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之
如果他真的在家里睡觉,完全可以从开门声判断,他一开始就不会问杜尽深你是不是到家了。
他希望杜尽深没有捕捉到自己这个微小的破绽。
好在杜尽深只是说:“抱歉,那你先好好休息。”
双方都安静了片刻。
程幻舟有些惴惴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杜尽深:“等等。”
“我这里有两张票。”
杜尽深认真地问。
“你下个周六有时间吗?”
明明他们在家里、在宿舍都能轻而易举地见到面,他却非要现在立刻在电话里和对方提出邀请。
程幻舟十分莫名其妙:“啊?”
这么短的时间里,杜尽深当然还未来得及订什么所谓的“票”。
他给予的是一张空白但拥有魔力的纸,只要是程幻舟喜欢的、感兴趣的、想做的任何事,他都可以令其变为现实。
半晌,程幻舟轻轻地道:“你找不到人陪你是吗。”
“不是。”杜尽深答。
“程幻舟,你听懂了吗。”他说,“我在约你。”
程幻舟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不懂。
他在心中暗道。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戏弄我么?
杜尽深静静地等他的回音。
程幻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忽然间,通话就断了。
是陈医生拿走了程幻舟的手机,替他掐掉了电话。
“你自己知道轻重吧。”陈医生推了推眼镜,说,“我也不指望你这就跟他断得干干净净。至少伤口没恢复前,离他远点。”
程幻舟动了动唇,“嗯”了声。
“最近一段时间你的腺体功能会完全休眠封闭,切忌,在没有恢复之前不要强行催发信息素。”
陈医生尤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这个月要是再来,我真得加钱了啊。”
程幻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黑心。”
杜尽深看着屏幕上那显示为“来电终止”的字样。
这种行为别无解释,应被视作心照不宣的拒绝。
事实上,杜尽深的确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话语间的矛盾,杜尽深迅速得出一个粗略的判断,程幻舟或许根本不在家,他身边甚至很可能还有别人。
他不想让自己发现,隐瞒的手段却蹩脚。
程幻舟不知道的是,杜尽深在他身上留了一个微型的定位装置,就来自于不久前杜尽深换给程幻舟的那个看似平常,实则经过了些小幅改装的水晶钥匙扣。
……就算程幻舟远在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人绑回来。
马路上经过的行人诧异地看向杵在正中央的杜尽深,只觉这个强大的Alpha一定心情极差,纷纷自觉绕道,免得被波及。
杜尽深周身就好像环绕着一团看不见的浓郁黑气,连四周的空间都仿佛在极具压迫力中产生了微弱的扭曲。
他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堪堪控制住了自己。
这样是不对的。
还是再等一阵子吧。
他会把程幻舟吓跑的。
杜尽深到家时,程幻舟正在换衣服。
他一进门,就看到程幻舟一截雪白的腰际,就这么大喇喇地露在外面。
杜尽深悄没声地上前,从后方笼住他,程幻舟反应过来时已被身后之人极重的味道侵袭。
杜尽深像是故意,桂花酒的香气如一张巨网,让程幻舟几乎难以呼吸。
信息素施与的力度太强烈,到了让程幻舟异常不适的地步。
他赶紧拉好上衣,杜尽深的手缓缓从后伸过来,掐住他的喉咙,指尖停留在喉结附近。
他从这个动作读出了杜尽深此时不同寻常的烦躁和阴郁。
程幻舟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滚动,他主动坦白道:“好吧,我骗了你。”
“我其实去了一个朋友那里。”
杜尽深的声音在他身后淡淡地响起:“什么朋友,O还是A?男的女的?”
“……”
程幻舟自然不可能如实相告,语气不太好地说:“你管这么多,查岗啊。”
杜尽深口吻轻缓,声音变得更加温和,却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危险:“不能告诉我吗。”
他压着程幻舟喉咙的手指微微收紧,若无其事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事不能告诉哥哥了。”
程幻舟后背莫名其妙地冒起了一层薄汗,头皮发紧,连刚刚经历了新一轮创伤的腺体都开始灼烧发痛,他直觉这时候还是不要忤逆对方为好。
否则无论是暴露自己还是激怒对方,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乐见其成的结果。
程幻舟稳了稳心神,才装作平常地道:“是个A,你不认识,他都三十多岁了,有妻有室,我只不过是跟他吃个便饭,聊了聊工作上的事。”
程幻舟补充了一句:“他想招揽我从现在的单位跳槽过去。”
这也不全是空穴来风的假话,程幻舟只不过把另一个时间地点的人和事搬来借用了一下。
“是吗。”
杜尽深不置可否地吐出两个字。
“这样。”
程幻舟没法回头,只听他声音依然平和,应该是并没有生气……吧。
他呼吸困难地请求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杜尽深没回答。
他在程幻舟看不见的角度不着痕迹地凑近,鼻尖在程幻舟覆盖着纱布的后颈嗅了一圈,如同确认领地。
除了一点多出的消毒水气味,再无其他,没有沾染任何其他人的信息素气味。
他勉强相信了这个解释。
“对不起。”杜尽深恢复了礼貌的态度,动作上却没有任何歉意,“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程幻舟因缺氧而胸膛起伏,他难耐地小幅度挣动了一下:“杜尽深,你今天怎么回事啊,真受不了你。”
杜尽深:“你还没回答我,下周六有时间吗?”
程幻舟觉得自己的答案并不重要,他说:“如果我说没有呢。”
杜尽深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比较空。”
程幻舟只得说:“好吧,下周六我有空。”
他感觉过去了半个世纪,终于,在他答应之后,杜尽深慢慢松开了手,放开他脆弱的咽喉部位,也撤去了信息素带来的桎梏。
程幻舟本来打算下礼拜去看程省,但再推迟一周也没什么关系。
晚上,程幻舟编辑一条看起来口吻很像在跟陌生人交流的短信。
【父亲,我下周末有些临时安排,要不月底我再来吧。】
他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只是通知一下自己关系根本不亲近的父亲。
程省或许已经睡了,很久没回复。
直到第二天程幻舟起床,才看到程省在半夜四点给他回了一条信息。
【好。最近缺不缺钱?】
他并没有得到程幻舟的回复,在半小时后给程幻舟打来了一笔银行转账。
整整五千元。
程幻舟怔忪了一下,不明白程省为什么要突然给他钱。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他要这笔钱没什么用,他希望自己短时间不需要就医,账面告罄也许反而可以阻止他前往白夜城。
他原封不动地把五千元转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程省又转账回来,附言写道:【留着花吧。】
他们也是真够客气,一对亲父子,一笔钱推来阻四好几次,好像生怕承了对方的情,生怕亏欠。
程幻舟还是收下了。
他打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又删掉,最后只回复了程省两个字:【谢谢。】
第29章 盛宴
程幻舟做完修复后的腺体至少还需恢复半个月的时间,他不得不一直戴着围巾,哪怕到教室里也不敢脱,提心吊胆,生怕别人察觉出异样。
杜尽深后颈的牙印倒是没过几天就褪了,程幻舟万分后悔,悔没能咬得更重一点,好让杜尽深这家伙陪自己一起受罪。
某一日,程幻舟在走廊里遇见沈萱,对方同往常一样和他打了个招呼。
程幻舟点点头,与对方擦肩而过,沈萱却在这时出其不意地扯下了程幻舟的围巾。
程幻舟未曾料到她会突然偷袭,躲闪不及。
沈萱悠悠然地问:“哟,程幻舟,你脖子上这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