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 第45章

作者:祁十二 标签: HE 无限流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因为你前不久刚吃过止痛药。”

“……哦,对哦。”

或许这个梦境中相框里装着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论是上次的那只女性手,还是现在里面的照片。能在一沓中被单独挑选出来装裱,足以见得这张照片在波伊尔心中地位不低。

照片中光线不太好,应当是阴天或者窗帘都被拉上的情况下拍的。正中间摆着一个一人高的大花瓶,丰富的色彩和立体精致的雕工将它装点得华丽又端庄,里面装盛的不是五颜六色的新鲜花束,而是雪莱惨淡无光的漂亮容颜。

她穿着宝石装点的衣服,手臂处空荡荡地打着结,嘴上的妆涂出了位置,手法显得十分不熟练。她像是一朵已经开败了的美人蕉,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浑身散发着颓然又不详的气息。

相框下刻着一行英文字:My?best?collection€€€€我最好的藏品。

之前夏濯就有些疑惑,花瓶依然是为了承载鲜花而生,宅子中有数不胜数的瓶子,却见不到任何一朵花。看到这里他大概明白了,在波伊尔心目中,无论多么稀有的鲜花都配不上他的花瓶做衬,能够装在这里的只有他的未婚妻€€€€蜜尔娜€€雪莱。

整张照片像是在扭曲,再暗的光都没法阻拦其中主角眼里的怨恨。但也正因为环境昏暗,将她背后柜子上的荧光数字呈现在了两人眼前:31254。

不是从左到右数,也不是从右往左,这里五个柜子的顺序都被打乱了。

关渝舟不耽误时间,离开了夏濯的身侧,到柜子前取出道具仓的那根针管,开始按照提示配药。

“你说,他原来给我这针筒里配的药真的是止咳用的吗?”夏濯一旁无事,托着腮坐在桌前看他。

“不知道,你想试试吗?”关渝舟没有回头,“药剂没扔,我用容器收起来了。”

夏濯连忙摇头:“你不会是嫌我累赘,想找机会弄死我吧?”

关渝舟皱了皱眉,没再应声。

夏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将相框一扣,嬉皮笑脸起来:“嘻嘻,不行,我缠上你了。”

他的话让关渝舟脸色渐缓,男人晃了晃手里混着五种不知名液体的针管,直到将它摇成绿色才停手,“可以离开这里了。”

屋外的动静全都消停了,但楼下却有些热闹。为了能够随时使用药液,关渝舟并没有将它再次收入道具仓,而是藏在了袖子中。

两人路过雪莱的房间时,发现门已经被打开过了,浓重的血腥味不断地溢出,众多花瓶摞在一起,像一个随时可能倒塌的塔。门外临近楼梯口间正歪着个干净的瓶子,体型并不大,一看就是从旋梯上顺手捞来的,恐怕是刚才其他三人中哪一位为了将波伊尔引开才特地用了这种拙劣的技法,模仿雪莱的行动特征故意引鱼上钩。

他们很快就得知用这技法的人是谁了,因为自上往下看去,正巧可以看见一个拼命逃窜的人影和紧随其后的波伊尔。

白夫人从不舍弃的高跟鞋不知丢到了哪里,红色的长裙被撕到膝盖,手里还握着一根拖把上的金属棍。如果是一开始就被发现了,那么从他们结束躲藏到现在,她至少逃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梦境中的原住民不知疲累,但参与者却截然不同,在走廊并不宽敞的三楼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拖了这么久的。

“走,她快撑不住了。”关渝舟道。

合作这么久,他的确是了解白夫人的。在下楼期间,夏濯清晰地听见白夫人闷哼一声,手里的棍子当啷落了地,顺着楼梯往下滚了点距离,最终卡在了扶手底端。波伊尔从后抓住了她裙摆上的碎布,将人直接扯倒在地上疲惫地喘气。

关渝舟直接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地毯上吸的灰被向上震起。波伊尔犯了病,神经兮兮地用手术刀一道道划在她脖子后,引得她蓄力涨红脸直接用男音破口骂出了声:“关渝舟我草`你大爷!要是我死了我他妈做鬼第一个杀了你!”

