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 第74章

作者:何暮楚 标签: 年下 HE 近代现代

  想到陈谴留宿这里极大可能会出现腰酸腿软屁股疼的状况,徐诀下单了个可折叠小桌,到时陈谴要处理工作就在床上支起来。

  浴室里放了一整套陈谴常用的护肤品,但还差了些什么,徐诀抓起手机敲字儿问陈谴:姐姐,你用哪个牌子的臀膜?

  当天晚上陈谴就发了个敷着薄膜的臀部给他,沿膜布一圈儿的皮肤又嫩又湿:这个。

  徐诀一瞬间支棱起来,字敲不利索了就直接发语音:“你正经点。”

  待陈谴发来个产品名称,徐诀按着语音键诱哄:“姐姐,我想看会动的。”

  原以为上大学后自由支配的时间会更多,没想到忙起来堪比高三总复习阶段,徐诀一个月没回云峡市,临放国庆假时天天查看天气预报。

  回家的路线规划好了,徐诀却在九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收到陈谴要飞南半球的消息,只好改变主意留在北京做建筑抄绘,顺便抽空备考四级。

  高考才过去几个月,英语水平却像是降回了最初的等级,徐诀做了两篇真题就撂笔,手不受控地伸向了手机,要找点事儿干。

  他给徐寄风打视频想聊聊艺术馆的进程,结果对方比他还腾不出空,想找邱元飞打游戏吧,一刷朋友圈,刷出了小两口在影院里紧牵的手。

  这时屏幕上方弹出新消息,徐诀一看那簇熊熊燃烧的火花便毫不迟疑点进去,视线聚焦于那短短一行字时险些错觉自己回到了去年。

  陈谴:宝宝,有空去收发室找找明信片。

  公寓离学校就两公里不到的距离,徐诀第二天就去取了,收发室光线不足,他埋头翻了好久,脖颈都酸了才寻到最熟悉的字迹。

  眼下不是最佳的阅读环境,徐诀本想回公寓再看,可耐心只能堪堪持续到钻进车子落座的那一秒,车门碰上,空调第一缕冷风抚平了急躁,他将明信片翻到文字那一面。

  明信片是九月下旬时写的,那时陈谴仍在云峡市,背景是徐诀司空见惯的标志性建筑。

  “很久没给你写过明信片了,隔着字句我们似乎相距好远,明明昨天才打过视频。有个事在电话里忘了说,我上周五下班的时候突然想吃贤中的豆腐脑,就绕道往那边碰碰运气,刚好撞见高三的下晚修,有人绕着操场边夜跑边背元素周期表,笑死了。对了,那晚没吃上豆腐脑,不过我发现我比想象中更想你,很怀念有你在的云峡市。”

  明信片位置有限,陈谴的最后一枚句号刚好抵住边缘线。

  说不清为什么,虽然现在的日子已经不像高三时只能偶尔抽出几分钟联系,他们每天都能聊上个把钟,在校道上,在宿舍阳台,在被窝里……但徐诀还是觉得,这落在纸上的一笔一划,尤其能感受陈谴的温度。

  秋天似乎是在国庆末尾悄然降临的,徐诀晚上和陈谴通视频时注意到对方只穿了背心丁裤,跟他们第一次交融的那身一样,他忍不住念叨:“怎么穿那么少?”

  陈谴刚洗过澡,正凑近了屏幕半张着嘴将清洁过的唇钉戳上,拧好钉帽后目光移向徐诀,扬嘴笑了起来:“你不也光着膀子吗,咱俩谁都别指责谁。”

  “我那是因为,”徐诀记不起宿舍暖和,只挺直身板,让陈谴看到他胯骨左侧的纹身,“因为想你了要给你打电话。”

  陈谴认得出徐诀的宿舍,问:“这会儿就你一个人吗,说那么大声也不害臊。”

  徐诀将镜头转了一圈儿:“就我一个,他们出去了还没回。”

  “这样啊,”陈谴将被子推到床头靠板处,整个身子后仰陷进去,蹭动间将背心吊带滑落一根,他也不管,捻着侧红果儿问,“徐小狗,你说我在这里穿个环怎么样?”

  徐诀想都没想就抗拒:“不行!”

  陈谴没料到他会反对:“为什么?”

  徐诀绕着裤绳支吾:“这样我就咬不到了。”

  陈谴乐了半天,转头说起别的事:“今天拍街景的时候看到有个外国人牵着条挺威风的喜乐蒂,听说这种狗的攻击性很强,但它的眼睛看上去干净又温顺。”

  徐诀从陈谴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欢:“你也想养一条吗?”

