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樱沾墨
图柏眼底迅速爬上一层红光,像红眼的那种兔子,里面弥漫着深渊似的血海,他慢慢收力,手骨下的人垂死挣扎,手指扣住他的手背,图柏沉沉看着他,锥心泣血般的仇恨从骨髓深处萌芽。
刚冒出一点端倪,就被脑中恍然响起的声音连根拔起。
——别憎恨着他,你得好好活。
图柏露出扭曲的笑容,猛地将季同扔了出去,摔在身后的老树上,掉进一片干枯萎败的落叶里。
身后传来一阵痴狂的大笑。
图柏咬紧牙关,失力的站了一会儿,弯腰抱起秦初新,起身离开。
没走几步,便被一阵恶风拍在了后心上,他浑身一颤,闷声吐出口鲜血,没站稳跪倒地上,怀里秦初新摔了一下,幽幽转醒。
“你不敢杀我。”
图柏没说话,弯腰抱起秦初新。
“图公子,他是?”
图柏垂眼看她,忍着胸口的剧痛,“一个活腻的老男人,我们要立刻回去,杜…”
一道风刃骤然抽在他肩头,从肩头到后腰,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开。
秦初新吓了一跳,“图公子!”
图柏站住,额角青筋暴跳,他闭了闭眼,伸手将她的眼遮住,全然不顾身后的挑衅,下定决心似的要把后面的动静当做放屁,生抗着内伤外疼,擦干唇角的血渍,踩着枯叶迈出一步,血珠从他肩头滚落滴在腥湿的泥土上。
山谷中传来野狼嗥嚎声,一片林鸟受惊飞上天空。
他抬头疑惑看了眼,埋头继续走。
秦初新伏在他怀里,微微转过头,越过他肩头往后看去,就见那个灰袍怪异的男子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薄薄的剑,剑刃被偶然跌落的阳光一照,一道雪白的银光闪进秦初新的眼里,她呼吸顿时停了下来,惊慌去推他的肩膀,“快躲!!!”
季同唇角带笑,持剑的手腕上红绳小骨撞在剑刃上,发出轻轻的‘咚咚’声,剑尖穿过斑斓的阳光直直逼向图柏的后心。
剑刃带起的风佛开图柏的头发,他一动不动,态度决绝,瘦削的下颌绷起一条锐利冷硬的线条,鲜血还凝固在唇角,肝肠寸断般答应着记忆中不断重复的话——我不恨他,也不杀他,我好好活。
破风声撕开回忆,从现实中率先向他探出了锋利的剑尖,就在刺穿肌理划开血肉的刹那,一道殷红的线极速飞了过来,撞在银白的剑刃上,发出一声清越冷冽的金石之声。
图柏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青色身影瞬间和季同厮杀起来。
一粒殷红的佛珠贯穿季同的大腿,黑色的血水飞溅,伤口竟隐隐有些发腐,季同脸色灰白,狼狈躲闪。若非图柏遭他暗算和有心相让,这人怕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更别说此时面对杀气重重的千梵。
怕此人折在他手中,图柏连忙放下秦初新,二话不说冲进他们之间,挡在季同身前,望着对面的僧人。
千梵冷着脸,手中的红线如血一般,“让开。”
图柏没动,对身后人道,“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季同大腿上鲜血直流,身子也佝偻下来,剑尖插进地里,弯腰撑着剑艰难的喘气,腕上的骨头挂饰随着他的起伏碰撞在剑柄上。
图柏面无表情扫过,眼里狠狠一痛,喉间涌上一口腥甜的血,他闭了闭眼,强行咽了下去,在身后人连滚带爬离开后,扯起笑容,“欸,我一想你,你就来了。”
“为何不还手?”千梵眼底发暗。
图柏不想回答,背上的伤疼的他站不住,就近斜倚到一棵树上,额上一层冷汗,苍白着脸,还一直笑,艰难抬起手,“过来,让我抱抱你。”
三丈之远的地方,千梵站着没动,面上一层寒霜,“为何不躲?”
图柏漠然。
“为何不让我杀了他!!!”千梵突然大声道,“你为何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图柏猛地抬起头,一滴冷汗从额头滚进他的眼里,漆黑的眼里顿时一片痛色,近乎无色的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一阵疼痛难忍的心悸袭上胸口,逼得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直勾勾往地上摔去。
所有的苛责不解烦躁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千梵魂飞魄散接住图柏,感觉到手心发湿,低头看见图柏被血水湿透的后背,一时间五雷轰顶,吓得遍体生寒。
图柏将额头靠在他肩头,侧过头用毫无血色的嘴唇亲了亲千梵的脖颈,低声说,“我想你只为我一个人破戒。”
千梵心慌的要命,手按住他的后脑,“别说了,别说了。”
身上疼的要死,图柏缓缓喘气,哑声笑道,“我没事,你别怕啊,宝贝儿。”
“……”
若不是冷汗脚软脸色苍白身后一道狰狞的血口子,还真看不出图哥哥哪里‘有事’。
千梵想脱了外衫给他伤口止血,图柏沉甸甸抱着他,不肯动弹,他不敢硬推开,只好竭尽全力放柔声音,“施主,起来。”
图柏失血过多,眼前发黑,微闭着眼,轻轻摇摇头,“……你叫我一声阿图。”
千梵抿了抿唇,红着脸贴在他耳旁轻声道,“阿图,起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图柏闭着眼莞尔一笑,呼出来的气息滚烫吓人,喃喃道,“不起……我没答应你。”
千梵,“……”
说话声愈来愈浅,图柏终于扛不住,在他怀里昏睡过去,陷入昏迷的前一刻,还又疼又贱说,“你再叫一声图哥哥,我就告诉……”
秦初新站在不远处,慌张惊吓的看着他俩。
将人放到自己腿上趴着,千梵脱了外衫,坐在地上,撕下一块干净的里衣为他擦拭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
风刃抽裂他后脊衣裳,从肩头到后腰都赤|裸一片,千梵顿了下,从身上摸出一枚信号筒,转头道,“秦施主,我的人也在谷中,请施主不要慌张,可否到林子边缘替贫僧放出信号?”
秦初新走过去接住东西,犹豫说,“禅师,图捕快伤的严重吗?”
千梵将外衫松松披在图柏裸|露的肌肤上,挡住她的视线,“有贫僧在,他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