“你们都得死,雪莱是我一个人的,所有人都不该知道她的存在……”波伊尔拽着她的头发,嘴角上挑紧绷成怪异的弧度,鲜血似乎增添了他的兴奋度。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来参加婚礼的人平安回去,他已经心理变态,想要召集所有认识雪莱的人到宅子中,然后将其一窝给端了。

楼梯上不少碎裂的瓷质肢体散落,从一楼一直向上延伸着,如果瓷人也会流血的话,估计整个旋梯上都被它们的血给浸透了。

手术刀不像西瓜刀,用它来捅人的目的不像是置于死地,更像是用来折磨人的,每一刀都不致命,在一个医生手中却刀刀都疼到了点上。白夫人一旦被缠上就难以挣开,散着头发仰面再次骂道:“我就不该多此一举去救你!痛死老娘了!”

关渝舟双手拽着毯子的一角往后猛地用力一扯,还有功夫嫌白夫人本声难听:“别喊了。”

地毯被腾空掀起,波伊尔脚下不稳连忙朝后退了退,让白夫人得了空爬起来滚到了一旁,离开了最危险的范围。然而下一秒却让无论是她还是关渝舟都惊住了,夏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当着他们的面直冲波伊尔而去,手里还握着那根从楼梯上捡起来已经摔变形的钢管。

“他烧坏脑子了吧!?”白夫人捂着脖子吼了一句。

一楼传来褚津的一声叫喊:“大门打开了!”

门开了他们现在也无暇估计其他,夏濯那细胳膊细腿哪里受得住被一个健全的原住民压制,被拽着手腕一扭就脱了臼。无差别攻击早就生效,波伊尔不再顾忌他是未婚妻的“挚友”,刀尖直直插在他的肩胛骨位置,薄薄的布料经不起这般折腾,缝隙下鲜红的液体点点滴滴渗了出来。

关渝舟头脑一空,竟然就这么空着手跑去,隔了一米外朝夏濯伸出手,想要将人从原住民手中抢回来。他心率很快,哪怕原先和鬼怪脸贴脸也没这么胆颤过,慌着叫了一声名字。

青年脸色还是以往那样不大好看,他眉目扭曲,牙上下用力相抵,一声痛呼都没发出来。

这一刻像是电影被慢动作播放了,关渝舟明明觉得离他已经很近,却最终抓了个空。波伊尔诡异的笑声像是嘲弄,带着人朝后退去,嘴里念叨着:“你要是那天乖乖注射了我给你的药水,今天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夏濯脚后跟拖在地毯上,脸色发白,连声音都在颤抖:“那个药水……”

“别这么紧张,只会让你慢慢睡着而已。”

“……原来你一开始就要杀我。”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安全身份,只不过给了玩家一个互相争夺的理由,再加上最后死法不同罢了。

“你是她最在意的人,不杀了你,她怎么能心里只有我呢?”波伊尔天然卷的头发垂在夏濯脑后,他满怀得意地看着被钳制的人,却忽然间脸色骤变,愣愣地松了手。

在这短暂愣神时间内,夏濯已经拇指一个用力将针筒推到了底。他的右侧手臂还垂着,就那样快速地用左手将那管毒药注射完毕了。

“慢慢睡着的话我可能会反击的,所以还是这种立竿见影的毒药好啊。”夏濯松开手,说出这句话时,眼里似是闪过一阵有些奇异的光。

空空的针筒也落了地,泛着冷光的针尖上还留着一丝不属于参与者的血液。他张了张嘴,还想冲着倒在地上瞳孔逐渐散大的波伊尔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人从后一把抱住了。

关渝舟避开了他的手臂,手紧紧匝着他的腰,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他掐碎在怀里。

夏濯浑身一抖,连忙蹦着解释:“你自己抖毯子的时候把它弄掉了的,我可不是偷拿!”

关渝舟埋在他颈窝里,有些急促地嗯了一声,“不是你的错,他不是人,你没有做错……”

不是你的错,波伊尔不是人,你没有杀人,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怀里的人没听明白,别扭地转了个身。

夏濯忍着反胃感用还有样学样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忘无辜地冲他眨眨眼,龇着牙道,“吓我一跳,我刚刚以为会很痛的,但我又忘了我之前吃了止痛药……看你刚刚吓成那样,我是不是演得很成功?”

