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 第60章

就这样，干活的又多了一个，嗯，一名老师。

宿舍六个人想着挣钱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但是牵扯到了老师，黎阳他们就会思考，他们做的事情，学校允许不允许，如果不允许，那他们岂不是鸡飞蛋打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黎阳他们把做的事情试探性的提了。

老师听了很赞同，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脑子挺活泛的，不像是机械的学生，我们系的学生如果有你们一半机灵，我也能少操点心。”

拍的几个人暗自吸了口冷气，怪不得焊接部的人都那么老实安静，可能都经受过这足以断骨的力度。

老师就是老师，听说完事情后，立刻做出了新的指示，“不用借工具了，你们把东西拉到我们系来，正好让我们的学生一起练练手。”

黎阳等人立刻搓手，“老师，我们要为客户负责，人家是付了钱的，练手有、有点……”

“放心，一个不合格，我们赔三个。”女老师竖起眉毛，一脸的不容置疑。

就这样，黎阳他们又把元器件从小厂房里拉到了学校。

虽然参观过工厂，但是亲眼看到几十个学生一起焊接的场面，火花四溅，那还是挺壮观的。

当然，更壮观的是看秦老师指导学生，都快把高她两个头的男学生训到了墙里面，旁边的同学形如鹌鹑，看上去那么的可怜和无助。

只有彭东捂着心脏的位置，忘记问工钱了，有点害怕，不知道他们挣的够不够。

黎阳等人挤在一起，心里达成了共识，机械系的老师们，金不换。

因为有同学的帮忙，这些电路板一天就装好了，秦老师甚至还帮他们联系了实验室测试。

黎阳等人又觉得，师者如斯，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出自红楼梦，林黛玉，葬花吟

第55章

这一单生意, 从接到手，到一个不少的交给向宇的叔叔，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向宇的表叔非常满意, 先把剩余的货物的一半给了他们, 然后运走，拉去交货。

之前给的定金不够买元器件的, 黎阳自己拿出来六千多填上了, 这次拿到的一半尾款后，先把这个钱补上, 然后还剩下一万六千多块钱。

这两万两千块钱就纯是他们挣的了，当然，还不止这些。

拿到钱以后, 六个人贼一般带着钱到了宿舍, 反锁上门，把桌子拉到两个下铺的中间，拼凑在一起，然后开始数钱。

第一遍手还有点不利索，数着数着, 越来越快, 越来越准, 六个人笑的像是个傻子一般。

“这也太多了！”彭东激动的家乡话都冒了出来, “接下来几年的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都够了, 剩下的钱都够家里盖房子了！”

“其实……”李奇伟不好意思的道：“刚开始你们说要干这一把时, 我以为你们是闹着玩的，本来只想跟着乐呵一下, 没想到竟然真的弄成了。”

“是啊, 我都不知道这些工厂可以单独卖一种器件的, 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成了！”

“我揣着钱去买零件的时候，心都是哆嗦的，如果干不成，这笔定金就够咱们喝一壶的……”即便手里捏着钱，想想当时情景，高材依旧是心有余悸。

“我只担心最后组装，怕不符合人家的要求，但是有电焊部的人帮忙，真是太好了。”涂林拿着多出来的电路板看上面的焊接处，心服口服，“这手艺，比我的好太多了。”

“那当然，人家专业是学这个的，这是饭碗！”

跟其他五个人相比，正在记账的黎阳显得冷静多了，比他们算是多见过了一些风浪，细白的脸蛋只有一点激动的红晕。

凡事都是有风险的，这个黎阳很清楚，他想过很多种情况，譬如他们做好了，对方突然不要了，譬如组装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但只要买到的元器件他们都好好的把关，做好之后，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只要手里有成品，实在不行就去摆摊卖，可能收回钱比较慢，经济上受到些损失，他们六个浪费了时间，也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事实上，一旦全力以赴之后，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

