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钩 第14章

作者:阿阮有酒 标签: 近代现代

对于他们这类家庭背景的人来说,大学出国镀金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从小到大留在国内上学的林原野,在他们的圈子里实属相当少见。

林原野不出国上学,成绩不好是一回事,不习惯国外的饮食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家里人从小到大也都对他较为纵容,自然凡事都要优先考虑他本人的意愿。

就连这次将程斐打进医院里的事故,林原野被他爸爸丢来乡下住一年,明面上是为让他多尝点苦日子,好好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实则是担心程斐利用程家的权势进行报复,暂时让林原野离开避一避风头。

程斐这样的富家纨绔,虽然动不了林家分毫利益,但仗着自己名字里的程姓,私下里找人在林原野的吃穿住行上动手脚,还是轻而易举能够做到的。

因而林原野虽然待在这破旧镇子上,林家却从未禁过他银行卡里的任何花销。奈何他身处这样的小地方,就算是有心花钱买高兴,也实在是花不出去。

想到自己手边干不完的活,杨锦年半点也不敢耽搁地挂掉视频,继续埋头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

这天晚上,林原野提早了去酒吧的时间。程燎却还没上台表演,与到得比他还要早的娃娃脸,站在酒吧门外的路灯下说话。

远远就瞧见他走过来,娃娃脸热情地朝他挥手问好。林原野走近以后,先回以他淡淡的笑容,随即才看向程燎问:“表演时间还没到吗?”

“到了。” 程燎语气平淡地解释,“主唱有事,要晚到半个小时。”

林原野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还有十分钟。”

“还可以抽根烟。” 娃娃脸笑嘻嘻地接话,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根香烟分别递给他们。

林原野摆了摆手,拒绝道:“我不抽。”

娃娃脸也没说什么,又伸手去口袋里摸打火机。打火机没有摸到,最后只摸出了一盒火柴来。他将火柴盒打开,却只在盒子里找到一根火柴。

他捏着火柴盒看向程燎问:“程哥,你带打火机了吗?”

“没带。” 男人简短回答,打火机作昨晚已经被林原野丢掉,他没有再去买新的。

娃娃脸将最后那根火柴留给他用,自己跑去马路对面买打火机。然而不消片刻,他就满脸沮丧地跑了回来。

镇子上的小店此时大多已经关门,他没能买到打火机。

程燎咬在唇边的香烟已经燃掉小半,娃娃脸烦恼地抓抓头发,抬起脸来朝他道:“程哥,我借个火。”

蹲在路边回信息的林原野,闻言顿了顿,倏地抬起头来看向他们。却见程燎将嘴里的烟拿了下来,神色淡然地递向娃娃脸跟前。

后者叼着烟低头借完火,笑容满面地抬起头来道谢。程燎没有说话,又将那根烟放回了嘴里。他的烟燃得比娃娃脸要快,红光快要烧到尽头时,男人就掐掉了香烟,转身走开去找垃圾桶。

林原野见状,拿着手机起身,走到娃娃脸身旁停下,刻意压低了声线问:“你们经常会互相借火?”

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娃娃脸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林原野轻轻唔了一声,又佯作漫不经心般,语调懒散温吞地问:“偶尔也会嘴对嘴地借吗?”

娃娃脸陡然愣住,反应过来以后,面色如常地回答:“有时候会。”

失望于得到这样的答案,林原野收回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没有在说话。却听面前的人,很快又出声补充道:“我和其他工友有时候会这样,但是程哥不会。程哥从来不会和人这样借火。”

林原野又重新看回了他,一双漂亮的眼眸里,带着难掩的惊讶情绪。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瞥见程燎从垃圾桶旁走回来,又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带着心中那点不确切的猜想,他目不转睛地望向从路灯下走近的男人。想要提醒对方时间快到时,他的视线倏地延伸越向程燎身后,随即微微定住了。

在程燎后方的不远处,几个粗壮魁梧膀大腰圆的男人,朝酒吧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些人的脚步声里,多多少少带了点气势汹汹的意味。

第21章 打架

几个人看着像是来酒吧挑事的,林原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打算私下里给酒吧老板提个醒。不料领头的人却停在了程燎面前,对方虽未开口说话,但站在旁边的林原野也能感觉到,那人在眼神凶悍地盯着程燎看。

丝毫没有理会对方不怀好意的盯视,男人手松松地插在裤兜里,侧过脸来朝他们道:“时间要到了,我先进去了。”

“好。” 林原野点了点头。

察觉到空气中缓缓涌动的暗流,娃娃脸闭紧嘴巴没有说话。

程燎转身朝酒吧里走,为首的男人仍旧没有做出任何阻拦来,就这样放他走进了酒吧里。但是他那令人不适的视线,依旧毫不避讳地落在向了程燎的背影。

在气势阴沉的男人身后,林原野认出了一张眼熟的面孔来。那似乎是昨天晚上,在酒吧里占余微微便宜,继而被程燎教训的醉酒男人。

这几个人并非是来酒吧挑事,而是直接冲着程燎来的。那人昨晚在酒吧里喝酒,自然也能很快认出来,程燎就是酒吧请的乐队鼓手。

那些人似乎没将他们当回事,甚至丝毫不担心,林原野私下里会将消息传给程燎,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当着两人的面,说起报复程燎的事情来:“就是刚才进酒吧里的那个?”