第54章 完美收藏品(终)

两人抱了十来秒,夏濯吞下分泌渐快的唾液,推了推身前的男人,“我又没力气啦,但你不能再吃我豆腐了,不然你得负责一直背着我,我会吐你一身。”

关渝舟听话地松了手,也总算是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你很厉害。”

夏濯扶着一旁的墙嘘嘘喘气,“哪里厉害,这种下三滥的策略换做是谁都做得到好吧,我看他手里不是一把断头刀才敢上的。”

褚津咚咚咚踩着楼梯上来了,惊疑不定地叫唤着,“没事吧?大门开了€€€€哇靠,他这就挂了?”

“别总一惊一乍的,雪莱呢?该怎么把她送出去啊?”

“不知道,在楼上吧应该……”褚津草草一句便绕过他,赶忙去查看白夫人的伤势,“对不起,要不是我执意去抢他的钥匙,也不会€€€€”

白夫人面对外人,又改为掐着嗓子细声说话了:“多大点事,大门只要开了就行。”

她一下像又变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冷艳高贵形象,方才指着关渝舟怒气冲天的模样已无影无踪了。

头可断血可流,在外的人设不能丢。

原本守在门前的瓷人一个不剩,风卷着地上的草叶,将远处的树丛吹得东倒西歪,没了追逐和碰撞的声响,四周再次静谧下来。

止痛片的药效快过了,夏濯能感受到脱臼那条手臂上的细微胀痛感。他还没细品一下,关渝舟已经上手摸了两把,咔哒几下顺畅地替他把骨头接回了原位。

“试试。”

夏濯活动了一下关节,由衷感慨:“你真棒。”

关渝舟看他一眼,心安理得接受了夸赞,也跟着弯了弯唇。但不经意看见那片被血染湿的肩时,笑意还没爬上眉梢就消了,“抱歉。”

“啥?”

“……没什么。”

众人守了十来分钟,也不见楼上有什么动静。要不是没有宣判梦境达成,他们还真以为雪莱已经趁没人注意间偷偷溜走了。

时间的流逝目前无法让人感到安稳,更多的只是愈发焦躁,褚津抱着手臂绕着沙发旁转了两圈,又捡起地上那根被丢弃的拐杖把玩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要不去楼上找找吧,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啊。要是这波伊尔死了,雪莱改主意想要继承家业什么的,死活不愿意离开,那我们任务不就挂了吗?”

他和余子昂对视一眼,就打算要上楼去搜查。没走两步,这边夏濯却拉了关渝舟一把,道:“我有一个想法……”

“嗯?说说看。”

“剧情里一直在强调雪莱是一个爱美的人,她很注重自己的外表。但一路下来也暗示了波伊尔把她变成了她所认为‘丑陋’的样子,被请来的又都是认识她的人,如果我变成这样的话,我宁愿藏着溜出去,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人最多的地方离开……要是时间快要到了,真的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可能会偏激到要把所有看到她这幅模样的人都处理了,所以在那之前或许我们需要躲避一下,把路给她让出来?”

一时间没人搭腔,显然是这么久以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用暴力方法来解决一切。哪怕雪莱自己不愿意出来,他们也可以把所有用来逃避躲藏的花瓶都砸了逼她出来€€€€毕竟用来惩罚参与者的波伊尔已经没了威胁,他们并不需要为四肢不健全的雪莱而感觉到恐惧。

关渝舟先反应过来,抵唇笑了一下,“好,就按你说的来。”

白夫人眉头一拧€€€€她果然还是觉得直接上楼抓人比较简单,谁知道这里的原住民真实想法会是怎么样的?也许如夏濯所说那样,也许就是故意被梦境安排来拖延时间让他们任务失败的呢?

但关渝舟话已经说出去了,刚踏上楼梯的褚津和余子昂也收回了脚,有些迟疑地跟着一起朝门紧闭的餐厅走去。门还没被完全拉开,关渝舟已经伸手稳稳握住了直撞而来的刀柄。

后面几人皆是一惊,完全没有料到餐厅里还有一个人在守株待兔€€€€他们全都忘了还有个执事在这里,就连白夫人在计算人数的时候也没将这个人加进去,但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关渝舟之前会说有十五个了。

执事身上还是那件燕尾服,只不过腰前围着染了血的白色围裙,和他斑白的两鬓遥相呼应着。他手上沾着面粉,俨然一副正在准备午餐的模样,看着来人还在礼貌地笑着:“还没有到午餐时间。”

