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禁庭春昼
软软的微凉的发丝轻轻蹭过陆薄言的脸颊、脖颈,环着沈旭肩膀的手再一次用力,继而他听到了一声带着点委屈的轻哼,于是不自觉松开了一点。
沈旭趁机收紧胳膊,终于找到了香气的源头。
颈间传来了柔软的触感,继而是一阵濡湿,陆薄言的呼吸陡然转沉,alpha腺体鼓噪而动,崖柏的冷冽药香瞬间扩散,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将omega笼罩其中。
沈旭一时间忘了动作。
趁着这片刻的安宁,陆薄言把人放在床上。沈旭的双臂原本环抱着他,此刻陆薄言退开几步,Omega被迫松开了手,视线却仍旧本能地追逐着他,湿漉漉的,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
陆薄言没有看他,伸手在腕表上按了两下,滴滴两声轻响后,控释剂加量注入,剧烈的痛感从左臂蔓延开,片刻后,肆虐的信息素平缓下来。
床上的omega朝他伸出手,陆薄言恍若未见,单手抖开一张薄毯覆在他身上。
半分钟后,沈旭如愿回到了方才的怀抱,然而这一次,他的双手被柔软的小毛毯紧紧束缚着,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
陆薄言抱着人走到自己卧室,原本就四肢乏力的omega终于体力透支,安分地倚靠在怀中,陆薄言轻轻将人放在床上,打开行李箱从便携冷冻管中取出抑制剂,握在手中回温后,又回到床前。
陆医生的动作很快,解开薄毯,迅速挽起沈旭的袖子,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扎了下去。
omega柔软而依恋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一直到上臂刺痛,才敛起了眉。
片刻后,抑制剂起效,沈旭眼神清明了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沈旭的理智开始回笼,情热不是醉酒,不存在断片的情况。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被装回盒子里的细小针筒,回想陆薄言刚才的动作,沈薇说打针是护士的事,医生不干这个,可明明,陆医生扎针的技巧就很娴熟。
沈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先想到的是这个,或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不至于让他直面现实的残酷。然而保护毕竟只是暂时的,沈旭视线上移,看见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眼。
信息素席卷而来那一瞬间的幽暗深沉,沈旭无缘得见,他只看见了一位坐怀不乱冷静处理“意外事故”的医生。
从他的卧室到陆薄言的卧室,所有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存在脑海中,他的纠缠,陆薄言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沈旭闭了闭眼,轻声道:“麻烦你了,陆医生。”
陆薄言注视着他,半晌才开口:“omega发情期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代谢开始加速,信息素大量释放,体温升高,心跳、呼吸频率加快,体温快速上升可能伴有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的症状。
对alpha的信息素有本能的渴求;
第二阶段,临时标记完成后……”
“……不要说了。”
陆薄言是医生,他说的也只是生理常识,但这样的常识他可以听柳医生讲,听沈薇讲、听任何人讲,唯独不想从陆薄言口中听到。
沈旭明确表达了抗拒,陆医生也只是短暂地停顿,停顿过后他仍旧说:“信息素浓度降低,体温回落,发热引起的不适消退,对标记者有一定的依赖性。”
柔软无力,渴望被爱抚,这是omega的身体,一旦进入发情期就再也无力自主。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正如alpha会受到发情期omega的影响,进入被动发情状态。”
沈旭从前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是刚刚陆薄言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陆薄言之前就说过,他遇到易感的omega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现在也只是证明给沈旭看,他确实可以做到。
被信息素影响的人是沈旭。
沈旭总是在要求陆薄言不被信息素控制,可明明,会被信息素操控的人是他自己,需要被标记的人是他自己。
难堪、羞窘、不甘的情绪翻涌,沈旭垂眸,不再看面前的人。
“注射抑制剂也被称为假性标记,通常在发情期前使用,如果已经进入发情状态,注射后可能会出现短期疲乏,低热等症状……”
陆医生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沈旭却一点都不想听,这种想要逃避的心理甚至压过了自厌的情绪。
沈旭身体往下一滑,拉过薄毯盖到头顶,把“我不听”的姿态演绎到极致。
陆医生不光没停,还把他从毯子里挖出来,不急不缓地说完了他要说的话:“沈旭,你在发烧。”
沈旭终于恼羞成怒,瞪着面前的人,愤然直呼其名:“陆薄言!”