  陈谴懒懒困困地打了个呵欠,说:“不用,我已经有小狗了。”

  徐诀似明示也似暗喻:“但小狗已经好久没向姐姐摇尾巴了。”

  公寓里双人份的东西其中一份始终没派上用场,简易书架上的建筑用书折起很多角,陈谴爱看的小说却崭新得未拆塑封;徐诀学会做奶油味的爆米花了,但捧着一大杯,没吃完便关掉了电影,没陈谴在身边摸大腿碰手背的,似乎更看不进去。

  秋去冬来,徐诀再一次在收发室里翻到陈谴从外省给他寄的明信片,背面是一只趴在雪地里的小狗。

  陈谴的文字犹如满手雪花中唯一的柔暖:“挑这一张是因为气象台说云峡市这个月底会降雪,我想起两年前我们初次遇见的天气。最近终于闲下来了,我想赶在雪落前见你,二十八号在北京等我好不好?”

  离那天还有足足两天,徐诀却等不及,拎起外套和车匙就要走。

  舍友刚准备午休,梯子爬一半回头问他上哪去。

  徐诀匆匆搁下一句:“下午的课麻烦帮我点个到,谢!”

第93章 每年今天(正文完)

  直到坐进车里,徐诀才冷静稍许。

  从宿舍到停车场奔了一段长路,此时脚心灼烫,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却僵冷,他感觉眼下状态熟悉,回想良久才记起当年他奔走各处只为给陈谴找一管药膏,也是同样的心境。

  心跳未平复,他捏着那张明信片放到眼底下细看,再次意识过来他对陈谴的冲动大概永远不会有熄灭的一天。

  呼出一团雾气,徐诀摁亮手机,调导航之前先给舍友发了个消息,让对方帮忙录下自己缺席的课堂。

  干巴巴的导航语音勾起满腔不可名状的悸动,他打转方向盘,驶上了回家的路。

  薄暮时分,天边浓云滚滚,通常陈谴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就能最直观地感受天气的变化。

  气象台发布了新消息,小雪将在晚间提前降临云峡市,陈谴前些天写在明信片上的话不得不被迫作废。等待电脑关机的间隙里,他抓过手机点开和徐诀的聊天界面,没有头绪地敲了几个字,然后狂按叉键删掉。

  他举起手机拍下窗外的天色,传给徐诀时附带了一句文字:改变主意了,想在雪落时见你。

  今晚没有夕阳,陈谴背着阴云下班,不回六巷,先绕路去个别的地方。

  一路灌着风,加绒牛仔并不能抵御多少寒冷,陈谴骑着摩托穿行车流间,必须久久地承受着这种刺骨的寒意。

  其实他更喜欢夏天,可以肆意地将裸露的皮肤贴在冰凉的桌面,可以捧着西瓜冰在阳台酣睡,可以跟徐诀吹着温柔的晚风做爱,他讨厌汗水,但喜欢盛着炽热和黏腻与徐诀紧拥。

  然而和徐诀相遇在冷冬,又让他开始爱上这个原本该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季节。

  等交通灯时陈谴掏手机看了看,以往消息回得挺快的徐诀这次隔了二十分钟竟然还沉寂着,他抬眼看看倒数的秒数,问了句:小狗?

  前方右拐就是贤中,陈谴驾轻就熟驶入侧边小路,径自刷门禁卡进入礼贤小区,放缓车速在工作间门前停下。

  徐诀不在云峡市的这些日子里,陈谴间隔半个月就过来打扫一次卫生,墙上的年历最初是被高三的徐诀为等待相见所用,从九月开始就换作陈谴在上面落满记号。

  墙体柜的玻璃门擦得锃亮,陈谴时常站在整面奖杯奖牌前想象徐诀十九年来走过的路,思绪发散时往往跳跃到徐诀将人生得到的第一枚奖牌放进他手心的画面。

  记忆复盘,陈谴才读懂徐诀很久以前的一次又一次暗示,他当初私以为徐诀的重点是感谢他的包容,后来才明白是为遮掩前一句充满占有欲的直白剖析——“想要的东西都必须得搞到手,落入别人手里我不放心。”

  楼上不怎么用打扫,陈谴靠在床头,翻看徐诀之前设计艺术馆时的图稿,有完整的一本,也有随手从各处撕下的零落纸张。

  看得出来徐诀挺会神游,图稿上除却局部设计和文字标注,还有毫不相关的自言自语:没灵感了,摆烂吧。

  明天高考放榜,为了不影响查分心情先歇歇,今天不画了。

  685,我是什么人间大聪明!

  飞儿居然给哆啦美买非主流刻字钛钢戒指,我要给姐姐买个镶钻的。

  穿什么蕾丝小丁,你让我如何认真作画?

  姐姐,我命中注定的姐姐。

  今天黄昏很美,躺在我怀里的姐姐好可爱,希望他永远像一片流云,柔软又自由。

  陈谴,我爱你。

  陈谴拧个身趴在床上,取下夹在草图本封面的圆珠笔,聚精会神在这句话的下方回应:徐诀,我爱你。

  准备落锁离开时陈谴被人轻轻碰了后肩,他诧异回身,有个邮递员模样的人给他递了个白色信封。

  陈谴下意识接过:“我的?”

