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山 第27章

作者:顺颂商祺 标签: 近代现代

  季维知偏头,“不饶。”

  盛绥伸手戳他肩膀,“饶饶看?”

  俩字这么一叠,再配上动作,季维知竟从中听出一点溺爱,吓得连连答应:“行,行,饶。”

  ——到底谁饶谁啊?

  盛绥自己都不敢相信刚刚那动静是自己发出来的,也不明白为啥要为个没意义的分数掰扯这么久,他正了色,假装没事发生:“行了不逗你,赶紧换件衣服去壁炉边坐着,闹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季维知裹着毛巾在壁炉前坐好。

  盛绥跟过去,替他披了件厚大衣。

  季维知抬起头,“二爷,你不喜欢别人闹你吧?”

  “是不喜欢别人闹腾,但你不是别人。”盛绥猜到他想说什么,直接把话头堵死了。

  季维知懊丧地皱眉,腹诽果然盛绥多活的那九年不是白来的,连聊天都比自己上道。

  “怎么又委屈上了……”盛绥接过毛巾,替他把头发擦干,撸小动物毛似的倒着擦,小狗都被他搓成小狮子。

  “没委屈。”嘴巴都皱出褶了,还说不委屈。

  “行了,问你个正事。”盛绥憋着笑,赶紧把话题岔开,“你喜欢什么花?”

  “你管这叫正事?”小狮子甩甩头发,又拿手压了压毛躁的静电,“玫瑰吧,热闹——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怎么,”盛绥把毛巾往他脖子上一搭,“想给我的追求对象买束花。”

  这是盛绥头一次把“追求对象”挑明。

  也就是说,如果季维知第二天收到一束玫瑰,那俩人都甭装,窗户纸就算彻底捅穿了。

  跟季维知设想的场景不大一样,好像没那么有仪式感,但管他呢,只要盛绥肯开口就行。挺激动,但也有点遗憾。

  有之前那么久“打情骂俏”的铺垫在先,季维知这回就淡定多了,如常地回房,如常地休息,就是心里带着期待。

  次日,揣着这么个事儿上班,季维知一整天都笑呵的,连温绍祺都觉得他不对劲。

  “维知,你追到人了?”温绍祺狐疑地打量起他。

  季维知“啧”了声:“我可没动啊,是他追的我,今儿他还要给我送花呢。”

  “唷,真假?”温绍祺不信,“让人姑娘开这口,你也真够好意思的。”

  季维知懒得理他,专心工作等待下班。

  他猜测,照盛绥的性子,今儿应该会早早在离军政局大楼不远的角落里停好车,避开人群,然后在车里放一束玫瑰。

  于是季维知特意多走了几步路,却没在那瞧见熟悉的车。

  难道还在加班?还是先回家了?

  季维知便决定回公馆看看,但屋里也冷清清的,一天都没人回来过。

  临近年底了,盛绥既要处理公司的事,还有个济善会要运营。后者是个挺大规模的慈善组织,虽然不挂在盛绥名下,但里里外外都是他在打点,所以忙点也是正常。

  于是季维知坐在沙发上等,没一会,打起了瞌睡。

  约莫过了一小时,季维知被冻醒了,迷迷糊糊地瞧眼早黑了的天色,觉着奇怪,想着该问问人。

  公馆里只有一台电话,在盛绥的书房,季维知一般不往那去。他实在坐不住,才进屋打通接线电话。

  “您好,接线二一八……喂?请问是远盛轮渡公司吗?我想请问你们理事长在不在……不在?好,谢谢。”

  “麻烦接线三零六……勤盛桐油厂对吗?请问你们理事长去哪里了……哦,早下班了,那他有说去向吗……”

  季维知越问心里越慌,最后直接打到白公馆。

  “白大使,我,季维知。”跟白安贤就没必要客气,他开门见山,“您知道二爷上哪去了么?”

  那头先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来电人会是季维知:“他没告诉你?”

  “没有,他怎么了?”季维知摇摇头。

  “唉,我就知道,他遇见这种事保准不会说。”白安贤重重叹口气,无奈道,“我也是路上碰见才知道的。他在街上被刺伤了,现在……人应该在医院吧。”

  “医院?!哪家?”

  “市中心医院,你进去问陆桐医生就知道了。”

  季维知挂了电话就往医院跑,连外套都忘了拿,一出门被冻得直哆嗦,可也没那心思回去拿,一路都在飞奔,跑到医院时反而出了汗。

  “劳驾,麻烦问下俩小时前有新病人进来么?”季维知拦下一位护士,对她形容道,“穿着软呢大衣,黑皮鞋黑裤子,比我高半个头……哦对,应该跟陆桐医生在一块儿。”

  这穿着能在泊城找出一大片,但配上后面的话就有辨识度多了。

  护士指了指外科病房。

  季维知道谢完,拔腿就走。

  医院的灯光,季维知隔着玻璃,瞧见病床上果然躺着二爷。旁边还站着个医生,三十五光景,也架着眼镜,在跟盛绥聊天,看起来很熟。

  俩人见他进来,都不说话了。

  季维知忧心忡忡地:“二爷!怎么了这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盛绥没答,反问道。

  季维知说起这个就来气,合着盛绥受伤能让老朋友知道都不让自己知道。但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他收着声音说:“我问了一圈,别人告诉我的。”

  “抱歉。”

  “先不说这个。你伤要紧吗,怎么伤的?”