关渝舟也客气地笑了:“我来帮忙准备。”说完他便压着刀柄,将面前这位身子板并不弱的人朝里抵去。

桌上还摆放着早餐时的用品,汤碗没有撤下,被这么用力一撞接二连三地往下掉,摔在一层地毯上碎了其中一小部分。趁着这个空档,其余几人连忙合上了餐厅门,一同协助上来。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把这人处理掉,而是拖延到雪莱愿意出去就行了。夏濯这回亲眼看见了桌子上那个用人皮所包裹起来的花瓶,一张扭曲被拉扯到变形的人脸霍然呈现在其中,无比显眼。他没忍住多盯了两眼,巧在此时门外的楼梯上又传来那种熟悉的“咚咚”声。

听得出来,雪莱是犹豫的。她似乎每走一步都在迟疑、时不时停下来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真搞不懂,主人都死了还这么替他卖命。”白夫人本就负伤,因此只在一旁屏息看着,见那执事一直握着刀不放手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哪怕情势演变成这样,执事依旧带着得体的表情,语气不温不火:“我是柯克家族的仆人,不论生来还是死去。”

说得倒是挺感人,但参与者却各个不为所动,褚津吐槽着:“虽然大家都喊他们原住民,但谁不知道这些都只是按照梦境设定行事的道具,又不拥有自己去思考值不值得的能力。”

执事不知能不能听进去这些话,恰时开口道:“我是看着波伊尔老爷长大成人的,老爷救死扶伤多年,自小就爱护一花一木,这一切都是雪莱小姐导致的。”

刀被夺走扔到一旁,撞上了一侧的落地窗。玻璃咔啦响了一声,窗外正是前不久夏濯和关渝舟刚捡过求救纸条的地方,现在只剩一片枯草在不停晃动,沙尘贴着地皮而过,一切都显得有些荒凉。

他两手空空地站在桌前,掏出手帕擦了擦破了皮的指腹,“老爷和雪莱小姐交往时,并不知道雪莱小姐是他人情妇。”

一时的信息接收不过来,几人站在那儿虽保持了警惕,却也没再贸然动手。

“老爷第一次发现时,雪莱小姐道了歉,但她明显没有记在心上。”执事背过身向前走了几步,注视着窗外的景象,似乎身上的那种气质同时和整个家族一起没落了,“她束缚了老爷,同时也毁了老爷。像她那样的女性,老爷根本无法控持。”

咚、咚、咚……

大厅内的声响还在继续,由远及近,最终消失在宅中。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雪莱坐在花瓶中向前蹦着,她似乎已经和身下的花瓶紧紧连成一体,正穿着一条很长的碎花裙子,裙摆被系成了一个小包裹的模样拖在地上。随着她的逐渐远去,那裹成一团的布料渐渐散开,拖在地上绽成了一片艳丽的花群,成了荒废花园里的唯一风景。

看着雪莱出了那扇铁门,光表上跳出事件达成的字样,褚津舒了半口气,“总算结束了……”

然而她并没能走出参与者的视线范围。字音刚落,远处的泥土猛地蠕动起来,一具挂着腐肉的尸体拔地而起,伸出缺了拇指的手扯住了拖在地上的裙摆,将人一把从铁门外扯了回来。

雪莱被从花瓶里拔出,被截断的四肢伤口裂开,鲜血像是从水管中喷溅而出,身上的裙子也变了色。她惶恐地挣扎,像鱼一样原地跳动,被手按住了头后尖声叫着,但一切都变得无意义,只能任由那两只手将她拖进土里。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间,松动的泥土自行掩埋,只留下大片的血迹。

这场骤变让褚津剩下的半口气又堵回了嗓子眼,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余子昂的胸膛,“卧槽……最后还要来这么一出?”

花瓶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一小颗石子。明明没有受到多大创击,它却咔一声裂成了碎片,和创造它、使用它的主人一样不复存在。

“所以一开始到这儿后闻到的尸臭味,其实是被埋在地下的那个首富本人?”夏濯顿了顿,“如果期间将它挖出来和那根手指一起好好安葬了,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他会得以安息,雪莱也能平安离开吗?”

关渝舟抿了抿唇,“也许吧。”

但能从这里出去就好了,谁又会去多此一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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