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樱沾墨
杜大人为朋友的愤怒还没消下去,立刻替皇帝深深担忧起来。
这道圣旨,是千梵让皇帝下的,否则番邦来往、皇子失踪的事怎么可能落到他区区一个洛安城知府的头上!
这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啊!
人一旦有了不好的印象,就很难消除,比如现在杜云看千梵,怎么都觉得他这样做不对,那样做也大错特错。
杜云脸上青红交加,喜怒莫辩,千梵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心里想的什么,不由得苦笑,自己在这位杜大人心里是不是早已变成了向皇帝耳旁吹风,蛊惑圣上,妖言惑众的妖僧。
他望着天边的浮云,裟衣被微凉的风吹拂,“阿图的莫忘书中没有我。”
杜云立刻反驳,“所以禅师在老图的心里根本不重要!”
千梵收回视线,高深莫测看着他,“半年前阿图也犯过病,就在他从城楼下救起秦初新那日,我送他回客栈,第二日他醒来后,一眼就认出了贫僧,杜大人如何解释?”
想起那一会儿,杜云悔不当初自己没早点看出图柏对山月禅师的这股歪风,否则早就掐死在苗苗里了,“杜某无需向禅师解释什么。”
千梵勾了下唇,阳光照在地上的水洼中,反射进他眸中一抹流转的光,“他现在不记得贫僧,是因为有人改动了他的莫忘书!”
杜云顿时被钉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清风皓月的僧人。
能睡个好觉,简直太难得了,床上的人睡的不醒兔事,舒舒服服抱着被子一觉睡到了午后,醒来后只觉得浑身酸软,筋骨都锈了。
午后的阳光正茂,他晃晃悠悠摸到厅堂里,看见杜云与千梵分堂而坐,各据一侧,杜云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千梵垂眸敛目缓缓拨动佛珠,静心念禅。
他目光在二人身旁的位置飞快转了一圈,心中便有了思量,晃到千梵身旁一屁股坐下去,修长的两条腿交叠起来,斜靠着椅背,没骨头似的把脑袋歪到千梵身上,冲杜云一扬下巴,“你瞅什么呢。”
杜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把茶盏砰的放到桌子上,“能不能坐好,有没有个人样。”
闻言图柏一乐,懒洋洋枕着千梵,大言不惭说,“图爷一只兔妖,装人样做甚么。倒是你,怎么看起来跟被女鬼吸了魂似的。”
提起此事,杜云更加糟心,看着面前的两位大神,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于是憋憋屈屈很不想说话。
师爷带着孙晓走进来,坐到杜云身旁,“何时启程?”
孙晓坐在一旁,偷偷摸摸将他图哥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又不大好意思瞅了瞅大师,看他二人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想想也是有情兔终成眷属,心里跟着杜大人做的那点亏心事总算烟消云散了,眉开眼笑,“对,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师爷说这回我们也去。”
那道圣旨写了什么,图柏那会根本比杜云还心不在焉,就着靠在千梵肩头的姿势撩起眼皮,“去哪?”
“铜水峰,后闽使节团和六皇子丢了。”千梵高度概括,简明扼要。
图柏唔了声,“好,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们说话的声音没故意掩饰,杜云听得一清二楚,夸张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阴阳怪调说,“看你话说的,跟你们很熟一样。”
图柏转过脑袋,把眼睛眯起成一条线。
杜云被他看得不自在,“瞅我作甚。”
图柏坐直身体,唇角弯了一下,他起来的时候将自己特意梳洗了一番,此时星眸剑眉,英气逼人,“我忽然有几件事想不明白。”
杜云用目光询问。
图柏笑了下,眸子黑黑的,“我不记得千梵了,但你们应该记得,为何杜云云你从没提过他?”
他笑的十分随意,却让杜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伸手去摸茶杯,却不小心打翻了水,杜云连忙站起来去擦,被走过来的图柏按住了手。
图大爷拿块抹布,“得了,你还是安生坐着吧。”
说完利落的将打翻的茶盏和茶叶收拾干净,随手把抹布丢到一旁,刚刚的问题好像被这个小插曲也给打翻了,图柏就像是随意问问,自然而然接过师爷的话,“既然皇帝有旨,我们就尽早出发吧。”
师爷颔首,转头去看杜云。
杜大人这辈子的惊吓都给了面前的两位大神,独自坐着抖了一会儿膘,想起图柏觉得怕,想起山月禅师觉得怕,想起失踪的六皇子更是怕上加怕,简直凄惨的不得了,很需要被人来疼一疼。
有气无力的撑住额头,摆摆手,“不行不行,我去不得,你们去吧。”
“为何?”图柏问。
杜云委屈捏着袖子,“我我我不能见六皇子,绝对不能。”
图柏和孙晓纷纷惊讶,师爷老神在在不说话,千梵眼观鼻鼻观心早已经入定成佛。
杜云烦躁的站起来在厅堂里走了两圈,神神叨叨嘟囔着,不知自己想到何处,脚步猛地一顿。
“我跟他有仇,我被贬到洛安城,就是因为那位六皇子!他若是见了我,一定会杀了我的!”
第60章 消失的使节团(七)
“你因他被贬, 他还要杀了你?”图柏眼睛瞥过去,“该不是你干了什么事,让那位皇子觉得被贬也不解气,必须要杀了你才行吧。”
杜云一脑门官司,“能甭提了吗,反正我就是不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嘟嘟囔囔说, “我什么都没干, 就是什么都没干。”
他这语气一听就是有点意思在里面。
图哥哥现在是吃饱喝足, 心里有人疼了,春风得意有点贱,挑着眉梢点点头,“行,不去就不去, 反正你不去也是死,抗旨不遵,死的干脆。”
杜云立刻满脸幽怨, 大姑娘似的扯着自己的袖子。
“倒不如你现在和图哥哥说一说你和六皇子有什么, 万一图爷觉得你确是冤,说不定路上还能把你罩着,让那六皇子碰不到你一根毛。怎么样, 你说不说?”
杜云瞪他一眼, 把身子一扭, 很有脾气的哼了一声。
见他这幅讳莫如深的模样, 想必也是一段花哨的过去啊。
图柏立刻换了方向,用手肘戳了戳千梵,故意扬起声音道,“六皇子是从东越国回来的路上失踪的对吧,那这位皇子大人是何时被送去联姻的?”
千梵很喜欢他焉坏的样子,按住他的手臂轻轻摩擦,“有四年了,六皇子今年刚满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