一下有了这么多钱，他们现在还不能分，先拿出来一部分送到焊接科学与工程系，毕竟这次能这么顺利的完成，这两个系给了不小的帮忙。

不过这两个系都没有收钱，秦老师写了一张清单，让他们按照上面的东西去买。

焊锡条、剪钳、助焊剂……上面连哪个商店和哪个牌子和厂家的标注的一清二楚，是他们电焊部长期使用的东西。

可能是怕他们不懂行的人受骗，秦老师也写了要买的东西数量和价格，总共八十元，差不多是他们帮忙组装时耗费的材料钱的一半。

黎阳他们几个人捧着清单，骑着骑行车，走了大半天，买回来一堆东西。

东西是按照清单上的，只多了一台焊熔显微镜，价值一千一百元。

这台显微镜出现时，焊接部的人可是高兴坏了，他们系的这种机器都是老人家，各种老毛病不断，每次用校正都要好久时间，这最新的显微镜精度高了不少。

秦老师也很高兴，大手一挥，让人把这台显微镜写在系里的日志中，记好了，这是机械部六名学生的捐助。

“以后再有焊接的活，一定不要客气，过来找我们啊。”焊接科学与工程系的同学和老师们热情洋溢的说道。

同样的，实验室的师兄和师姐们也没有收钱，说了半天，他们出了几个人，跟着黎阳他们去了一趟隔壁市，添置了点实验器材，车票钱和住宿钱都是师兄们抢着付的，等回到学校后，黎阳六个人请吃师兄们吃了一锅炖鱼，配上他们随身携带的咸菜，鱼骨头啃的干干净净，米饭吃下去好几斤。

等他们安顿好了两大功臣，向宇的表叔又汇钱过来，结清了尾款，而且比原定还多给了三千块，鼓励他们好好学习，以后在一起干大事。

前后两笔钱放在了一起，黎阳他们和帮忙的那个师兄七个人平分，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大笔。

钱分好后，腾云驾雾一般上了这周五的最后几节课，下课后，涂林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黎阳和另外四个直奔邮局，开始填写汇款单。

别人都填了一张，黎阳要填写好几张，一张给家里，一张给B市的大哥，一张给海城的大毛哥俩，一张给表姐，最大面额的那张当然是给谭帅！

汇完钱，五个人站在邮局门口，又恢复成了兜比脸干净的的样子。

拿着搪瓷缸子去食堂打饭，黎阳等人分别要了一份菜，然后凑在一起夹来夹去，就连大白菜都感觉格外的美味，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周围的同学频频的看过来，看看他们缸子里面的，再看看自己的饭盒，都是一样的菜，为啥他们看上去像是吃肉一样？

吃完饭，五个人挤在一起刷缸子，然后脚步轻快的回宿舍，掏出来零钱，每个人奔赴不同的电话亭。

“谭帅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南山那边。”棉花厂的接线员最先听到了黎阳挣钱的好消息，使劲的夸了他一顿，然后告诉黎阳，“晚上六点你谭哥过来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黎阳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听英语磁带，还有几天就要四级考试了，每个报名的人依旧在努力着。

磁带到头，黎阳听到宿舍楼下好像有什么响动，他爬起来，走到阳台，探头往下看，发现有人正在安装电话亭。

黎阳一下就精神了，穿着拖鞋“啪啪啪”的跑下楼，帮着一起干活。

这个电话亭离他太近了，他希望能立刻安好，这样以后打电话可方便多了。

他这急切的样子，安装的师傅们笑道：“这么想要打电话啊，是不是女朋友在老家啊？”

学校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学生谈恋爱，但是老师反对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只是并不能阻止青春的荷尔蒙，很多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感情。

安装的师傅以为黎阳也是其中的一员。

“没、没有……”黎阳矢口否认，道：“我是给家里打电话，给我哥。”

“给家里一个星期打一次还不够啊。”师傅露出“过来人”一样的神秘笑容，“还需要守着电话亭吗？”

黎阳没办法跟师傅解释，他哥经常开车出门，打一次电话特别的不容易……他只能去后面的小卖部，买了几瓶汽水。

一边干活一边喝汽水的师傅果然说话少了。

电话亭很好安好了，师傅测试了一下，收拾东西离开时，拍了拍黎阳的肩膀，冲他眨眼，道：“小伙子，见不到面，电话可要勤快一点，哪怕少吃点饭呢。”

下午，黎阳早早就在树下等着，一天听磁带，一边驱赶蚊子，指针到六点时，他拿起了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黎阳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哥……”

“阳阳哥。”那边的声音却是个稚嫩的，黄立安踮着脚，紧紧的把话筒贴在耳朵上，认真的道：“我是小安，谭哥在卸车，等会就来。”

“小安啊。”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黎阳脸上带着笑，“六一节就要到了，阳阳哥给你打了点钱，你跟你哥买点需要的，算是我给你的礼物。”

