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心伤
秦译没想到这张照片会出现在一个丑娃娃的脸上。
叶秋桐咳嗽一声,说:“嗯……我把这个玩偶当成您,把它摆在柜子上,就像时刻看到您一样,不断用它激励自己,提醒自己不忘初心,好好工作。”
秦译信他才有鬼,他最近心虚或者疏远的时候就称呼“您”。
秦译说:“我还以为你会在上面扎针眼,用它诅咒我。”
叶秋桐:“……”
虽然没到那份上,但基本用途也差不多了,叶秋桐不会承认:“怎么会呢,您在我心中的形象那么高大,那么英明神武,我怎么会对您扎小人。”
叶秋桐一边用十二万分的真诚眼神望着秦译,一边脚趾藏在被子里抠啊抠。
可恶,好尴尬。
快抠出一幢别墅了。
他忘了自己跟秦译睡在一个被子里,秦译看着他像虫子一样在被子里动来动去,抬起长腿,压住他的脚,叶秋桐立刻吓得不敢动了。
反正连背后说坏话都能接受,扎小人也没什么,秦译面无表情地说:“下次弄个好看点的。”泡面娃娃太丑了。
叶秋桐:“……”
人家好歹还是泡面小王子呢。
叶秋桐不敢多话,缩在被子里,脚被秦译的小腿压着,动弹不得,体温回升了一点,却不是因为发烧,连带着鼻子都通气了。
他不敢再聊这个话题,瓮声瓮气地问:“秦总,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秦译说:“我是公司的老板,想知道员工的资料还不简单?”
叶秋桐扬起脸,认真地问:“那你是特意来的么。”
秦译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摸了摸叶秋桐红润的脸庞。
叶秋桐当他是默认了,又往秦译那边蹭了蹭。
两个人的距离再次缩短,秦译本来想着自己身上还穿着外衣,躺下来只是为了安抚叶秋桐,让他早点睡觉,还是别凑得太近。
眼下两个人都毫无睡意,秦译便也放开了,干脆伸出手,把人拉得更近,手抚摸着叶秋桐的头发,轻柔地说:“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
叶秋桐以为还有什么社死话题等着他,紧张地瞪大眼睛。
秦译说:“我想说说我和秦启帆的事,你愿意听么。”
叶秋桐愣住。
总裁,终于长嘴了。
秦译见叶秋桐没反应,眸色暗沉,低低地说:“还是算了,你还病着,早点休息吧。”
叶秋桐一把抓住秦译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露出星星眼的表情,说:“我听我听,你说吧。”
秦译:“……”
秦译反倒有点说不出口,把叶秋桐揽过来,压低他的头,让他靠在胸前,不让他看自己的脸,这才说:“你应该也知道,江女士是董事长的续弦。”
叶秋桐老实地点头。
秦译感觉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小幅度地移动,微微勾了勾唇角,说:“江女士当明星虽然红,在普通人里算有钱,但完全比不上那些豪门。”
“董事长原配的娘家傅家,就是那种典型的豪门世家。”
叶秋桐知道,可以玩弄资本的人,都是来自顶级的豪门。
“傅家早年帮了董事长很多忙,也砸了不少钱,谁知那位夫人去世太早,江女士嫁进秦家,你可以猜想到她的处境。”
很多人说江丹琼嫁给秦邦言单纯图钱,说前任秦夫人与傅家在秦家这块地上种满了树,江丹琼这个明星只顾着乘凉。
叶秋桐轻声说:“夫人不容易。”
秦译没有评价自己的母亲,继续说:“当时董事长已经有秦启帆这个儿子了,他本来不想再要孩子,结果江女士意外怀孕,她苦苦哀求,董事长才同意把孩子生下来。”
叶秋桐想问,秦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还没问出口,就听见秦译说:“如果是女孩就好了,当时董事长这么说。”
叶秋桐猛地从秦译怀里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董事长连这种话都说过吗,太过分了。
叶秋桐有点生气,说:“怎么能这样,女孩子怎么了,就算你是女孩子,照样当总裁。”
虽然是为他说话,但听起来怪怪的,秦译把叶秋桐的脑袋压回去,接着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的出生不太受欢迎。”
“江女士怕别人说我们母子欺负原配嫡子,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对秦启帆非常好。”
秦译说着说着,顿了顿:“某一段时间内,比对我都好。”
叶秋桐揪住秦译的衣服,心里有点疼。
董事长一开始就偏心,没想到江女士也这样,秦译小时候过得该有多闹心,明明有爸爸有妈妈,却得不到宠爱。
“一到逢年过节,秦家的宅子就会出现一大波傅家的人,江女士在那些人面前更是谨慎,与董事长一起营造出一种和睦的景象,而秦启帆一直都是傅家人关注的焦点,于是他们三个人与客人们交流,我就在一旁看着。”
秦译的语气很平静,毕竟他年纪大了,回忆小时候的事也没什么波动,只是多了几分审视。
小孩就是小孩,换作现在的他,绝对会搞事,不会就那么旁观。
“当时秦启帆年纪也小,失去母亲,父亲又给他找了个后妈,他大概也有些心理扭曲,不爱搭理我,一心只知道学习,仿佛想从学习上证实自己,继而抢夺董事长的关注。”
