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 第33章

一会儿之后，炉子压上了煤，火苗半死不活的挣扎着，黎阳开始干活。

这些油箱太脏了，黎阳用沾着溶剂的布统统给它们擦一遍，学着之前看到的谭帅的做法，处理这些东西。

黎阳想要学会修复摩托车油箱的划痕，如果能够练习到十分娴熟，可以试着修复一下那两辆摩托车。

摩托车受到了损伤，三哥并没有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即便黎阳再不愿意，事情好像也跟谭帅沾边了，他想把这个影响降低到最小。

这些破油箱已经没有了修复的价值，黎阳也不准备给它完全修好，只是用它们练习一下打磨和喷漆。

离开家的时候，黎阳就跟大毛弟弟说了，带了馒头过来，中午也不回去，把馒头放在炉子上烤热，随便垫一口。

从前，黎阳帮着谭帅做了很多打磨工作，但是喷漆是个生手，不是两天能掌握的，他周一不得不回去上课。

大毛去收破烂的时候，帮着黎阳换回了一些整钱，后来天气越来越冷，黎阳就不让换了。

期末临近，高三的学习越发紧张起来，黎阳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每天晚上多读两个小时。

喷光了好几罐子漆，黎阳又花钱找人买回来，把他这笔账记在了张富文的身上，还有之前那一百零九块钱。

就在黎阳的喷漆技术有了飞速进展的时候，期末到了。

因为期末考完是放寒假，就能去南方找谭帅，黎阳一直都是无比的期待。

考试要进行两天半，最后一场是生物，还没考完，有不少同学都往窗外看，窃窃私语，“下雪了！”

黎阳答完题，没有立刻交卷，向外看去，窗户上的白雾被靠近窗子的同学给擦掉了，能清楚的看到外面已经白茫茫的一片。

这个冬天，海城也陆续下了几场雪，不过都不大，落地后不少都被碾成了泥，但是今天这场一看架势就不一样。

铃声响起，卷子被收上去，教室里的学生们一边发出狼嚎，一边向外冲去。

当然，没跑几步，又被班主任喊了回去。

放假之前，有些注意的事情还要交代，尤其是高三，还要涉及几个月之后的高考，一个假期可能会影响一辈子，时间每分每秒都很宝贵。

听着班主任在上头说话，很多人心已经跟雪花一起飞走了，坐都坐不住。

黎阳虽然没有太大的动作，但是他桌上的东西已经全都在包里了，只要老师声音落下，他就能第一时间出去。

陆续有班级发出欢呼声，先得到解放的学生们像是脱了缰的野马飞奔出去。

鹅毛一般的雪花姿态娴静的从天上落下来，大地一片苍茫，黎阳背着书包跑着向棉花厂而去，地上的脚印欢快而又急促。

棉花厂的接线员是黑天白天轮班的，同时也做门卫，黎阳到时，里面的接线员裹着大花被子在打盹，正想着是叫醒他，还是晚点再过来，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接线员一下子醒了，抓起电话，“喂，海城锦绣棉花厂……”

黎阳从外面开门进来，接线员抬头看到，嘴里说道：“哦，谭帅啊，吓我一跳，刚睡着了……”

听到谭帅的名字，黎阳靠的更近些，看着他这急切的模样，接线员乐了，“你弟弟就在旁边，耳朵都要贴到我脸上了，我把电话线先给他。”

黎阳接过电话，就听到对面谭帅的声音传过来，“他不是我弟弟，是个大麻烦。”

声音很清楚，带着明显的笑意。

“喂。”黎阳使劲绷着脸，“你找麻烦啥事？”

“麻烦买到票了吗？”对面问道。

“买到了，明天上午的，是站票。”黎阳回道。

南下的人特别特别多，座位票根本不用想，站票都得玩命抢，而且这票还不是他弄到的，是大毛帮着排了好久的队。

“什么都不要带，要不你上不了车。”谭帅道。

因为怕电话占线太久不好，说两句，谭帅就挂了电话。

黎阳谢过接线员，背着满满一书包的书，往家跑。

天窗是斜着安装的，下的雪挡住了一部分的玻璃，黎阳回去的时候，就看大毛要上房扫雪，赶紧把他叫住，“你下来，我来！”