“阳阳哥，我们什么都不缺……”小孩在那边一下就急了，“你自己要好好吃饭，谭哥说你还跟从前一样，这都好几个月了，一点肉没长吗？”

“谁说我没长的？”黎阳一下瞪圆了眼睛，“个子又长了一厘米多，我每天都量呢，一点都差不了。”

说完，他才发觉自己少听了一个“肉”字，咳嗽了一声，又道：“我重了，上次睡着，谭哥背我，还说我像是猪一样沉。”

当时黎阳已经睡着了，这话当然没有听到，是刘凯后来转告给他的，原话是，“谭哥说你睡的跟小猪一样沉。”

谭帅口中的“沉”是睡觉的“沉”，黎阳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这是体重的“沉”。

才上小学一年级的黄立安显然不能分辨出这样微妙的细节，还在那边高兴，“那挺好的。”

“听说你上次数学没考好，还哭了一鼻子？”

“没有。”电话那边的小人儿立刻嘟着嘴巴，“我没看到，卷子的后面还有两道题，印的太浅了，看不到后面还有字……”

“我没有哭，就是揉了两下，眼睛就红了。”

上课和考试从来不东张西望的黄立安，直到卷子发下来，才知道自己少做了两道题，痛失一堆小红花，至今提起来，依旧耿耿于怀。

黎阳安慰了他一通，电话那边有了响动，然后就听小孩道：“谭哥来了，阳阳哥你跟他说吧，再见。”

黎阳刚说完“再见”，话筒那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呼吸声。

“哥……”黎阳看了一眼怀表，“我看最近海城的天气不太好，你们出车要小心。”

“嗯。”谭帅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有点慵懒的沙哑。

“电脑收到了，刚开始都不知道咋用，一边看书一边捣鼓，慢慢摸明白了。”黎阳嘴巴贴着话筒，轻轻道：“谢谢哥。”

大毛和黄立安踩在凳子上，耳朵贴在谭帅的脑袋上，哥俩相互问道：“阳阳哥说啥了，我咋没听到？”

谭帅一眼扫过来，大毛抱着弟弟下了凳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暑假回来卖冰淇淋啊，我们又多了两台机器！”

黎阳听到了，既高兴，又叹了一口气，“暑假我回不去了，选了辅修课……”

好想回去啊，黎阳心里呐喊着，但是时间不够，他只能憋着。

这次谭帅没有向往常那样说一句“知道了”，而是问道：“你的课程安排是不是太紧了，天天学，休息不好，身体能受的了？”

“累是真的累。”黎阳赶紧解释道：“这些课程是四年的，我想早点出去实习，才把时间压缩了，现在还受的住，我想早点毕业，就能回去帮你了。”

话筒那边安静了几秒钟，黎阳以为掉线了，“喂”了两声，然后就听到谭帅道：“你辛辛苦苦读个大学，就想出来开车？”

“不要小瞧开车啊。”黎阳道：“我们现在已经有一个运输队的雏形了，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科学的安排出车时间和路线，是一门学问，国外大学有交通运输和现代物流管理专业，我这个干机械的，是个外行，想帮忙，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提到这个，黎阳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看最近的账本，你们出车的安排有点紧密，钱要挣，身体和安全也要注意……”

黎阳这话如果让其他卡车司机听到，怕不是要被一巴掌扒拉到旁边去，谭帅他们这些车，既不改装超重，又不天天拼命开夜车，平均每个司机每天比别人少开好几个小时，清闲的吓人！

想说的话好多，黎阳看了看怀表，觉得再不挂电话，可能会影响到接线员的工作，十分的不舍。

电话那边的谭帅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对了，还有一件事。”黎阳努力压下自己上翘的嘴角，脑袋抵在电话亭的玻璃罩上，“我最近跟同学做了一笔生意，赚了一些钱，汇过去了，算是给你的零花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谭帅背靠在棉花厂的玻璃上，看着北面天空橘红色的晚霞，徐徐开口道：“哥第一次得零花钱，都不知道怎么花。”

如果是别人说这个话，黎阳自然觉得是开玩笑，但是谭帅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养活自己，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黎阳替他想了想，建议道：“可以去邱家小饭馆吃土豆炖牛肉，之前我同学家里一起去那吃的饭，那土豆炖的都是肉味。你们也常去B市，报上有一家B市的涮羊肉，特别的好吃，都是百年老字号，哥你可以去尝尝……再买几桶漆，喜欢什么颜色就给车涂什么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