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绊倒铁盒
柜门关闭,春光转瞬即逝,陆荷阳衣衫整齐,双手插兜,疑惑地望向傅珣:“怎么了?不走吗?”
傅珣止住步伐,腮紧了紧,目光锁定眼前的人,盯了足足三秒,就在陆荷阳觉得这目光似乎穿透毛衣将皮肤烫得灼热时,傅珣敛下眼睫,浅浅笑了一下,回答道:“嗯,走。”
他转身率先踏出房门,房间内的灯忽然暗下去,陆荷阳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插卡取电槽,跟上对方的步伐:“房卡还我。”
房间门在身后缓缓关闭落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傅珣的手指间夹着那张薄薄卡片,揣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他偏过头:“我暂时保管,你回来的时候还你。”
顶层的餐厅风景确实好,天色又暗下去几分,呈现出广阔而又深沉的靛蓝色,遥远的船灯零星亮起,像是闪耀的星子落入水中。吉他声跃动,手鼓与摇铃清脆,甲板上有一个墨西哥女郎正在尽情舞蹈,女郎宽大的赤红裙摆随着音乐舒展,如怒放的玫瑰。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间或传来一阵阵清凌凌的笑。海风微咸,湿度对秋日来说刚刚好,每一缕气息都丰蕴得足以佐餐,傅珣让侍者开了一瓶昂贵的白葡萄酒,来搭配晚餐的龙虾。
两种不同口味的Taco盛放在盘子里,红色美丽,绿色鲜亮,以及浓稠喷香让人无法拒绝的酱料和脆口的卷饼,在陆荷阳拿起第二个时,傅珣举起了杯,澄亮的酒液在高脚杯中微微晃动。
气氛恰好,陆荷阳从善如流,举起杯盏,就在要相触之前,傅珣举杯的手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触碰:“没有祝酒词?”
陆荷阳抿了抿唇,发觉上面有无意沾到的番茄酱,于是又更用力地舐一下,唇瓣松开后,他说:“身体健康。”
说罢,他主动迎上傅珣手中的酒杯,玻璃相撞发出悦耳声响,傅珣看他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滑动。
傅珣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又再次为他添满:“换一个。”
“那你来。”陆荷阳无计可施。
“为家人……”傅珣细微地停顿片刻,“和爱人,永伴身侧。”
陆荷阳持杯的手悬在空中,直到傅珣抬臂过来碰过杯,他在恍惚中再次饮尽。
待龙虾吃完,饭局结束,陆荷阳已经有了不浅的醉意,他自觉有些头晕,去了一趟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每一根线条都是柔软的,双颊晕着淡淡的红,眼睛愈亮,嘴唇被酒与香料刺激得艳红,白色毛衣包裹住他,衬托他酒后愈发柔和的五官。
但这些纷繁颜色在他的面孔上并不显眼,就如同降临在梨花上的晚霞,一切都那么自然,融合得恰到好处,只在他斯文冷冽的气质里,不动声色地加入一抹勾人心弦的成分。
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这是一种资本,并可以用来交换。
但这次他想交换什么呢?真心换不换得来?
当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傅珣正靠在栏杆边抽烟,夜色温柔地笼罩他,音乐声和人声愈发显得迢迢,船尾有一对情侣在旁若无人地接吻。
他指缝间的烟已剩下不多,烟尾燃着一点火星,在风中明灭。他吸进的时候,眼皮会微微朝下,吐出时,眼尾会微不可察地扬起,呈现出一种格外慵懒的神情。
这些细节让陆荷阳常常纳罕,在他看来又苦又辛辣的烟,为何在傅珣口中,就像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他盯着傅珣手中微湿的烟嘴,刚走近一步,傅珣转过来:“还好吗?”
“没事。”他说话的语速比平常要慢一些,是醉酒带来的影响。
傅珣半搂住他的腰,他没拒绝。
众所周知,拒绝需要很多力气和勇气,可他现在神思惫懒。
“去哪里?”
“随便逛逛?”
两个人都扔出的是问题,可最后也没有回答。在沉默中,两人默契地并肩而行,在走过太过拥挤的狭长通道时,陆荷阳几乎整个身体都贴在傅珣的肩膀上。
不远处忽而腾起一片喧嚣,傅珣将烟蒂掸进垃圾箱,扬起下巴:“去玩玩吗?”