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梯子，大毛哥俩在下头扶着梯子，黎阳上去，挥舞着笤帚，把上面的雪给扫掉。

其实这也没啥用，等会又得落上一层，但是黎阳怕落雪太厚把玻璃压碎，还是得清理一下。

大毛他们哥俩加起来做饭都没有黎阳一半好吃，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这俩人又得天天吃那些东西，黎阳特意去买了点猪肉和鸡蛋，把肉切好，一堆一堆的分开，放在外头冻上。

以后在家里做菜，先把其中的一份肉拿到屋子里化开，用油炒了，再放白菜和豆腐，有油水，味道就会好很多。

鸡蛋本身就是有营养的，不管是煮还是炒，咋吃都不会太差。

“你们可要早点回来啊。”大毛这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谭帅答应给我带东西卖，我都等了好久了。”

大毛知道谭帅和刘凯要去南方，要带着弟弟一起去，因为他在长寻坡上混迹，知道南方过来的衣服啥的，样式多，特别收欢迎，拿回来卖能挣钱，所以有这个机会，他也想试试。

这兄弟俩太小了，谭帅不答应，让他们在海城老实的等着。

“谭哥啥时候回来我不知道。”黎阳道：“我上学之前肯定回来，给你带。”

得到了他的保证，大毛放心了。

把家里的牛奶、炉子、收音机啥的都交给大毛兄弟俩，黎阳独自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按理说，这个靠近年根的时间，人都是从外面往家跑，回去好过年，但是这趟列车上的人大都是从家里出来的，目的地跟黎阳一样，争先恐后的想去见识那个冉冉而起的城市。

挤在角落里，在火车上晃荡了很久，身体快要散架了，抵达那个代表着梦想和财富的城市的时候，黎阳和其他一身疲惫的人，眼睛里同时散发出了希望的光彩。

迫不及待的出了小小的火车站，黎阳四处张望着，还没等他寻到，一个军大衣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衣服可是真沉，怕掉到地上脏了，黎阳赶紧伸手抱住。

谭帅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在了面前，“穿上。”

“谭哥！”黎阳高兴的喊了一嗓子，看着同样穿着军大衣的谭帅，“我也在找你，你还是你快一步。”

虽然人出来的挺多，但是呆头呆脑的就这么一只，谭帅并没有费啥力气。

并不打算在这里挡路，谭帅把他带到一边，没走多远，黎阳就见到了推着三轮车的刘凯，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就在这里卖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定时忘记点确定了= =

二更

晚安

第34章

谭帅和刘凯在火车站门口卖东西, 走几步路就接上了黎阳。

坐了那么久的火车，黎阳出了火车站，走了几步路, 只觉得脚底下还在动, 耳边依旧回荡着“哐当哐当”的声音。

“你咋才来啊。”刘凯身上裹了厚厚的衣服，鼻子和脸依旧冻的通红。

“我考完试第二天就出发了。”黎阳看着他三轮车上卖的东西, 啥玩意都有, 袜子、西裤、收音机、繁体字的塑料包装零食……

旁边还摞着一堆盒子，上面写着什么电子计算器、手表什么的, 简体和繁体字都有。

黎阳看着有点奇怪，“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玩意？”

此时有一堆人从这里经过，刘凯立刻吆喝起来, “正宗香岛好东西, 带回家过年有面子！”

