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 第103章

这些叫卖声有点吵闹，谭帅脱下衣服，蒙在自己和黎阳的脑袋上，眼前的颜色暗下来，困意就更加浓了几分。

火车穿梭在苍茫的大地上，几个昼夜之后，两边终于有了熟悉的景色，他们在B市的终点站费了不少力气卸下了东西，然后谭帅给海城打电话，让卡车过来装回去。

跟着卡车回到了海城，穿着厚外套的黎阳热的慌，俄罗斯那边的温度比海城低多了。

两辆卡车前后开进了农机一厂，谭帅去找仓管员，邵然带着人一起过来帮忙，把这些东西先弄进仓库。

回到办公室，邵然问他们花了多少钱，谭帅告诉了他，邵然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这么便宜，不会是坏掉的吧。”

时不时就有企业在国外买流水线，买机器设备，有些拿回来没法用，这个钱可白花了。

虽然谭帅这趟花的钱跟那损失的几个亿差的远，但那也是钱啊。

“可以运行，我们都检查过了。”黎阳瘫在椅子上，身体像是橡皮泥一样缓缓流动着。

“那挺好，转手能卖不少钱。”邵然也在心里打算盘，“这也算是咱们工厂的盈利吧。”

不单黎阳和谭帅盯着农机厂的账，邵然也一样关心挣不挣钱，毕竟他从三厂辞职出来，还是想要一番作为的。

虽然今年卖出去一些插秧机，但是对于农机厂庞大的支出来说，这点钱有点少的可怜。

“不卖。”谭帅洗了把手，进来说道。

“要屯着？”邵然一脸的不赞同，机器更新换代很快，何况俄罗斯的这些设备又不是多么的先进。

“我们自己安装生产。”谭帅把快要出溜到地上的黎阳拎到椅子上面，“不是还有几间厂房空着，收拾出来，再盖两间，差不多够了。”

邵然目瞪口呆，“可是我们只会生产拖拉机，不懂这压缩机。”

“不懂就学。”谭帅道：“学不会就去请懂的人。”

二话没说，邵然就出去收拾厂房，联系人手测量和动工。

听说黎阳回来了，放学的黄立安背着书包到农机厂来找他。

黎阳把自己带回来的望远镜给他，小孩十分新奇，这看看那看看，但都没有走远，一直围着黎阳转。

黎阳到海城没多久，接到了国际长途电话那边给的信息，信息很简单，帕维尔说，他同学的工厂是生产铁轨的，问黎阳有没有朋友愿意买生产铁轨的机床……

把钱给了国际长途电话那边，黎阳掏出了车队司机每人必备的电话本，打给几个轨道和车厢生产相关的工厂，问他们对这个感不感兴趣。

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没人想买。

黎阳给帕维尔回电话时，谭帅再次去了俄罗斯，这次他没带着黎阳，同行的有大毛和崔磊还有何家兄弟。

等到人走了，黎阳才猛然想起来，崔磊咋还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呢？

留在农机厂的黎阳一边收拾厂房，一边监督施工，提前跟从事压缩机这行的师兄们联系，如果有空，请他们在组装机器的时候过来帮个忙。

在忙碌中，海城的夏天到了，黎阳在农机厂见到了表姐夫。

才几个月不见，马东利看上去人变了很多，从前虽然也一样话不多，但是脸都是带着笑的，现在看上去却很颓废，他对黎阳说道：“阳阳，你能不能劝你姐回来。”

“姐夫，你去B市劝了吗？”黎阳给他倒水，问道。

“去了。”马东利没什么精神的说道：“她在忙着卖货，我们两个都没说上几句话。”

“我姐为啥不愿意回来？”

马东利不吱声了，他当然知道原因，这也是一直让他难受的地方。

马东利一直都是个能吃苦肯卖力的人，但是做买卖不是肯受累就能赚到钱，从前有肖欣欣，选衣服的种类，进货这些重要的事情都是她来做，马东利大都时候都听媳妇的话干活就行，等轮到自己做时，却发现其实卖衣服也很难。