陆荷阳茫然抬眼,看向傅珣面朝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
“刚刚驶入公海,赌场开放了。”
倘若在陆荷阳清醒的时候,他大概率会拒绝,但现在他头昏脑涨,精神高亢,倒也有了进去看看的欲望。
一开始只是玩老虎机,后来傅珣拉着他直接上了21点赌桌,手把手教他。陆荷阳对规则一无所知,又头晕,也许是屋内太热,他又喝了侍者端来的一杯冰威士忌。结果一连爆了两轮牌,自己手中的筹码见底,亢奋的情绪微微冷却了些,陆荷阳也觉得自己愚蠢,哑然失笑着摆手说不玩了,离席欲走,傅珣将他重新揽回到座位上,自己在他身后坐下,是将他环抱进怀里的姿势:“用我的筹码,这次能赢。”
因为用的是别人的筹码,再开局时,陆荷阳就有些不自觉地紧张。
傅珣唇瓣间含着一根新点燃的烟,从他颈后伸出手臂,胳膊的侧面轻蹭过他的发尾和颈边,陆荷阳看到他将全部的筹码丢进去,然后将下颌顶在他的发顶亲昵地磨蹭:“你来决定还要不要拿牌。”
一掷千金的快感带来荷尔蒙的飙升,陆荷阳脸有些热,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再要一张?”
傅珣勾起唇角,捏着他的手背伸出去,拿了一张。
“开吧?”
傅珣垂下头,眼里掺杂笑意:“随你。”
再开果然就赢了,筹码垒在一起的声音像震耳欲聋的轰鸣,喝多了酒的陆荷阳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在这样陌生又荒诞的场景里,他笑起来,整个人仰躺进傅珣的怀里,睁不开眼。
“你是财迷吗?”傅珣也跟着轻笑,膝盖间将陆荷阳夹紧,任他从下至上地仰视他。他吸进一口,吐出飘渺的烟,增加了周围一切的不真实感。
陆荷阳眯了眯眼,眼里盛着晶亮的碎钻,心脏跳动得厉害,他抬手,将那支烟取下来,含进嘴里。
傅珣的烟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辛辣、那么苦,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他能够耽溺于此。陆荷阳的注意力全凝在些微湿润的烟头处,细细琢磨如何能将自己的齿痕和傅珣的印在一起,也未能察觉傅珣观察他抽烟时的神情,是多么沉迷和危险。
到傅珣用手指将烟夹下来的时候,陆荷阳猛地呛了一口,在剧烈的咳嗽到来之前,他再次端起面前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这一杯下去以后,热度攀升,他是真的醉了,踩在云上颠三倒四走不了路,又不甘寂寞地抬手去握夜空里低垂的星子。傅珣搀着他回去,凉爽的海风也没能吹醒他,只使他愈发强烈地感受到隔着软糯毛衣握紧自己腰肢的那只手,在持续散发难以忽视的热度。
最后在一扇门前站定。陆荷阳垂着头,发散在额上,难掩通红的眼尾,他迷迷糊糊地讨要房卡,傅珣平静地回答丢了。
“怎么会丢了?”陆荷阳不信,将手伸去傅珣的裤兜。
乱七八糟地摸,好像来不及触底,也不知道摸了什么,坚硬的、柔软的,一概不知。只知道傅珣沉默良久,眼底发黯,在他即将放弃之前,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反扣在了门板上。
绊倒铁盒
#啊魔法,是魔法!
第47章 要你
不知道门是怎么打开的,陆荷阳倒退着跌进门里去,再次被冰冷的墙壁托住后背,惹得他轻微颤栗。
“不是说丢了?”
“是丢了。”傅珣气息滚烫,单手将陆荷阳的双手扣在头顶,另一只手从他的毛衣底端长驱直入,声音很沉,“你房间的丢了,我房间的还在。”
陆荷阳缓慢地“哦”了一声,像是在领悟其中深意,天旋地转间发觉自己身处傅珣的豪华大床房。腰间忽然有点痒,他绽出一点软而绵的笑意,侧身躲避了一下。
傅珣的手指离开腰部,攀上来,重重地碾他的唇瓣。指腹残留小青柠的味道,在吃龙虾前,他用这只手挤过柠檬汁,此时又将酸甜馥郁的气味沾染上陆荷阳的嘴唇。
他问:“今晚喝够了吗?”
陆荷阳又笑,眉眼醉得很漂亮:“喝够了。”
“赢够了吗?”
“也够了。”
来不及开灯,傅珣盯住他眼底反射出的窗外点点灯光和海面粼粼的波光,两个人四目相视,鼻尖相抵,气息交融。
“还要什么?”傅珣问。
陆荷阳胸膛起伏,急促地喘息着,眼神沉下去:“可以要吗?”