第22章
陆薄言笑了一下,碰碰他的额头:“没事的。”
沈旭放弃抗争,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饿了。”
“好。”
虽然体力确实消耗不少,但沈旭其实没什么饥饿感,他只想支开陆薄言一个人静静。
没静多久,陆薄言又回来了,沈旭的床头多了一杯水,沈旭睁开一只眼看他,陆薄言微微俯下-身,叮嘱他:“可能过一会儿才能恢复体力。”
沈旭闷闷地应了一声。
陆薄言走后,沈旭躺在床上,不可避免地想着刚才的事。
许多人在时候做了后悔的事之后,脑海中会不断勾画if线,假如……是否可以避免。
沈旭也差不多,要是出门时带上手机就好了,就不会那么晚才意识到问题。
他来来回回地想,想着想着又想起了刚才的事。
想起陆医生看起来清清冷冷,原来耳朵也是软软的。
想起陆薄言的信息素,闻起来很凉,但尝起来居然是带着点甜味的。
一闪而过的画面,当时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此刻都一点点回想起来。
沈旭脸颊又红起来,一直红到了脖子。他怎么能这样?他是这样的人?尽管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沈旭还是又一次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他忘了这是陆薄言的卧室,到处都残留着陆薄言的信息素。按理说omega面对于伴侣以外的信息素会本能地紧张不安,生理上来讲,沈旭和陆薄言不算伴侣。
但是此刻,窗外疾风骤雨,沈旭却十分宁静,清冷的木质香调环绕着他,他不光不排斥,还想深吸一口。
沈旭表情严肃,事情好像比他想的复杂一点。
Beta的爱情与信息素无关,沈旭当了二十年的beta,到现在分化六年,也没学会将这两个词挂钩。
喜欢是喜欢,信息素是信息素。前者是精神上的相契,后者是身体上的吸引。
但是这一刻,沈旭意识到,他对陆薄言的信息素不仅仅是喜欢。
像是什么成。瘾。性极高的毒。品,只闻了一次就彻底沦陷。
沈旭没有烦恼很久,在alpha信息素的环绕下,他很快陷入沉眠。这一觉睡得极沉,狂风暴雨没有影响他分毫,再次睁开眼天还是黑的,不同于被乌云遮蔽的阴翳,现在是纯粹地没有光。
八点了,沈旭这一觉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他有点渴,拿起陆薄言放在床头的水,喝了一口,有点疑惑,又喝了一口,终于确认,这个水又甜又咸。
葡萄糖盐水。
之前柳医生叫他看的宣传册上写着,这是用来给大量出汗的omega快速补充水分和维持电解质平衡用的。
沈旭:“……”
他有点嫌弃地把葡萄糖盐水推得远了一点,他明明用的是抑制剂,又不是……那什么,怎么就要用上这个了。
说起抑制剂,陆薄言怎么会有他的抑制剂?
二阶抑制剂虽然不像三阶是一对一的定制,但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型号,编号越靠前的,使用的人越多。
部分相近编号的抑制剂可以拿来应急用,沈旭分化的时候医生就告诉过他,Ⅱ-46型没有的时候,可以用43、47型。
使用了错误型号的抑制剂,不光是没有抑制效果还有可能引起过敏反应,陆薄言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他用的时候连问都没有问过沈旭,一看就是为他准备的。
沈旭慢吞吞地下楼走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陆薄言在准备晚餐,看见他下来,十分自然地说:“醒了?晚餐还要十分钟。”
“嗯,”沈旭思来想去还是直接问,“你怎么知道我用什么型号的抑制剂?”
“之前帮你取药的时候看见的。”
沈旭想起来了,朝云最像个私立医院的地方就是每一位来访过的人都有建档,这个建档可以以家庭为单位,不光包括病史,如果每年缴纳一笔服务费,就能享有曾购买药品以及家用医疗设施的追踪服务。
之前医院打电话提醒他,他上一次购置的常备药品有一部分临期,如果没有使用的话要及时更换。
正好抑制剂也需要买,沈旭在购置清单上加了两支抑制剂。
约定好去取药那天不巧下雨,他就躲懒叫陆薄言帮他去取了。抑制剂需要冷藏保存,和常规药品不在一个药房,陆薄言要取药,肯定是拿单子多走了一趟。
沈旭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愧疚,站在一边默默给他打下手。
陆薄言其实不太需要,只让他帮忙尝了一下味道。沈旭觉得以陆医生的掌控力来说,这完全多余,他有种被陆薄言哄着的感觉。
陆薄言煮了面条,面条是手擀面,很筋道,沈旭做过,后来知道超市也有现成的手擀面就再也没动过手。
陆薄言这个应该是真的手擀,不光如此,以沈旭的经验来看,面汤也应该是高汤。面条煮好之后不能久放,所以陆薄言一直等到沈旭下楼才把面条下锅。
沈旭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好喝。”
一口锅在煮面,陆薄言用另一口锅煎蛋,架子上挂着一个煎蛋的模具,陆薄言没有用,沈旭指了指那颗心: “要这个。”
还说,“要溏心的。”
沈旭一筷子下去,戳穿了两颗蛋,半熟的蛋黄缓缓流出来,融进汤汁里,本就鲜香的汤汁多了一份醇厚鲜甜。
面端出来的时候沈旭说:“多了,吃不完。”
片刻后,他面前的碗,别说面和蛋,连滴汤汁都没剩下。
毫不夸张地说,陆薄言做的面比大部分酒店里的阳春面都要好吃,沈旭有点撑,尽可能维持着优雅的坐姿,问陆薄言:“陆医生,你旁听的课,是专门教煮面的吗?”
沈旭只是随口说,他不知道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得其实没错。
大部分学校里都有“厨艺入门”这门课程供alpha选修。alpha在标记他们的omega时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外人不方便在场。
而完全标记是一件十分消耗体力的事,对于omega来说尤甚。因此这段时间,不论财富地位,alpha通常都会亲自下厨满足自己和伴侣在饮食上的需求。
给伴侣煮方便面的alpha是会被谴责的。
陆薄言中学时上这门课的老师是一位omega,她笑着对以调皮掩饰羞涩的年轻alpha们说:“如果你们不想在关键时刻被外卖打扰的话,最好还是认真一点。”
选修课只要求考核分,不要求到课率,15周的课程安排,陆薄言只到过两次。对他而言做菜和做实验没有太大的区别,每一个步骤按照说明完成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考核时他自然而然选了得分最高的菜。
Omega老师说:“这些硬菜看着是好看,但是几乎不可能派上用场。”
她显然看出了这位学生应付考试目的,叹了口气:“我说这话,你可能会觉得多余,但是如果将来你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omega,你最好还是学习一下简单的粥点面食,总不能委屈人家光喝葡萄糖吧。”
陆薄言只是道谢,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后来,他在医院看见曾经戴着颈环临街画画的beta男生,独自一人在医院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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