  对方冲边上的门牌扬了扬下巴:“这不是20号嘛,没错。”

  邮递员赶收工,递完信就骑着二八大杠走远了,陈谴执信钉在原地,压低的暮色下辨认半天才记起这是去年年初他塞进书吧邮筒的信,上面写着“徐诀收”。

  不是八年?这是要倒闭了提前把信件寄出去?

  迟滞的思维倏地穿插进一抹猜想,那一瞬彻底暗下的天幕遮不住陈谴眼里骤然亮起的光,他拎着车匙急急走向车边,想了想又折返回来,落锁工作间前把信夹到了画板上。

  迫切和激动羼杂着撞击胸腔,带动全身血液翻滚沸腾,在初雪来临之际,陈谴的手心竟因急躁而冒了层薄汗。

  一进家门,陈谴将头盔挂到衣帽架上,脚步声引得厨房里淘米的陈青蓉探头:“啊换鞋换鞋!我今天刚拖的地!”

  这都到厨房了,陈谴懒得多此一举:“妈,有没有我的信件?”

  陈青蓉治他坏毛病:“先把鞋子换了。”

  陈谴无法,返身回门边换上棉拖,陈青蓉才冲他房间一努嘴:“搁你床上了,小徐的字儿长得真漂亮……我可没偷看!”

  是漂亮。

  攥着同款白信封时陈谴也这样认同,尤其是他的名字,徐诀的每一处笔锋都恰到好处在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沉稳落下。

  “陈谴收”,足够潇洒张扬的字迹,除他以外谁又能知晓徐诀那时护着信纸臊红着双颊却落落大方地说这封信是给未来老婆写的。

  谨慎地撕开封口时,陈谴心道,什么人啊,八字没一撇呢就喊老婆,别真是那天前一晚被他咬得神魂颠倒冒出来的自信吧。

  等信纸被拆出来陈谴就顾不上浮想联翩了,他以为徐诀这种熏醉着都能侈侈不休将荤话情话一并说得带有艺术情调的人会写下冗长篇幅,没想到里面就一幅画一句话。

  尽管去年生日就被徐诀创作的二十二幅油画所震憾过,眼下瞧见这一张由廉价中性笔乱线涂抹的画,陈谴还是禁不住动容,仿佛遵循每一根线条就能收集到少年人的满腔赤诚。

  徐诀画的是他当时埋首写信的侧影,可陈谴明明没觉察过对方偷偷观察的眼神,除非徐诀只一眼就能记住整个画面。

  摩挲信纸背面的指肚似乎能感受到有一处下笔极为用力,再凑近点看,陈谴好笑地发现徐诀画下这幅画的意图大概是为了覆盖最初被他用手肘碰到时不小心划拉出的一道笔墨。

  沿着线条下滑,陈谴的视线定在纸张下方的一行字上,透过它像是记起了那年冬末在街头尝过的棉花糖的味道。

  徐诀将秘密告诉给信纸:“喜欢好像一只疯狂啄破牢笼的飞鸟,我觉得我快关不住它了。”

  在不知结局的情况下,那时谁都没对彼此承诺过八年,却都不约而同地认定了对方。

  陈谴迟迟不肯放下信纸,直到手机微振,他忙从兜里掏出,徐诀总算回了消息:好。

  上一句说得不清楚,陈谴试图解释得明白些:不等二十八号了,我明天就飞北京。

  那边正在输入中和正在说话中来回切换,直至手机被掌心焐出温度,陈谴收到徐诀发来的一条语音:“别!你别过来,我过去……啊高速好堵,姐姐你别过来,把票退了,我在回云峡市路上。”

  如此语无伦次,陈谴问:“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你别急,开累了到服务区歇歇。”

  估计是真的堵住了挪不动,徐诀很快又回了:“我收到明信片太激动了,一不小心逃了下午的理论课。”

  下一条语音紧随其后:“路上喝太多水,膀胱要炸了。”

  “要是堵太晚就在服务区过夜,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早上也有雪,我会在雪停之前来到你身边。”

  车流仍未有松动的迹象,徐诀搓了搓手机壳,又问:“姐姐,你明天不用上班吧?”

  后半程徐诀在服务区休息了半拉钟,再上路时前路畅通许多。他一路听着电台消遣,晚十点半播报时间时,车子刚好抵达云峡市。

  冬夜冰寒,沿街大部分店铺早早闭门谢客,唯有几家连锁小食店还亮着灯。

  徐诀踩停刹车,双手离开长时间紧握的方向盘时一阵发麻,他搓热掌心,拿起扣在副驾的手机,摁亮看看,又关掉。

  他下车买了碗关东煮,被袅袅热气蒸腾着走出店门,忽觉一片冰凉触上鼻梁,他抬起头,细雪在这一刻纷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