“说来听听。”
“要你。”
烟草味迎上来,将他的尾音掐断变为闷哼。
烈酒与烟,果真是绝妙的搭配。陆荷阳的嗓子里像着火,整个人狠狠攀住傅珣,哼哼唧唧、迷迷糊糊地又喊他宝贝,仿若他是能扑灭烈火的不竭水源,是经年求而不得的宝藏。
接吻的时候,陆荷阳执着地睁着眼,想将近在咫尺的傅珣刻入得更深刻些,他觉得自己是疯了,又或是没醒,他再一次不计后果,把一切归咎于酒精。
他想,就这一次,疯一次,最后一次。
傅珣摘掉他的眼镜,抬手捂他的眼睫,掌心像拢着一只蜻蜓扇动的翼翅。
再撤手,那双漂亮的眼睛还睁着,甚至蕴起水光。
傅珣低低笑起来,将他推倒在床上,压上去,扯过衣架上的领带,遮住了他的眼。
莫测又甘甜的黑暗里,陆荷阳听到他说。
“这一次,我来让你舒服。”
其实今晚的酒大多是傅珣有意让陆荷阳喝的,作为饭前他故意脱衣钓他却不让他咬钩的惩罚,所以他明知他酒量不好,也没拉着,还一添再添。只是没想到对方照单全收,是有意迎合,还是没有设防,傅珣并不清楚。
浴缸里,陆荷阳坐在他的两腿间昏昏欲睡,两条颀长的腿浸在水里,露出膝盖的部分,像是两座水上岛屿,然而它们刚刚裹着褪至小腿的休闲裤被他轻而易举地架在肩上。此时陆荷阳身上的酒气散去了些,但仍存在,傅珣不时撩起温水替他清洗。他身上的红痕似樱桃,不光是视觉层面的相似,而竟能勾起人酸甜的味觉。
傅珣喉结攒动,又低头吻他的耳廓。陆荷阳发出细碎呢喃,在水面以下,勾住了他的小指。
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但足够绵长。
海洋上过分明亮的日光刺破蔚蓝色的窗帘,将陆荷阳紧闭的眼皮里照得血红一片,他用力闭了闭眼,洗手间里传出淋漓的水声,他偏过头,视线逐渐清晰,看到近乎透明的淋浴玻璃里透出傅珣的身体。
玻璃上布满细密的雾气和水露,里面的轮廓隐隐绰绰,但足以看清每一个部位或隆起或平整的曲线。他看到傅珣抬起手将自己湿漉漉的额发向后抹去,在由上至下的水流中露出雾蒙蒙的眼睛和英气逼人的眉峰。
他尴尬地移开眼神,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瞥见了傅珣脱下的手表和戒指,在阳光下于顶端凝结出一抹微光。
他靠着床背坐直身体,盯着与自己那块极为相似的腕表,片刻之后目光移开,对准那枚戒指看了一会,倾身,捏起来。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拉扯开发出巨大的弹响,陆荷阳心里一惊,戒指圆滑地脱手,重新跌回至托盘中。在回头前,他似乎瞥见内壁上刻着三个字母,其中一个是H,或许是什么品牌的logo。
傅珣下半身裹着浴巾走出来,发尾还在滴水,大片的赤裸衬得他的眸色愈发乌黑。他锐利的目光从戒指移到陆荷阳的脸上,过了两秒,他说:“我叫了早餐送到房间,上午你想做什么?”
陆荷阳有种被窥破的心悸感,他佯装若无其事地下床,随口答了一句“随便”,然后将自己关进了洗手间。
里面充斥着湿热的气体和浓郁的沐浴露香气,傅珣的剃须刀在洗漱台上搁置,上面留有淡淡的未冲洗干净的碎胡茬,牙刷被用过,潮湿地晾在漱口杯中。
他发觉自己像是变态狂一样,对傅珣的所有物也有着难以言喻的爱好。他扯下目光,逼迫自己转过身,然后在垃圾桶内看到昨夜用光的一瓶润滑剂。
毋庸置疑,它和傅珣一道,尽职尽心地给予了他一个难忘的夜晚。
很显然,当他回答“随便”的时候,只是出于一时敷衍,他并不知道傅珣打算带他去甲板上的露天泳池。
假如他提前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答应。
“这里。”傅珣遥遥看见陆荷阳在四处张望寻找他,抬起一只手臂作为指引。
陆荷阳寻声定位,看到傅珣赤裸着上半身躺在泳池旁边的躺椅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整个人浴在阳光里,暴晒他结实紧绷的胸肌和恰到好处的人鱼线,泳裤的布料紧身,绷出凹凸有致、令人口干的线条。
待陆荷阳走近,傅珣眯了眯眼:“你去更衣室就换了这个?”
陆荷阳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向自己穿的游泳短裤和白色圆领T,两只手臂与双腿几乎全部露在外面,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有光泽感的白。
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裸露,已经很不容易。
见对方不开窍,傅珣又问:“你打算这样下水?”
“我不会游泳。”陆荷阳有些无奈,从胸腔里泄出一口气。
“我可以教你。”傅珣说,“就像当年教你滑冰一样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