且记得那会儿我们尚且还没复合,年前我和他在江边散步一起看烟花的时候,我早就说过,我宁可同他殉情。
我真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为了表达我自己好像爱他爱得多么伟大,完全并不是这样。
我只是觉得以我对自己的了解,这就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我是认真的。
可惜他大概总觉得我不够理智,这样“不对”,我这个人的浪漫细胞大抵也长得很偏,固执倔强起来着实颇为要命,我有时候偶尔回想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极端。
这就是我跟他本质上最认知不同的地方了。
他会认为,我平安总比出事、受伤或者别的其他什么都要好,我却觉得,我那么懦弱的人,若是那种俗套的生死两隔的剧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宁可做先死掉的那一方,让他留在世上伤心难过地悼念我才好。
我没胆量做被剩下的人,没胆量丢下他远走高飞,苟且偷生。
我就是个这么胆小而自私的人,我才不要留下来让自己不好过。
我望进秦烬的眼睛里,一字一顿地道:“这一次,你别想着你一个人面对所有事。”
秦烬颤了颤睫毛,整个人静静的。
我抱着臂,对他说:“我有另一个方案,你想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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