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道
在等待寻找许€€的那半小时,许冬时的心被高高抛起,找不到着落点,他年纪虽不大,但也知道许€€对养父母而言有多重要。
这对夫妻几年前就遭受过丧子之痛,再经受不住一次打击了。
许冬时挪到何慧身边,何慧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没有对他发火,甚至还握住他的手反过来安慰他,“别担心,弟弟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鼓足了勇气想跟养母说他不是有意弄丢许€€的,可下一秒,屋外骤然响起惊喜声,“小少爷回来了!”
何慧当即甩开他的手往外走,许冬时望着空荡荡的掌心,眼睛滚烫,也连忙跟了出去。
出乎意外的,他见到了沾了一身水气的傅驰。
而傅驰身边站着被冰冷夏雨淋得浑身湿透,惨白着一张小脸的许€€,何慧一见许€€,也不顾许€€身上还在淌水就红着眼将人抱住。
许€€的眼睛转了转落在许冬时身上,小声而委屈地喊,“哥哥。”
他想上前,但何慧已经喊人拿干布包住许€€上楼去。
“何姨,我只是顺道将许€€送回来,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道谢,”十岁的傅驰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说话也一板一眼的,“许€€说他跟哥哥在花园玩捉迷藏,趁着大家不注意从小门跑出去,没想到迷路了,他挺害怕的,您还是去看看他吧。”
何慧再三道谢后,帮佣下楼来说许€€嚷着要找许冬时,按照往常何慧定会第一时间让他上去陪许€€,但这一回何慧却只是看了看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猜忌的种子一旦在心里落了根是很难拔除的,何慧经历过丧子之痛,对许€€的重视程度已然超越了一切,所有可能威胁到许€€的她都会留个心眼€€€€哪怕许€€跑丢这件事许冬时只占一小部分责任。
仅是一眼,心思敏感的许冬时就知道养母再不可能像以前那么对他了。
他没忍住在傅驰面前哭了。
傅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扬声道,“你哭什么,是许€€自己跑出去的,又不关你的事。”
不关你的事这五个字对当时的许冬时而言何其珍贵,他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哽咽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许€€本来就很贪玩。”傅驰哼了声,“我已经跟何姨讲清楚了,你不用担心会被打,我得走了。”
许冬时看着比他矮一个脑袋的傅驰,瞬间觉得对方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没多久何慧就派人来喊他上楼。
许€€已经洗过澡了,他见不到许冬时,任何慧怎么哄都不肯上床,许冬时一到他才安分下来,硬要拉着许冬时跟他一起睡觉。
许冬时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何慧,没敢往被窝里钻。
何慧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小心看好弟弟。”
他用力点头,这才被许€€拉近被窝里,许€€香香软软的身躯立刻贴了上来,像只树袋熊一样缠着他,亲密无间。
何慧走出房间,却留了个帮佣守在门口,门也没有完全关严实,方便帮佣看清室内的情况。
许€€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说,“哥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乱跑了。”
许冬时闻见许€€身上的奶香气,是沐浴露的味道,往常只觉得好闻,现下闻着却异常烦闷。
他没说话,许€€就瓮声瓮气道,“哥哥生我气了吗,我只是不想你那么快找到我.....”
许冬时勉力笑了下,“我没有生气。”
他也没有资格对许€€生气。
许€€甜甜一笑,心满意足地搂着他睡觉。
被偏爱的人是天真且残忍的,他们只需要自己高兴就可以了,许冬时不生许€€的气,那么许€€就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许冬时因此而背负上弄丢幼弟的罪名。
风言风语大概是从哪个爱嚼舌根的帮佣嘴里传出去的,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许冬时弄丢许€€的事情。
许冬时就读的学校里大多数都是世家子弟,与许家或多或少有点关系,一传十十传百,同学也许是从父母那里听闻了许冬时的事情,皆为许€€打抱不平,便自发孤立了他。
那几年许冬时身边的朋友寥寥无几,之后就更是只能将心思花在许€€身上。
但好歹大家只是不爱搭理他,并未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真正将许冬时推向风口浪尖的,其实是三年后他不小心烫伤许€€的事件。
那时他才真真正正地坐实了嫉妒许€€的罪名。
而这两桩事情,唯一信任许冬时的只有傅驰,也导致生活在阴暗岁月里的许冬时牢牢扒着一点微弱的善意不肯撒手,从而对傅驰产生不可告人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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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喝喝,没想到吧,只有我一个人相信老婆,老婆不爱我爱谁?