黎阳立刻退到一边，闪开位置，那些人被刘凯的话吸引，纷纷停下来，弯腰看三轮车上的东西。

香岛是黎阳所在城市的对面, 最近的地方只隔着一条河, 但是经济却极其发达, 繁荣的程度比肩报纸上说的那些走在前列的地方。

那里的商品种类繁多, 听说冰箱和电视这些现代化的东西, 家家户户基本都有, 是个令人十分向往的地方。

很多人都以拥有一件香岛的东西而觉得有面子，尤其是准备从这里回老家的人们, 过来忙乎了一年半载, 回去带些与众不同的, 也能有个谈资。

是以，在三轮车前看了半天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买些东西。

黎阳看的认真，谭帅问道：“别瞅了，去旁边吃点东西。”

“不着急，下车前才吃了三个馒头。”黎阳盯着刘凯的手，看他手指好像冻僵了，给人家找钱动作特别不利索，手里的毛票夹不住，眼看着就要被风刮走了。

忍不住了，黎阳走上去，接过刘凯手里的钱，数出来，问道：“找一块三是不？”

刘凯和买东西的人都点头，黎阳立刻就把钱和东西一起递过去。

有些人为了坐车省事，会拿一堆零钱出来，凑个块八角的买东西，黎阳在卖红薯和冰棍的时候，天天跟一分两分的零钱打交道，手指头一划，就数出了金额，然后让刘凯给对方找他要的物件。

就这样，刚下火车，黎阳就开始了收钱，找钱。

火车站比海城火车站小多了，但是人可太多了，虽然下火车的比去里面坐火车的人多，但是他们这个三轮车前的客人一直络绎不绝。

随着兜里的钱越拉越多，黎阳脚稳的宛如在地上扎了根，也不耳鸣了。

刘凯问道：“黎阳，你饿吗？”

黎阳把自己带过来的口袋递给他，“你和谭哥垫垫肚子。”

刘凯看样子是真饿了，背过身去，把袋子打开，撕开纸盒，惊喜道：“竟然是饼干！”

抽空，黎阳转头道：“是周乐买的，我们吃了一些，这些是专门留给你和谭哥的。”

周乐说了，就是给黎阳买的，好东西要分享，黎阳给那些小孩子吃一些，自己和大毛兄弟俩分了点，这些是特意带过来的。

吃着香甜的牛奶饼干，刘凯感动的都快要掉眼泪了，“黎阳，你真好！”

黎阳催促谭帅，“谭哥你也吃，那个黑白相间的巧克力特别甜。”

谭帅把巧克力拿出来，弄开塑料盒子，掰下巧克力，往自己嘴里扔了两块，又往黎阳嘴塞了两块。

到了下午，车上东西卖的没剩下几件，谭帅让黎阳和刘凯上车，骑着三轮车离开了火车站门口。

坐在车上的黎阳左右张望，一眼就看到一排排一模一样的小汽车，他知道这些车不是个人的也不是工厂的，而是用来接送客人的，价格贵的吓人。

还在海城时，黎阳并没有看到过太多这种，B市有不少，听说坐上去很稳，很舒服。

左右两边的房子并不高，路面和店铺看上去比海城的还要破，但是人非常多，每个人走路都很快，好像在追赶着什么。

因为路面不平整，黎阳时不时碰到车子，但是穿上穿的厚，并不觉得疼。

现在空下来了，刘凯才跟黎阳说，他们刚才卖的东西都是从各个村子里收上来的，这里有不少人在给对面的香岛干活，他们往来两个地方时，就会带回来一些好东西。

还有就是很多商人和亲戚在那边，互通经商和往来之时，也会送过来许多新鲜的玩意，这些东西家家户户舍不得自己用，宁愿换成钱。

他们用钱买这些东西回来，然后再拿去火车站卖，这样赚得其中的差价。

黎阳问他这些东西收的时候的价格，刘凯挠挠头，“每个都不一样，有好说话的，便宜就出手了，有些人恨不得卖的比香岛的还贵……”

不过，听他随便说了几个，黎阳十分意外，如果按照这个算，刚才经他手出去的东西，都能挣两三百了……

说着话，三轮车一直往北走，旁边已经没有了小楼，都是一些正在建设的空地，高大的机械在不停的运行着，各种材料像是小山一般堆着，到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