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 第114章

他说的这话，让邱家的婶子可高兴坏了，又加了两个小凉菜。

因为谭帅和黎阳好不容易来一趟，邱家老叔就炒了两个他们爱吃的菜，再加上这些，看上去就像是要了五斤馅饼，送了五个菜似的。

吃完饭，几个人不敢逗留，立刻付钱就走。

从前，摆摊的商贩都在长寻坡的主道两边，现在，就连工人家属楼下面都有不少，这些人并不是进城务工的农民，而是各个工厂的职工，有退休的也有在职的。

黎阳他们从饭馆出来，走到小广场，看到有人在卖棉花和棉布，其中一个人他们还认识，是棉花厂接线员周德宁。

因为中午热，人都在家里吃饭休息，小广场几乎没人，周德宁一眼就看到了黎阳他们，招手道：“哎哟，有些时候没见到你们俩了。”

“周哥，大中午的咋还在这里？”黎阳看着他被晒的脸通红，把手里冰凉的汽水递过去，“来凉快凉快。”

周德宁用牙咬开瓶盖，一口气喝光，接连打了好几个嗝，看上去舒服多了。

“现在不是淡季吗，我们厂子效益不好，所以就派人出来卖东西……”周德宁说道。

他们一共是两个人在这里卖东西，另外一个看上去很健谈，“我们厂子半年没发工资了，现在弄出了个新规定，卖东西的任务达成，才能领压着的工资。”

黎阳早就听说过，棉花厂日子不好过，能走出这一步，估计是被逼急了。

“我们这都是大西北的好棉花，比那些进口的质量还好，就是价格贵点，你们要不要来点？”另外一位棉花厂的职工问道。

“来点。”黎阳看着他们摆在木板上的布，“我要三百斤棉花和五十米的布。”

没想到他能要这么多，那个职工高兴坏了，周德宁却拦住了他，看向黎阳，“你上次买了棉花做了新被褥，买这么多这玩意干啥，又不能吃，放时间长棉花就不行了。”

“我哥要结婚了。”黎阳说道：“我们那边喜被要准备好几套，这棉花和布都好，我拿回去送给老家的长辈。”

差不多3斤棉花能压出1斤棉，一床厚被子就得要十几二十斤棉花，数量听着吓人，其实做好后，也没多少。

“红色的布料我们也有，染的颜色虽然不时髦，但是不容易掉色。”另外一个人高兴给黎阳介绍着，“这么多棉花，我们也可以帮着弹，这样你们拿回去也方便。”

黎阳点头，又挑了一些窗帘和鞋垫，等看差不多了，这才付钱。

周德宁心里叹了口气，又从下面拿出几个枕套和枕巾，送给黎阳。

这个被黄立安收下了，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小书包里，书包一下就撑的鼓了起来。

“外头太热了，你们先回去，等弄好我就把东西给你送去。”周德宁看黄立安小脸冒汗，就催着黎阳离开。

跟他道别后，黎阳他们回到了工厂，涂林立刻坐在电脑跟前，黄立安去睡午觉，黎阳去了实验室。

下午，孔经理过来跟谭帅说，轻工局过几天有几场会，问他能不能参加。

谭帅点点头，他这次要在厂子里呆上一阵子，这会议赶的上。

下班后，农机一厂开了个会，各部门的干部、技术员、车间负责人等都一起参加了。

会议中，报告了今年插秧机和压缩机的生产和销售情况，以及生产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解决办法，大概了解工厂的情况后，一起制订了下半年的计划。

下半年，三个车间要继续生产，同时要调出一部分人开始研究学习拖拉机和农用车，等所有的机器到位后，一厂就要生产和装配拖拉机和农用车。

这可是个大动作，参会的人都积极提问，关于资金和厂房的问题，谭帅说他会想办法，具体的计划将会陆续下发下去。

这个会议刚开完，第二天，其他三个农机厂的人也都知道了。

农机三厂的厂长去找老厂长，一起来到了一厂。

农机三厂的厂长孙大海比上次见时增了不少白头发，自从他知道谭帅弄回来柴油发动机的生产机器，就知道两个厂子可能会有竞争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谭厂长厉害啊。”孙大海喝了口凉茶，很显然这口茶不能让心里的火降温，表情看上去很凝重。