去年，他进货几次，被骗了一回，也亏本赔了不少钱，现在存折上的钱都快折腾没了，他很心急。

家里没有女人照料生活，住的地方乱成一团，马东利身上的衣服并不整洁，袖口有污渍，领子后面发黄，明明自己是卖服装的，却是这幅装扮。

黎阳心里叹气，告诉他西区有几个地方可以帮人洗衣服做饭，只要花点钱就行了。

马东利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黎阳用的是谭帅的办公室，时不时有人进来敲门问事情，马东利呆了一会儿，见黎阳不松口，就一个人走了。

他离开之后，黎阳就往B市打了个电话。

“你姐和你姐夫的事情你别管。”黎母在那边说道。

对于肖欣欣和马东利的事情，黎母一直是劝和不劝分，但是马家做事太恶心了，他们过年把马东利喊回去，给他介绍了一个外地的女人，说是可以不用结婚，给点钱就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马东利竟然去B市跟肖欣欣商量这事，被肖欣欣一顿给骂走了。

再去找黎阳之前，马东利也找过黎旭和左敏，黎旭让他好好想想，一个儿子真的比媳妇和亲闺女都重要吗。

听说了表姐和表姐夫的事情，黎阳糟心了半天，但是农机厂太忙了，他干起活来，暂时把这些抛到了脑后。

因为彭东在学校附近的工厂实习，他会定期回学校取信件，然后帮着黎阳把信件邮寄到海城。

黎阳在看完郑铎的来信时，他去往美国的行程也近了。

在他去之前，给许教授打了电话，许琰告诉他自己在美国的朋友和同学的联络方式，如果黎阳在那里遇到了麻烦，可以找他们帮忙。

中稻种植完之后，一篇篇产品报告送回了农机厂，黎阳和陈泽默还有二车间的老师傅们一起讨论，看看能不能再种晚稻之前，解决掉其中出现的一些问题。

每天黎阳都要凌晨两点以后才睡觉，念书的时候只要一本书一本书的学就行了，但是实际的生产中问题层出不穷，每当晚上黎阳躺在办公室里时，都会忍不住的想，谭帅从前每天也是像他现在这样吗？

这个不用问，肯定是。

不同于去俄罗斯，去美国的手续特别的繁杂，尤其是黎阳这种不是留学和公干的，还要经过公安部门的审察，很多材料都要回老家准备，同行的国企人员知道了这个事情，帮着黎阳行了个方便。

在离开海城之前，他们从俄罗斯买回来的机器设备只组装了一半，黎阳不能亲眼看着，登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

第一次坐飞机，黎阳还是挺新奇的，他身上特意带了相机，如果有时间，会拍照，拿回来给大家伙看。

虽然有座位，但是黎阳觉得一点都不如火车舒服，既颠簸又狭窄，上面还有人时不时的晕机呕吐。

好再他旁边坐的人是柴油发动机厂里的技术人员，黎阳向他请教了不少问题，聊了不到一个小时，相互交换联络方式。

这个叫王俊飞的技术人员也很年轻，刚毕业几年，他知道这次赴美检测的发起者竟然是黎阳这个大三的学生，十分的好奇，向他打听事情的原委。

因为结果还没有出来，黎阳并没有说的太详细，而且前座就是他实习的汽车工厂的人，不好当着人家的后脑勺说坏话，只提到了外企人员的傲慢。

提到这个，不少人都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在接触的过程中，也受到了不少“洋气”。

飞机上的时间过的好像很慢，但是睡觉就不一样了，黎阳在聊了几个小时天之后，困的外头睡过去，一直到有人提醒，他才发觉，到地方了。

黎阳一下就醒了，他们第二批人一共有七个，跟着另外六个身后下了飞机。

黎阳在大哥的摊子那里见过外国人，但是在大厅一下看到这么多容貌和穿着跟他们完全不同的人，耳边尽是各种腔调的英语，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国外了。

出了机场，黎阳就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本来他在家里提前准备了一些问路的英文短句，但是却没派上用场，因为第一批来的人过来接他们了。

外国司机开着工具车，黎阳他们坐进去，车子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堵车了。

这是黎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小轿车，他们车的前面，后面，还有远处道路上，到处可以看到各种牌子的小轿车。