“是他。” 昨晚的醉酒男人笃定接话。

“刚才为什么不把他拦下来?” 旁边另有一人问。

“不着急,进去再动手也一样。” 面容冷漠地摆了摆手,领头的男人率先迈步走入酒吧里。

剩余几人闻言,也都纷纷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整个过程里,他们并未给过林原野任何眼神。

眼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娃娃脸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继而有些神情呆愣地道:“程哥怎么会惹上这几人?”

“你认识他们?” 林原野问。

“认识。” 娃娃脸不由自主地面露忧色,“前阵子在镇上的烧烤店里吃夜宵,碰巧撞见他们在那里打架。听烧烤店的老板说,好像是这里的地头蛇。”

林原野一言不发地听完,脸上情绪未见明显的变化。

娃娃脸却有些心急,“林哥,我们是不是得赶快去找程哥才行。”

他略有不安地等待林原野答话,却许久不见他有任何回应。娃娃脸忍不住又叫了一遍:“林哥?”

林原野从他的声音里回过神来,目光略含疑问地看向他。

未料到这种时候他仍在走神,娃娃脸语气纳闷地问:“林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林原野一边朝酒吧里走,一边回过头来朝他勾起唇角,“我只是在算,如果他们非要选在里面动手,事后酒吧的维修费用需要多少。”

说完,他就在娃娃脸费解的目光里走了进去。

乐队的表演已经开始,酒吧中又光线昏暗,找不到那几人的准确去向,林原野带着娃娃脸在吧台边坐下来,只等着他们主动站出来。

果然不等台上这首歌结束,那模样粗壮凶悍的男人,就扬着手中的酒瓶站起来,话语冰冷地叫停了乐队的表演。

没有去评价主唱或是吉他手,男人将矛头径直指向程燎道:“台上架子鼓打的什么玩意?我家猪圈里的畜生都不听。”

对方找茬的苗头十分明显,乐队其他两人抱着战火不波及自己,自然是该明哲保身的想法,沉默寡言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程燎面上未见分毫情绪波动,拿着两根鼓棒从大鼓后起身,语气冷淡地建议:“不想听可以把耳朵堵上。”

他这句话说出来,那地头蛇即便不见得真会动怒,却也有了被他激怒的正当理由,男人高高扬起手臂甩下,手中的酒瓶底清脆响亮地磕在桌边,“你他妈这是什么态度?”

这一声警钟敲响,坐在他们周围的那些普通客人,立刻就作鸟兽散般纷纷起身逃开。刚才还喧哗热闹的酒吧,立刻就变得安静死寂起来。

男人握着酒瓶坐下来,面容微沉地吩咐道:“去把他给我叫下来。”

身侧另外两人大步跨上舞台,就要伸出手去拽程燎的衣领。程燎手臂略微施力,拿在手中的鼓棒如同打蛇七寸那般,直接敲软了两人的手腕。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程燎就步伐平稳地从台上走了下来。他先是瞥了一眼,那畏畏缩缩躲在阴影里狐假虎威的人,而后才垂眼扫向面前的地头蛇。

台上那俩失了脸面的跟班,其中一人恼羞成怒地拆下架子鼓上的镲片,不等老大发号施令,就跳下舞台,对准程燎的头部重重敲上来。

程燎如同脑后长眼睛般,动作从容地侧头躲开。与此同时,斜刺里一只手伸了过来,将跟班的手腕紧紧扣在了空中。

那只手看上去白皙而又修长,属实不像是很会打架的人。跟班略微恍神了一秒,手中的镲片就被手的主人利落抢过,转而冷不丁地朝他头顶盖去。

下一秒,林原野的手腕被人轻轻捏住了。顺着对方的手朝上看,对上程燎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时,他微不可见地挑起眉尖来,“有事?”

