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 第96章

作者:祁十二 标签: HE 无限流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脖子上的凉意瞬间向四肢弥漫,冻得他指尖都失了温。他错愕地望向左边的角落,隐隐只能看见一个垂着头的人影。

“硌哒、哒€€€€”

这声音十分耳熟,在第一日的隧道中他便听过。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知从哪个方向发散过来,那颗滚下来的糖豆便带着一串血渍碰上他撑在木板上的小指,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数不清的糖凭空而降,带着一股将他们活埋于此的劲头噼里啪啦弹跳着。

夏濯感受到揽在自己腰上的一只手挪开了,他连忙摸着去拦。

关渝舟皱着眉,只能一手将他抱得更紧,一手用力去推闭合的柜门。不出意料,门紧紧黏在了一起,任凭他多大的劲儿也纹丝不动,甚至那道缝隙也被血给糊住了,一摸满手都是潮湿又发腥的液体。

他再眨过眼朝角落里一瞥,影子已经不见了,而那只本该出现在徐梦之浴缸里的熊猫布偶却立在了镜子前,眼睛位置处的棉花已经被塞了回去,但剪刀却裁出了更大的空位,两双属于人的眼球正被密密麻麻的线缝在其中,红色的血丝和涣散无光的瞳孔正面对着他们的脸,叼着一根竹叶的嘴部也脱线裂开,仿佛在冲他们无声地笑。

它的体积实在太大,一面镜子根本盛不下,将原本就不多的光亮全都遮住了。

“……卧槽。”夏濯双腿一蜷,抖着手腕去掏手电筒,“这他妈什么东西。”

他一开始就对这熊猫布偶没有好感,巴掌大或者做成能抱在怀里的体积难道不更可爱吗?就它现在那张嘴,若是能张开,一口就能吃掉一个人脑袋。

他还担心徐和泽没走远,国骂的声音都不敢太大,支棱在板上的鞋底胶黏,满地的糖已经开始融化,甜味混着血的腥味逼得他喉咙直颤。

柜子打不开了,那该怎么出去?夏濯又飞快地瞟了眼那面凹下去的镜子,头脑还没来得及转,关渝舟已经脱下外套罩住了他的上身。

“别动。”关渝舟只说了这么一句。

玻璃破碎的声响惹得耳廓一圈震颤发麻,夏濯之前就觉得自己在黑暗环境下听力异于常人,现在他更是清楚地听见了皮肉被利器割开的嘶啦声。

背后温暖的身体挪开了,寒冷和湿气再次席卷了全身。他慌慌张张掀了衣服,却看关渝舟已经一脚踏在了玻璃渣上,代替了布偶的位置冲他递来一只手。

夏濯已经顾不上镜子后方暴露出的被暗红色怪异房间,一心只惦记着关渝舟的伤势如何。他将手电的光直直打在了关渝舟另一条胳膊上,鲜血顺着巴掌长的口子直往外冒,差一点就割到血管。

“只是小伤,顺手挡了一下脸。”关渝舟却十分平静,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那种轻描淡写、习以为常的态度让夏濯又止不住地磨了磨牙,扯着外套将它一圈圈紧缠在他的手臂上用来止血。

刚才的动静可不小,估计整层楼甚至楼下都能听见,但别说是其余参与者,就连他们认为就在附近的没有走远的徐和泽也没有赶来。

夏濯跟着关渝舟钻进隔间,又回头用手电照了一下他们呆过的柜子。底部白粉色的浆状物半干不干,里面混着大量的鲜血,在角落里明显留下了一双鲜红的小脚印。

那双脚印连着这间屋子,一直延伸没入卫生间的方向。而原本抵在镜子前的熊猫布偶正四肢大敞地躺在床上,它的胸口插着一把刀,眼睛处棉絮如云,根本没有装什么眼珠,仿佛他之前的匆匆一瞥只是幻觉。

昨日见到的整洁房间,现在却比凶案现场还凌乱。

鲜红浓稠的血洒了一地,四处蔓延浸透了家具和墙壁,窗户来回吱呀着晃动,阵风吹过,令人几欲作呕的腥味扑鼻而来,盘绕在他们的周身和头顶。

原本水晶的、真金或假银的奖杯七零八散地摔在地上,整个承载着荣誉的柜子被挪到了门口挡住了出路,上面布满了扭曲的划痕,割下去的口子足有厘米深。

“这不是原来的房间。”夏濯笃定道,他们来时特地看过徐梦之的房间,分明与昨日没有差别,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造出现在这么个场面。

关渝舟嗯了声,“是另一个空间。”

夏濯已经不是头一回被拉进这类地方了。他试着推了推堵门的柜子,却纹丝不动,“那我们该怎么出去?”