  盛绥只含糊地说“不打紧”,没提前因后果。

  旁边医生瞧着着急,替他说:“X国人今儿登报,把Raul跟二爷在X国读书时的合照给放出来了,还说什么‘希望日后能跟勤盛合作愉快’。这谁见了不误会啊?大伙都以为二爷要当叛徒呢。

  “正巧今儿有学生在街上抵制X国,撞见二爷开车经过。也不知道谁起得头,这帮人都朝他涌过去想要个说法。

  “二爷怕伤着他们,停了车。谁知道这时突然有人趁乱挤出来,掏出一把刀来——这不,二爷肩上挨了一下,上我这来了嘛。”

  季维知越听越耐不住:“怎么还有刀,警局的人呢?二爷伤哪了,口子深不深?”

  “嗐,咱就是说这理儿,哪有学生上街还特意带刀的?明显是有打手混进去行刺——警局已经把那人控制住了,我估计他就是X国人派来针对二爷的!”陆医生摇摇头,“口子不深,可就是……伤到肩膀了。”

  季维知心尖一颤。

  盛绥在旁提醒:“陆医生,我跟他聊聊。”

  医生点点头,“行,那我不打扰你们。”说完出去了。

  季维知便坐到床沿边,一个劲地问“疼不疼”“上药没”“给我看看”,对面就一直摇头,安慰他。

  季维知急得眼睛都红了,五官皱到一起,好像挨刀子的人是自己。

  正心疼得软成一团,季维知忽地瞄见门口一抹红。花瓣新鲜极了,只可惜包装有点皱巴。

  那是冬日里很难见到的玫瑰。

第35章 赶都赶不走

  现在不是问玫瑰的时候。季维知收回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检查伤势。

  “其实就一点小口子。”盛绥安慰道。

  “小口子用得着上绷带?”季维知戳穿他,皱着眉,摸着淤血的皮肤,“都青了。”

  盛绥没答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季维知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东望西望,只能拿别的事哄他开心:“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下去给你买炸酱面成不?”

  等了半天没等着回答,季维知就当他默认了,起身下楼买吃的。

  经过陆桐办公室时,季维知站住脚,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敲门进去问问。

  “进来。”陆桐正在埋头研究病例,头也没抬。

  季维知进来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桌前默了半天。

  陆桐这才意识到屋里有人:“是你啊?快坐,别杵着。”

  季维知道完谢,开门见山道:“陆医生,我想知道二爷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桐说话很快,也一针见血,“保守治疗,加上后期他尽力做训练,恢复使用功能应该不成问题。但如果他想归队……恐怕不行。”

  就算过了体检那关,体测和日常训练也会对肩膀造成很大的负担。

  季维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知道盛绥一直在为了新一期的招录在做准备,突然横生枝节,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怎么……我记得之前不是说……”季维知开始语无伦次。

  “之前是之前。”陆桐摇头,“要是没挨这刀狠的,我确实没那么反对他回去。但现在不是我反对的问题,是他显然不可能通过考核。”

  季维知茫然地看着他。

  陆桐叹着气说:“这回幸亏他来得早,不然,如果失血太多或是不幸感染,他的右手可能就废了!”

  之前的肩袖断裂加上这回二次损伤,再怎么恢复都很难回到退伍前的水平。

  季维知心尖儿上那点软肉早就被掐得又红紫,连着十指都在疼。

  “我知道了,谢谢陆医生。”季维知在外人面前一直很坚强,哪怕现在也能保持该有的礼数,“我还想麻烦问下,他两年前的伤是怎么弄的?”

  陆桐皱眉,“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只知道那是枪伤。子弹碎片陆陆续续取了一年多,情况直到去年才稳定。”

  “枪、枪伤……?”季维知的手在抖,他摁住自己,强装镇定,“谢谢,陆医生。”

  季维知晕头转向的,想走,却看不到出口,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这么严重的事情,却从没听二爷提起过。

  这是上回盛绥说的“家法”么?到底犯了什么大事竟要遭枪子?盛绥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不说?

  现在差点废了半只手,盛绥……现在心理状态还好么……

  季维知脑子里乱糟糟的,脚步飘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

  就这么拖着身子回到病房,他都没发现自己手上多了盒炸酱面。——情绪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可大脑却记得给盛绥买晚餐。

  “二爷,我回来了。”

  季维知见盛绥情绪不高,努力扬起笑容,冲他晃了晃手中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