男人闻言,面不改色地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镲片,继而言简意赅地解释:“镲片太贵,赔不起。”

想到对方每个月的工资,以及平房里的破旧家具,林原野立即懂事地松开指尖,眼眸饱含理解地看着他将镲片拿走。他转而四下里张望,想要寻找便宜好用的工具。

跟班趁机剧烈地挣动起来,想要借此机会摆脱来自他的桎梏。却难以置信地发现,林原野比他想象中力气更大。

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林原野寻找工具未果,索性将视线求助般地投向程燎。后者接收到来自他的目光,面色淡然未置一词,却从他那里拽过跟班的双手,径直捏住对方的手腕朝下掰去。

伴随着咔嚓一声清响,在跟班惊痛的短促叫声里,他那两只脱臼的手腕软软地垂了下来。

手握酒瓶的地头蛇终于不再坐得住,眼神蛮横悍戾地起身破口骂道:“你们找死!”

这句话音落下,剩下几个粗壮魁梧的男人,便如同接收到信号一般,走上前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那地头蛇径直抡起拳头朝程燎而去,余光里瞥见程燎游刃有余地躲开,林原野便转身替他拦下了欲从后方偷袭的另两人。

这两人虽然长得膀大腰圆,却只空有一身蛮劲,林原野躲得简单且轻松,手肘抬高撞向左边那人鼻梁的同时,一条腿夹带劲风踹开右边那人。

做完这些以后,他仍有余力回头去留意程燎那边的情况。瞧见被称为镇上地头蛇的那男人,握着酒瓶子见缝插针地往程燎身上砸。

被林原野踹中腹部的人,伏在地上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被他揍得鼻头见血的人,此时也聪明地不再和他周旋,跑去抱住程燎的腰背,意图控制住他的行动力。

顿时觉得他那双手臂有些碍眼,林原野不满地轻眯眼眸,上前抓住他的头发,想要让他吃点苦头时,余光里就见地头蛇拎着酒瓶子迎面抡向程燎。

即便腰部受限暂时无法动弹,男人面上依旧不见丝毫慌乱,只神色淡漠地抬起结实的手臂去挡。

酒瓶若是碎在手臂上,多多少少也会将他的皮肤划伤。林原野当即就松开面前人的头发,双手速度很快地圈抱住程燎抬起的手臂。借由来自对方手臂力道的支撑,力道极重地抬腿踢向迎面落下的酒瓶。

两股力道在空中猛然相撞,酒瓶子抵着他的鞋底炸裂碎开。玻璃碎片穿透鞋底刺入皮肤的尖锐痛感传来,林原野略微皱了皱眉,松开程燎在原地站稳。

几乎是同一时间,伸手丢开抱在自己腰后的人,程燎抬腿揣向地头蛇的腹部,单手握住他的衣领收紧,将对方的脸重重按在桌边。

心中仍惦记着鞋底被玻璃划破的仇,林原野转头捞过身侧桌上的洋酒,二话不说径直就丢向程燎怀里。后者稳稳伸手接住酒瓶,拧眉将手中酒瓶抡至半空中,却又在瞥见瓶身上的文字时,动作极为明显地顿了顿。

“二十年的进口威士忌,” 男人嗓音低沉而又平淡地强调,“价格不便宜。”

林原野面不改色地接话:“兑过水的。”

程燎抬眸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话,却在视线不经意扫过他的双腿时,眸光陡然微微凝住。

林原野的两条腿虽然都踩在地上,右脚的脚尖却是微微踮起来的。而此时此刻他左边的那条腿,似乎承载了来自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脑中回忆起他抬腿踢向酒瓶的画面,程燎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冰冷起来。下一秒,他黑眸沉沉地拎起手中酒瓶,毫无预兆地砸向面前男人的双腿。

第22章 月光

酒瓶磕在对方的腿上应声而碎,伴随着泊泊流出的酒液,裂开的玻璃碎片尽数插入他腿中,被压制住的男人立刻痛得叫出声来。

角落里将地头蛇找来教训程燎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而又瑟瑟发抖,连忙摸出手机来报警。酒吧里的客人已经跑得差不多,剩下零星几人也隔得极远,悄悄躲在安全的地方看热闹。

服务生大约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亦不敢主动上前来拉架,只偷偷给老板打了电话过去。被林原野刻意叮嘱过,老实坐在吧台边没动的娃娃脸,终于忍不住跑过来小声问:“会不会把人打出什么问题来?”

程燎没有接话,但也没有再对桌边的人下手,转身皱眉看向林原野问:“脚伤到了?”

林原野愣了一秒,随即如实回答道:“应该是玻璃碎片刺进去了。”

“去医院。” 程燎说。

“我也一起去。” 娃娃脸忙不迭地出声道。

“你先回去。” 程燎淡声拒绝,“有人已经报过警,派出所的人很快就会来找我们做笔录。”

娃娃脸闻言,也就不再坚持,秉承着不给他们添麻烦的原则,独自先从酒吧里离开。两人并未留在原地等警察,程燎先带他去了镇上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