“原路返回。”关渝舟道,“就像你上次一样,进出都是厕所隔间的那扇门。”

夏濯听后回了头,把目光重新落回黑漆漆的墙洞上。他想到里面堆满了血和糖浆,又有些犹豫不决,转过头问关渝舟:“你手不疼?”

关渝舟左手正垂在身侧,缠在上面的衣服包成一大团,看上去模样有些滑稽。衣服已经被浸湿了大半,布料饱和吸不下更多的血水,一滴滴正顺着他的手腕流到指尖,再落到地上。

“不疼,不用担心。”

夏濯心说不疼个鬼,你那条胳膊又不是钢铁做的。

他的视线停在关渝舟的指尖上,又转而落在地板上的那串脚印上。

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的,并未上锁。金属银白的把手上粘着尚未干涸的血块,似是不久前刚有人从外拉开了这扇门。

“喂,关渝舟。”他勾了勾关渝舟的小指,“要不要进去看一……”

“硌哒、哒€€€€”

一粒糖豆突然从床底滚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强烈的窥视感从后脑方向传来,夏濯猛地回头,一只发白的手“嗖”一下缩进床底,原处只剩下那颗淡粉的糖还在地板上滚动。

夏濯眼睁睁看着关渝舟松开了自己,走向了床边。他傻了一秒,连忙跟上。

地板被水浸过许久,受潮后东一块西一块地微微鼓起,每一脚踩上去都发出吱嘎噪音。

有一颗糖被从床下推了出来,贴着地板咕噜噜的滚着,撞上后方夏濯的鞋尖,换了个方向晃晃悠悠地朝厕所的方向而去。夏濯低头盯着它的滑动轨迹,冷不防脖子后被什么东西扫过,触感柔软又微微刺人,像是人或动物的毛发。

但回过头,后方只有那个满是刀痕的柜子。

夏濯默默安慰自己,也许是风贴着肌肤而过产生的错觉。

与此同时,关渝舟一把掀开了床垫。

床上的熊猫随着他的力道向另一侧歪去,插在胸前的刀柄磕在墙上,愣是敲掉了一小块墙皮。

交错的床板下,隐约只能看见一瓶倒在地上的黑罐子,还有几颗散落在外堆成一小团的糖。

床底没人。

作者有话说:

脑补了一下关关外套护人然后一脚踹碎玻璃的场景……感觉还蛮帅的嘛!

第107章 愿(十四)

“关渝舟……”夏濯欲言又止地盯着那些糖豆,莫名觉得喉咙一紧,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一般涩得很。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又察觉不到什么异常。

关渝舟听到他的呼唤,立马放下垫子看了过去。而这一眼却让他瞳孔骤缩,猛地伸手探向了夏濯的脖子。

原本细长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勒痕,蜿蜒曲折汇成了一个手掌的形状,已经透出了细小的血点似乎随时都能汇成血珠顺着脖颈向下滑落。

“别动。”关渝舟眉头紧锁着,声音很低,像是压了很深的怒意。

夏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看着关渝舟从他耳后拽下了一根头发。

足有一米长。

他厌恶地一哆嗦,“这是什么?”

那头发像有生命,抓在手里直往肉里陷。关渝舟皱着眉将它扣了个死结丢到一旁,手在夏濯脖子上摸过,见没蹭下来多少血才松了半口气,“疼不疼?”