第9章
听见大门开锁动静时,许冬时正和水槽里活蹦乱跳的虾较劲。
傅驰这人其实极其娇气,什么都挑,什么都要最好的,就连拉面里的虾也必须是新鲜的活虾,如果许冬时敢拿冰冻虾仁来糊弄他,他免不得又要借题发挥。
也只有许冬时会这么无限度地纵容傅驰。
许冬时将虾头连着虾线扯去,回头一望傅驰已经站在厨房门口了,正倚在墙上看他,他抿唇一笑,“你先坐一会,很快就好了。”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有三天,傅驰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消气,闻言冷硬道,“虾线要挑干净。”
许冬时颔首,娴熟地将剥好的虾一个个丢进盆里清洗,傅驰看了一会儿,许冬时想跟他搭话,举着虾问道,“你想试试吗?”
傅驰看着许冬时手上那只光溜溜的虾,略带嫌弃地皱了下眉,“不要。”
说着就走去沙发上坐下,仿佛晚走一步就被会许冬时抓去剥虾。
青色的虾仁下锅很快就烫得通红,许冬时把虾仁捞起来备用,忍不住又悄悄看了眼傅驰,傅驰正靠在沙发上揉着眉心,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许冬时知道他近来在着手入股一家新能源公司,新能源是傅家未曾涉及过的领域,却是这些年势头大好的产业,作为B市龙头老大之一的傅家想要分一杯羹很正常。
傅驰的父亲傅和明将这项计划完全交给了傅驰,这是傅驰进入天唯集团后第一个完全由他做主的项目,他压力不可谓不大。
许冬时将热气腾腾的拉面端出来时,傅驰像是要睡着了,听见动静才晃了晃脑袋起身。
傅驰是饿着肚子过来的,吃面的时候虽然稍显急躁,但吃相依旧好看,许冬时坐在他对面,抬眼就能见到热气氤氲后傅驰渐渐放松的眉眼,他问道,“味道还可以吗?”
傅驰掠他一眼,“勉强能入口。”
许冬时早就习惯傅驰跟他唱反调,“那我之后再改进。”
傅驰哼了声,将虾仁拉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汁都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底。
口是心非,许冬时脑海里蹦出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下。
傅驰似乎也觉得自己言行不一很没有面子,瞪了许冬时一眼,许冬时不想好不容易和好又拌嘴,连忙抿紧了唇,但浅浅的笑意还是挂在唇边,幸而傅驰这一次没有计较。
他洗完碗傅驰也洗好澡,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划拉手机,大概是公务缠身,傅驰的表情有点严肃,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许冬时连忙把自己收拾干净,带着一身潮气爬上床,傅驰看他一眼,继续干自己的事情,他不好打扰傅驰,就也拿手机出来玩,随便刷点什么论坛,见到条挺好笑的帖子,唇角弯了起来。
他一笑,被忽视的傅驰又不满意了,凉凉道,“我是来这里看你玩手机的吗?”
许冬时跟傅驰相处三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但也摸清了这人的脾气。
傅驰看着成熟,可到底是被捧着长大的,很讨厌别人反驳或者忤逆他,有时候任性起来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但凡他稍有一点不注意对方,傅驰的少爷脾气就会冒头€€€€当然,这种坏脾气只针对许冬时一人。
一般情况下,许冬时只要顺着傅驰的毛摸就万事大吉,他把帖子拿给傅驰看,傅驰瞥了几眼,嗤道,“无聊。”
“我觉得挺好笑的啊,”许冬时试图拉低傅驰的笑点,指着一条回复,“你看这个,不好笑吗?”