“只是一个计划，可能两三年都未必开始执行。”谭帅这样说道：“我们缺少技术储备，可能要先在农用车上花点力气。”

孙大海深深的叹了口气，一厂是私营企业，只要不违法，想生产什么就生产什么，他们就不一样了，从前受计划的影响，现在把权利下放给了厂长，但是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挣脱不了这个泥沼。

这个沼泽太大了，覆盖了几百几千个大小企业，他们三厂只不过是其中挣扎的小个头。

黎阳在旁边没说话，上半年，南方私人企业到海城来，挖走了好多个高级技工师傅，农机一厂也走了两个，他们在各自的工厂里工资都是最高的，私企直接开出六七倍，数额悬殊，很多人为了生计，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几台机器，一两个有经验的师傅，再带上几个年轻的小徒弟，一个小工厂就形成了，一年挣几十万，利润极高。

大大小小这样的厂子从各个方向蓬勃发展，对比之下，农机厂和棉花厂这种几十年老厂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一更，么么哒

第106章

老厂长和三厂厂长一起到谭帅这里来, 不单是打探他接下来的动作，还商量房改的事情。

农机厂成立的早，最开始就盖了家属楼, 家属楼跟厂房一样属于集体财产, 现在三厂和四厂都缺钱，他们想要把房子卖给职工, 这笔钱拿出来再投入到生产之中。

现在的家属楼楼房是公家的, 只要交一笔钱，这房子就是个人的了。

这个钱到底怎么收, 现在一起商量。

B市那边，黎父和黎母早早的带着妞妞回了老家，准备大儿子结婚的事情。

肖欣欣一个人抽空来海城, 没先去找黎阳, 而是去了商业街。

拐角的铺子，外面摆了两排挂着衣服的架子，地上放了一堆凉鞋，肖欣欣走过去时，一个女人正在给客人试鞋, 一直说她穿这双特别好看。

卖货的女人是老家的口音, 肖欣欣看了一眼, 径自往里走。

马东利正在摆货, 突然看到了肖欣欣, 面上有些慌乱, “你、你咋来了？”

“别害怕。”肖欣欣站在他面前，“我只是找你回去离婚的。”

两个人做了几年的夫妻, 肖欣欣很清楚马东利, 他这幅神情, 分明是做贼心虚，不想跟他浪费口舌。

“你……”马东利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说话。

“我大后天回去，在老家呆个三五天左右，你也回去一趟，早点离婚，早点名正言顺的跟别人生儿子。”肖欣欣说道。

这时，外面卖货的女人进来了，道：“要看看啥衣服，我帮你选。”

肖欣欣回头，女人正在打量她，“你跟马哥认识啊？”

“认识。”肖欣欣点点头，然后对马东利道：“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马东利一脸难色，那个女人不让了，“有事不能好好说，这是要干啥？”

“我们还没离婚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肖欣欣冷冷的看着女人，“你不是他妈给他找来传宗接代的吗，过完年就一起来海城了，现在还没怀上，再不抓紧点，他妈又要着急给他换别的女人了。”

马东利和女人都是一惊，女人嘴巴更快些，立刻道：“你、你别诬赖人！”

懒得看她，肖欣欣看向马东利，“早就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了，我也懒得管你这些破事，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回去离婚，这个铺子以后也别想安生。”

马东利长长的叹了口气，“你非要逼我吗？”

“我不是逼你，是你逼我。”已经撕破脸了，肖欣欣对面前的男人彻底寒心，毫无顾忌的道：“你不喜欢当恶人，有事就拖着，不就是怕人背后说你闲话吗？我最后做一次恶人，不离婚，我就一把火把这里给点了！”

肖欣欣将旁边的衣服架子一脚踹到马东利的脸上，转身就走。

那边，黎阳和谭帅参加了轻工局的会议，上半年，海城有几家企业和工厂进行了股份制改革，也有几家完成了私有化，简单的通报了一下工业生产情况。

继农机一厂之后，今年农机二厂也成了私营企业，郑翔开收购下来，继续做厂长。

郑翔开带领的农机二厂和海城市的国企合作生产摩托车，这次私有化之后，会引进外资，合资企业有几十条优惠政策，不论是建厂还是税收，合资企业优势巨大，远远比农机一厂亮眼的多。