夏濯摇摇头。

“这里不能久呆,我们找离开的方法,你跟着我,别离我过半步。”

虽然入梦也有几次了,但夏濯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他刚要点头答应,关渝舟便将他先前塞过去的项链重新扣回了他的脖子上。他低头看了眼,仅剩的那颗蓝眼睛竟然微微发着光,冰凉的感觉浸在锁骨上,让他刚生的那些急躁也全部消散了。

两人一同去了卫生间,门上原本奶白色的磨砂玻璃也透着一抹令人眼花的红,在他们踏进去后便自动合上了。

洁白的墙壁上落着数不清的血掌印,天花板上也未幸免,乱七八糟像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的涂鸦。

浴帘依旧垂在杆上,夏濯看过去时,轻薄的塑料布无风自动,圈出的一小格空间里荡着小女孩的哭声,咿咿呀呀的听不清嘴里在喊什么。

想起了浴缸里那些不知哪来的血,夏濯抿着唇凑近些许。隔着浴帘,他仿佛看见了不断蒸腾向上的热气,听见了撩动不断的水声,也看见了后头那个颤抖小小的身影。

[疼呀,疼呀……]

腥甜的气味随着雾气弥漫,模糊了镜子,落在肌肤上又黏又潮。

哭喊明明很近,却又隔着一栋墙一样模糊不清。他伸手扫了扫那团白气,浴帘的一端却突然从里被一只手攥住了,猩红的血喷洒在塑料布上,又稀稀落落往下滑,咳嗽与呕吐的声音接踵而来,听得人心头一紧。

身后的门突然猛地被敲响,笃笃笃犹如索命。

夏濯眼皮一跳,回头却见关渝舟冷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对此时的敲门声并不意外。

[梦之,梦之!]声音涵盖着数不清的焦躁,拳头一下下砸在薄薄的玻璃板上,震得整个小房间回音不断。

[梦之!徐梦之!]迟迟等不来开门,拳头改为手脚并用,门把手被晃得颤动不止,上面不知什么时候落的锁却纹丝不动。

可这声音喊得越急,浴帘后的声音反而越小,原本的痛哭变为小声的泣吟。

“€€”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玻璃上,裂纹呈蛛网般扩散。

锁一跳,原本闭合的门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贴上玻璃,留下了一枚新鲜的红印,一缕头发紧贴着门缝扫进来,露出下方一只通红的眼睛。

那只眼睛夏濯太熟悉了,前天晚上徐梦之就是带着这样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注视着他的!

关渝舟捏了捏他的手心。

徐梦之垂着头,却上抬着眼睛,透过门缝在盯着他们看。

一只沾着血的手从门缝里伸出,讨要着什么。

夏濯看到她藏在头发里的嘴唇动了动。

[我的糖掉在浴缸里了,能把糖拿给我吗?]

徐梦之的声音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听上去压根不似小孩子娇嫩,仿佛是锯子在木头上划过,刺耳又沙哑。

夏濯脱口而出:“你自己进来拿呗。”

徐梦之眼珠一动,从关渝舟的脸上晃了晃,改为直直地注视他。

头发丝顺着墙壁蔓延,像爬山虎一样贴了进来,好像真的听了夏濯的话,打算操纵头发代替自己进来拿糖罐。

夏濯被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激得头皮发麻,“……不用了,我帮你拿,你在门外等着就行。”

大丈夫能屈能伸,迎难而上的才是傻子。

他拽着关渝舟的手腕,伸手扯开了浴帘。

浴缸里盛着的并不是血,只有满满清水。热气还未消散,水龙头上坠着一滴水珠,因他的动作仓惶落下,震起了一池的涟漪,下方沉淀的几个糖罐折影也支离破碎。

“嘶……”他手一缩,指尖上沾着的水滴随着他甩手的动作胡乱飞散。

这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不少说也有六十度,刚摸下去半个手掌都烫得他胳膊一麻。

关渝舟将他拉回身后,伸手从中随便捞了一个出来。等它上面的温度稍微散了一些,他把瓶子递向夏濯,叮嘱道:“不能给她。”

夏濯瞟了眼门缝,“我知道。”

这糖不能给徐梦之。

为什么糖罐会埋在水里?因为徐梦之想要把糖藏起来,她不想吃。但是她没地方可以藏,她的房间总共就那么大。

他思索一下,打开盖子,将里面粉色的糖豆一股脑全倒回水里,随后忍痛割爱一般皱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三颗奶糖塞了进去。

关渝舟之前给了他一捧,他没事儿就掏一颗含在嘴里,一晚上过去也就只剩下三颗了。

等盖子合上后,夏濯捧着瓶子,心疼不已地望向关渝舟,“你能给我报销吗?”

分明该是紧张恐惧的氛围,却硬是被他这么一句话给打散了。

关渝舟好笑地看过去,皱着的眉也全松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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