在报纸上，黎阳看到过美国人均拥有汽车的数量，出于世界领先的水平，但是没想到，开出来之后有这么多。

车子走走停停，黎阳和其他人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和摩天大楼，还有悬挂在楼外的巨大的屏幕，心里十分震撼。

这里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也是他们努力要追赶的对象，有一天，国内也会发展成这样。

一想到这个，心里突然就充满了希望。

工具车把他们送到了实验室附近的宾馆，黎阳和另外几个年轻的技术员分配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窗户特别大，黎阳赶紧拿出相机对着外面拍几张，怕以后没时间拍照了。

邮轮后天才能到，黎阳他们房间得到了一份关于检测实验室的简介说明，英文翻译不在这个屋子，黎阳还是努力翻译了一下，大家听个大概，反正明天还要开会。

黎阳他们这些人不敢出去乱走，只能隔着窗户看外头，隔壁却一直有客人来访，是住在这个城市的华人，有教学的也有经商的，这期间，他们会提供一些生活上的便利。

宾馆每个屋子里面都有电话，黎阳问清楚了费用，给郑铎打了过去。

黎阳特意挑的是傍晚时间，但是接电话的不是郑铎，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黎阳用英语说了一句找人，对方问他找谁，黎阳说出了郑铎的名字。

“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咖啡店打工。”电话那边的人说道：“我是郑铎的母亲，你是哪位？”

黎阳赶紧问好，说自己是郑铎的高中同学。

郑铎的母亲又仔细问了一些问题，十分的细致。

可能是怕自己是骗子，黎阳心里想。

对于每个问题，黎阳都会回答，后来郑铎的母亲还在不停的问，问起了黎阳家里的事情，黎阳有些懵，但还是回答了。

就在黎阳被一直盘问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然后接电话的人就换成了郑铎。

“黎阳。”郑铎的声音中带着惊喜，“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自从会考结束，这是黎阳第一次听到郑铎的声音，依旧干净熟悉，他也很高兴。

知道黎阳住的地方，郑铎说要过去找他，黎阳担心的问他远不远，电话里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郑铎快速的说了一句“等我”就挂了。

挂下电话，黎阳对着桌上的美国城市地图看了看，郑铎学校倒是离他住的地方不远。

天黑后不久，黎阳住的房门被敲响，黎阳跑过去打开，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棒球服的郑铎站在外面。

差不多三年没见，郑铎高了些，却没怎么壮，不像从前高中时看上去那么冷漠，眉直鼻高，依旧是俊美的像是个小王子。

“吃饭了吗？”郑铎递给黎阳一个精美的小袋子，“我打工地方做的面包。”

坐飞机有点难受，黎阳没啥胃口，拿出来松松软软的面包掰开，想要分给郑铎一半，结果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当然，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也没有浪费，都被黎阳用半个面包给刮着吃了下去。

屋子里有两个人在睡觉，黎阳和郑铎到宾馆外面说话。

“你也是挺有胆量的。”听完了黎阳来到这里的目的，郑铎夸赞道。

“是谭哥帮了我。”黎阳不好意思的道：“我自己没想不出来这些办法。”

郑铎到了外面，要带黎阳在附近走走，黎阳问他打工累不累，郑铎道：“还可以。”

晚上的街道和白天截然不同，到处都是明亮的灯光，各种光亮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再加上往来的人群，看上去就特别热闹。

到了晚上，两边的店铺好像比白天生意更好了。

他们经过一个书店时，黎阳脚步慢了下来，郑铎转头看了一眼，“想要买书？”

黎阳跟着他进去，在郑铎的指引下，拿了几本计算机的书还有数学的书。

“你怎么突然对这些又感兴趣了？”

虽然没有见面，但是这几年俩人还是保持着书信的联络，信都很厚，几乎涵盖了一个学期的学习和生活，郑铎并没有听黎阳提起过这两种爱好。

“不是给我买。”黎阳晃了晃左手的，“我舍友对计算机很痴迷，国内关于这个的专业书籍不多，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想给他多买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