会议结束后，老厂长单独找到了谭帅，又谈起了上次找黎阳说的那个事情。

谭帅说再考虑考虑，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复。

等到俩人回到家里，黎阳才问他，为什么不同意。

“老厂长要咱们租赁四厂的地方盖厂房，想用我的钱给四厂续命。”谭帅挽着袖子洗手，“我跟他的想的不一样，我想买下四厂。”

农机四厂的在职工人和退休工人加起来也是六七百人，每年的开支很大，老厂长依旧想要保着四厂活下去，很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下午，谭帅去南山车队那里，黎阳则跟着其他人一起开始绘制拖拉机和农用车的设计图。

黎旭和左敏要回老家结婚，日子已经定下了，黎阳提前买好了火车票，把单位这边的事情安顿好，带着刚好放了暑假的黄立安一起坐火车回老家。

三个人是连座，黄立安带着小凉帽在最中间，黎阳和谭帅一左一右，一个闭眼睡觉，一个在看报纸。

火车上，有人在吃泡方便面，黄立安往那边看了两眼，黎阳瞧见了，推了谭帅一把，“给小安拿一袋方便面。”

谭帅个子高，腿长，坐在座位上有点不得劲，闻言站起来，往后面走去。

黄立安屁股疼，也迈着小短腿跟在谭帅身后。

等黎阳把报纸全都看完，这俩人端着三碗方便面回来了，三个人动作一致的埋头吃起来，黎阳并不饿，挑了一些面给谭帅，把剩下的汤都喝完了，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对面的人笑了，“你们哥三个这是出去玩还是回家啊？”

“回家办喜事。”听到熟悉的口音，黎阳就跟他攀谈起来，得知这人竟然是在农机站工作，不禁笑了，“这可真是巧了。”

“我们农机站啊，没啥机器设备，主要是给农民们上课，教教他们修个拖拉机和四轮车啥的……”

“我记得你们那里田挺多的，机械化程度这么低，农忙的时候能种完地？”黎阳问道。

“有别的地方的人开着拖拉机从南往北走，他们那边春耕和秋收都早，干完活到咱们这边，正好能帮着种地和秋收。”

黎阳点头，他也听说过这种事情，都是一帮有农机的老乡，结伴跟着时节赶这个活，一个月能挣不少钱。

听说黎阳他们是生产农机的，那个农机站的人笑了，“东西都太贵了，农民哪里能买的起，一年到头种地才挣几个钱，谁舍得啊。”

黎阳跟他说话主要是了解一下老家那边的情况，当然如果能卖出去东西就更好了。

同行的这个人年纪也不大，才分配到农机站没几年，可能是好不容易碰到年纪相仿又能说到一起的，跟黎阳说了一路，到站时还给黎阳留下了他在农机站的联系方式。

黎阳和谭帅回来的算是早的，他们到家里时，黎旭和左敏才在B市动身。

上一次回村子还是高考毕业的时候，这次黎阳大学都毕业了，四年的时间，这个群山环抱的小山村好像没啥变化……

黎阳正感慨着，一辆卡车停在了他们家门口，黎飞从驾驶室跳下来，到车后面去搬东西。

黎阳和谭帅也赶紧出去，黄立安要帮忙，被邻居家跑出来的小狗给拦住了。

这只小狗估计刚出生后不久，看不到腿，走路就像是拖地一般，黄立安想要把它抱到干净的地方，又怕它咬自己，只能蹲下来商量，“去那边行吗？”

小狗听不到，黑亮的小眼睛看着他，偶尔伸出小舌头，摇头晃脑的。

他们一人一狗正好挡在门口，没等黄立安和小狗商量完，谭帅走过来，一手抓着人，一手捞着狗，把他们俩都挪到了旁边。

看到谭帅搬东西，黎母赶紧迎过来，给黎阳道：“你谭哥是客人，咋还能让他干活。”

没等谭帅说话，黎阳都笑了，“啥客人啊，还没回来我俩的活都安排好了，谁大老远过来就吃一顿饭啊。”

黎母一巴掌拍上小儿子的后背，声音大，力气却没用多少，她笑着道：“就天天使唤你谭哥吧，他遇到你也是倒霉。”

“妈，你咋就看到我使唤他，他欺负我的时候可多了……”黎阳愤愤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