“每一个人熟悉秦家情况的人,看到我,都会跟我说,你哥哥没有妈妈,而你有母亲疼爱,所以你不要抢你哥哥的东西。”
当时幼小的秦译还想,他妈妈也没疼爱他啊,但这些话他都听进去了。
“于是,有秦启帆在的场合我就避让,秦启帆想要的东西我就不要,秦启帆学习成绩好,我学个马马虎虎就行,渐渐的,产生了一种很恐怖的结果。”
叶秋桐的心揪成一团,他靠着秦译的胸口,咬着嘴唇。
“我在秦家成了一个透明人。”
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最小的孩子慢慢变得沉默。
“很难想象吧。”秦译察觉到叶秋桐把他的衣服扯得很紧,开玩笑般地说道,“那时候的我几乎不怎么说话,而秦启帆很高傲,对我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大公子出色骄傲,董事长事业越做越大,续弦夫人美貌温柔,对继子掏心掏肺,小儿子虽然差一点但胜在乖巧,从不闹事,一家人和和睦睦,是最好的状态。
可这种状态是病态的,完全经不起任何考验。
秦译说:“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一切就变了。”
接着,秦译沉默下来。
叶秋桐乖乖地等待着秦译说话,可过了半天没有声音,叶秋桐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轻声说:“秦总,没关系。”
秦译不想说。
那件事应该对他影响很大,而且不像是什么好事。
叶秋桐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如果不是自己质疑秦译,秦译也不会翻出这些往事。
叶秋桐慌乱地抬起手,捂住秦译的嘴。
不要说了,不要再往心上捅刀子。
秦译的嘴唇接触到叶秋桐的掌心,目光深浓。
他也有顾虑。
叶秋桐现在还病着,没道理陪着他承受沉重的过去。
于是秦译拉下叶秋桐的手,握在掌心,说:“说点开心的吧,那件事发生之后,整个秦家发生了大逆转。”
江丹琼终于醒悟过来,开始关注自己的儿子,她本来就是从娱乐圈里混出来的,只要她想开了,她有无数种手段为儿子谋利益。
秦启帆和秦译也变了,秦启帆变得玩世不恭,过了一段混蛋日子,只是他的成绩依旧很好,最后一头扎进科学研究中,变成了科学怪人;秦译从内向变得刻薄,有什么说什么,再也不压抑自己,经常把人气得要死。
第一个被秦译拿来练嘴皮子的,自然是他的父亲。
叶秋桐难受地看着秦译,秦译拍拍他头,反过来安抚他:“跟董事长对着干的时光真是快乐。”
可是、可是那是自己的父亲啊。
哪个孩子不希望父亲能爱护自己。
“秦启帆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不管是秦家还是傅家,都对他寄予厚望,但我不想让他们称心如意。”
秦译开始争开始抢,他的对手是秦启帆。
“我毕业那年,秦启帆已经在公司任职,如果没有差错,他会一步一步往上升职。我偏偏也要进公司,他们千方百计阻止我进入总部,于是我加入了时锐。”
叶秋桐可以想象那是一场怎样的厮杀。
那时新能源不被大家看好,时锐前景堪忧,哪怕秦译去了时锐也翻不出波浪。
可秦译与时锐一起成长起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对秦启帆始终有心结。”秦译的语气变得阴沉,“秦启帆拥有太多了,我不喜欢他。”
温暖的亲情,众人的关注,还有继承的权力,这些秦启帆与生俱来的东西,秦译都没有。
秦译骨子里知道,秦启帆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他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秦启帆在秦译眼里是“失去”的代名词,他看到秦启帆就开始想,自己的东西是不是又要被抢了。
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病态心理,就像他的洁癖一样,克服不了。
秦译紧紧握住叶秋桐的手,说:“我说这么多,主要是想讲,这次我确实公私不分,秦启帆跟你有说有笑令我烦躁,我故意不让你接触秦启帆,影响到你正常工作了。”
叶秋桐第一次听见秦译剖析自己,第一次见他认错,叶秋桐感觉自己的鼻子堵得更厉害了。
叶秋桐用浓重的鼻音说:“对不起,秦总,是我不好。”
“我不该怪你,不该逼你讲这些,我只是……”
只是想了解你。
叶秋桐自认为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这次却把秦译逼到这种地步。
他思考了很久,为什么以前他可以不问理由完全服从,这一次却不行,就是因为他隐隐察觉这一次的秦译有些不一样。
他想去了解秦译不同的面貌。
可他开始后悔,开始心疼。
总裁明明可以不解释,却认真分析自己的心态,试图让他理解。
都怪他,秦译才会自揭伤疤。
叶秋桐再也忍不住,展开手臂抱了秦译一下,喃喃地说:“我不该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