“不好笑。”
人类的悲欢果然不相同,许冬时彻底没辙了,收回要跟傅驰分享快乐的想法。
他以为傅驰还要处理公事就继续自己浏览帖子,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没一会傅驰就起身下床,许冬时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看你很碍眼,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许冬时被他突如其来的恶意打得懵了下,这才回味过来傅驰那句“我是来这里看你玩手机的吗”究竟是什么意思。
傅驰当然不是来看他玩手机的,是来玩他的,只是这种事向来都是许冬时主动,今天他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地没有粘上去,傅驰来他这里也就没有意义了。
弄清了这一点后,许冬时赶忙丢了手机上去抱住傅驰,“别走。”
傅驰冷着脸想要甩开他,他就主动送上自己的唇,傅驰躲,他锲而不舍地追上,终于如愿让四瓣柔软的唇贴在一起。
他亲昵地摩挲着软唇,傅驰起先还端着架子不给反应,他故意一下下舔着撩拨,傅驰果然受用,咬了下牙,不一会就掌握了主动权,热切且粗暴地与他唇舌交缠。
许冬时故意勾出水声,顺势和傅驰倒回床上。
一吻完毕,傅驰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了不经过我同意不准亲我。”
许冬时抿了抿红肿的唇,问,“那我现在能亲你吗?”
“不能,”傅驰桀骜地抬了抬下巴,“你的嘴唇一点都不软,谁要你亲啊?”
许冬时眼神微暗,轻声反驳,“就你这么觉得而已。”
“就我?”傅驰语调微微往上扬了两个度,但像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声线又变得冰冷,“也是,你许大少指不定有过多少男人呢,那你何必缠着我,去找别人啊。”
许冬时生怕好不容易和好的两人又再闹起来,连忙攀住傅驰的脖子,忍着羞耻轻声说,“就你一个人,”他附到傅驰耳边,“操过我。”
他不会痴心妄想到以为傅驰是在吃他的醋,无法是又拐弯抹角地刺他罢了。
他的委曲求全终于勉强抚平了傅驰莫名其妙的怒火。
傅驰深深看他了一会,颇有点咬牙切齿地骂,“不知廉耻。”
话是这么是,但傅驰很快也身体力行地加入了不知廉耻的大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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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冬时望着身侧呼吸绵长的青年,浑身酸软得动一下都觉得费劲,身体很累,心里却异常的充足。
他只有在傅驰睡着后才能肆无忌惮地在黑暗中打量对方。
是什么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追随着傅驰的身影呢?
是当傅驰说出不关你的事时,还是那次烫伤许€€在医院的时候,亦或者是给他解围的那一刻,这些对傅驰而言不足挂齿的小事,却是他弥足珍贵的回忆。
许€€被烫伤后在私家医院住了小半月。
那一年许冬时十六岁,已然到了学会察言观色的年纪,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是不小心的,可他还是在许尤山和何慧的眼神里察觉到了失望。
许€€走丢后养父母找他谈过心,他再三保证会爱护许€€,此后几年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许冬时简直跳进黄河洗不清。
他每天放学都会去看望许€€,许€€的腰侧被烫掉了一块皮,起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水泡,看着触目惊心,遇到许€€换药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敢看。
许€€住院时,傅驰作为朋友来探望,回去时在走廊遇到了神色萎靡的许冬时。
傅驰说,“许€€在找你。”
许冬时怔怔抬眼,他不敢跟傅驰说他不想去见许€€,因为他害怕见到许€€血肉模糊的伤口,更害怕看见何慧失望的眼神,所以只是慢慢地点了下脑袋,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傅驰站了一会儿,冷不丁道,“你越躲,别人只会越觉得你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