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蝴蝶法师
“爸,妈,”他有点儿紧张,“我回来了。”
耿晓容看着儿子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又往还没走到跟前的费城那儿看了一眼,这才拉住了儿子的手,温婉一笑,说:“走,回家。”
南淮林往后招了招手,示意费城和鲍贵臣快点,然后跟着爸妈进了院子。
这是一栋类似北京四合院的二层小楼,楼里住了四户人家,楼下两户楼上两户,南淮林家在楼上,一字排开三个房间,一间是父母的卧室,一间是南淮林的卧室,还有一间充当餐厅和客厅,做饭则是在狭窄的走廊里。
南淮林跟着爸妈进了客厅,发现这里也已经挤满了人——他大姨和大姨父、一栋楼里的叔伯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的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南淮林礼貌地挨个叫人,还没叫完,鲍贵臣领着费城进了门。
费城要同南淮林的父母打招呼,鲍贵臣急忙示意他先别吭声,费城只好安静地站在一旁,紧张指数持续飙升中。
一阵兵荒马乱地寒暄过后,南尊山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已经围观过大明星了,各位就先回去吧,让我们一家人说说话。”
一屋子人鱼贯而出,最后只剩了南淮林一家、鲍贵臣一家,还有一个费城。
南尊山走过去把门关上。
客厅里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爸……”
南淮林刚开口,南尊山一巴掌就扇过来。
费城就站在南淮林旁边,他一个敏捷的闪身挡到中间去,把南淮林护进怀里。
南尊山这一巴掌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费城后脑勺上,发出了很响的一声。
第49章 岳父大人,请您把户口本给我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原本气氛凝滞的客厅顿时炸开了锅, 拉的劝的骂的乱成一团。
南淮林眼里噙着泪, 费城一阵心疼, 不着痕迹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转身将他护在身后,赔着笑朝南尊山说:“爸——不是, 叔叔,您的手没事儿吧?”
南尊山在心里骂:娘希匹!这小子脑壳真硬,震得老子手腕疼!
他攥着拳头, 冷着脸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给老子滚一边去!”
“你干嘛呀!不是说好了不发脾气的吗!”耿晓容扯着丈夫的胳膊,带着哭腔说, “儿子好不容易回趟家,话还没说一句呢你就动手打他, 是不是他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就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了?”
“是啊尊山,”南淮林他大姨开口了, “有话好好说嘛,林林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能动手呢, 况且还有外人在呢。”
南淮林他大姨父也在旁边帮腔, 南尊山瞪着站在费城身后的南淮林看了半晌,怒声说:“你给我过来!”
南淮林没想到他爸会发这么大火,他爸上次这么生气还是他高二的时候和时宴早恋被抓到那回。
他有点委屈,有点愧疚,但他告诉自己不能怂, 可也不能硬怼,他既要维护自己的爱人,也不能再伤父母的心。
南淮林从费城身后走出来,看了他爸一眼,然后屈膝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说:“爸,你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气,随便你怎么打都行。”
“林林!”耿晓容吃惊地喊了一声。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看起来柔软温和,实际上又犟又固执,跟他爸一模一样。当初他爸又是打骂又是关禁闭,都没能让他认一句错。这几年父子俩也一直僵持着,谁都不服软,就算过年时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也几乎不跟对方说话,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现在,儿子竟然下跪了,她怎么可能不吃惊。
不仅是耿晓容,其他人也惊住了,包括南尊山。
他注视着儿子的脸,声音冷硬地问:“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南淮林顿了片刻,缓缓摇头。
南尊山使唤鲍贵臣:“给我搬把椅子过来。”
鲍贵臣赶紧去搬了把椅子过来,南尊山坐下,沉声说:“抬头,看我。”
南淮林抬头看着他爸,蓦地看到了他爸鬓边灰白的头发和眼角堆叠的皱纹,心中不禁一酸,强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南尊山依旧面沉如水,但语气已经柔和了不少:“我打你,就是想出一出我在心里憋了七年的这口恶气。
当年你正值青春期,叛逆,听不进爸妈的话,做了傻事,我生气,但我不怪你。我当时想着,等你大了,会看人了,能分辨是非了,就会明白爸妈的良苦用心。
可你呢?为了一个人渣,整整七年都没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一边生气,一边又想着,只要你开心就行,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都没关系,国家都承认同性婚姻合法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你又一次让我失望了。那天晚上,你给你妈打电话,说你跟那个人渣分手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我他妈气得想杀人!
你为了跟那个人渣在一起,爸妈不要了,家不要了,大好的将来也不要了,可到头来呢?人家为了攀高枝,一脚把你踹了,你这么些年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你爸你妈也跟着成了笑话!
如果你这时候回家来,乖乖地服个软,我就一句怨言都不会有,只会心疼我儿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你什么都不说,你就这么憋着,也让我和你妈跟你一起憋着。
你是我儿子,给你爸服个软不行吗?给个台阶让我下就那么难吗?是不是还得我求着你原谅我呀?啊?”
说到最后,南尊山的声音里有了哽咽,而南淮林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没有想到,于他而言早已经成为过去,甚至几乎不会再想起的这件事,竟然还横亘在父亲心里,让父亲感到愤怒、憋屈、痛苦。
南淮林弯着腰把头抵在父亲膝上,哭着说:“爸,我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所有人眼里都泛起了泪光。
费城活了两百六十多年,第一次流眼泪。
他急忙背过身去,伸手接住,泪落在掌心,化成两颗剔透晶莹的珠子,被他悄悄地收进了口袋里。
南尊山仰脸深吸一口气,再低头时,脸上的神色变得温和起来。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南淮林的头发,微微笑着说:“臭小子,等你认句错可真不容易,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死磕到底呢。你说我打你亏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