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汉
少微搁下笔,叹了口气:“九容湖行宫所有伤亡将士,予以重赏厚葬,还有那位假扮父皇的老丈,照父皇的意思,赐他子孙爵位,赏田地金银,切不可怠慢。”
“那老丈本就病入膏肓,是他自愿……”
“人为我死,岂可轻之忘之?”
为他研墨的昭肃不由顿住,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的心还是那般绵软,可想当年那一声令下一场洪水,令他背负了多么深重的罪责。
少微将信笺封好递给昭肃:“你去把这封信交给渠凉王。”
昭肃接了信,颔首。
“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少微笑了下,“就说我这把刀,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太子说:“亲我一口,我就既往不咎。”
第49章 安远侯
渠凉王失算了。
他展开昭肃带来的信笺, 扫过那位长丰太子的字迹, 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然败露。
淳于烈遭遇刺杀,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只是他自认无力与那人对阵, 故而作出那番斥责诘问之态, 激得长丰太子允诺详查, 给他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 自然就是替他除去那个心腹大患——
渠凉安远侯,淳于南阳。
淳于南阳是渠凉先帝长兄的遗腹子,现今渠凉王的堂弟。当年其父身为嫡长子, 本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然而在一次围猎中意外堕马重伤,不治而亡。于是这王位便落在了渠凉先帝的头上,先帝短命, 仅在位三年,后又传给了如今的渠凉王淳于卓。
淳于南阳上头本有两位同胞哥哥,在淳于卓即位前, 尽皆死于非命。彼时他年方十五,因从小被母族安置在偏远州郡而逃过一劫。只是这其中的腌臜曲折,他怎会不懂。两位兄长相继横死之后,他便明白,此生若是不做点什么, 定会步了哥哥们的后尘。
所以他不再坐以待毙,而是暗中打通了父亲生前的人脉关窍,韬光养晦, 在朝中积攒了自己的势力。虽说明面上谦恭忠君,背地里却是小动作不断,等渠凉王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难以遏制其锋芒。
这一回,淳于南阳更是胆大到刺杀质子,意图离间渠凉与长丰之间的结盟。
亲生儿子客死异乡,渠凉王再也坐不住了。他自己看不透朝中纷杂局势,辨不出谁忠谁奸,便把主意打到了长丰太子的身上,借质子被刺为由头,逼迫长丰太子插手此事,最好能一举铲除安远侯。他不信安远侯手眼通天,敢在长丰的地盘上与其太子作对。
可惜他算盘打得再好,也奈何不了人家太子不接招。
这一出借刀杀人,终归没能如愿奏效。
渠凉王丢下那信笺,胸中愤意难平又无计可施,偏偏昭肃还火上浇油,将少微交待的话写出来给他过目。
只瞟了一眼,渠凉王顿觉面子上挂不住,一时间满腔怒火,全朝着昭肃撒去。
他大声呵斥:“让你去随侍保护质子,你就是这般保护的!我儿命丧刺客之手,这一死都没换来长丰太子的偏帮,你为何不从中斡旋劝服!现下安远侯仍在逍遥法外,我渠凉与长丰盟约未成,这渎职之罪,你认是不认!”
昭肃无从辩解,认了罪责,却是不肯跪下领罚,只硬生生站着挨了五十鞭。
衣衫被抽碎成布条,身前身后尽是血痕,他似是毫无知觉,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渠凉王犹不解气,还要将他关入牢房,此时有一端庄美妇闻讯赶来,淡淡瞟了眼阶前一身狼狈的昭肃,遂直接入了玉明殿。
内侍通传:“元夕郡主谒见。”
那元夕郡主身姿袅娜,然而面上一派冷厉。周围众人皆因她的出现而噤若寒蝉,昭肃望着她的背影,亦是神情复杂。
不知元夕郡主与渠凉王说了什么,再出来时,昭肃已被免去了牢狱之刑。
她依旧没有多看他一眼,施施然上轿走了。
既不再追究,昭肃便回去养了几日伤。
那天他换了鞭伤的药,正歇在榻上,指间把玩着一根竹签。这是他从涧源村的水塘里捞上来的,但没同另外五根一起拿去换糖,只暗自昧下了。
竹签的边缘很是粗糙,他用手指一点点蹭着,把那些小刺磨掉。
就在此时,渠凉王的一道旨意送到了他面前。
案件调查进展顺利,但少微还是觉得气闷。
他心不在焉地拂着杯中花茶:“我承诺渠凉王的期限就要到了……”
沈初禀报:“我们从涵王派来的那些刺客身上找到线索,已经揪出给安远侯传信的细作,人证物证俱在,也算是给渠凉王一个交代了。只是这安远侯的行踪尚未确认,想擒到他的话,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少微兀自说着:“那个昭肃怎么还没回来?”
沈初:“……”
“他不会被迁怒了吧?”少微很是担忧,“我让他帮忙带话,那渠凉王会不会恼羞成怒,故意为难他?”
沈初想说,为不为难关我们什么事?
不过他没敢。
少微又道:“我在信中说,因那主谋是渠凉人,又身份特殊,所以需要他们的人协助。昭肃是亲身经历了那场刺杀的,自然是最合适协助我们的人选,按理说渠凉王应当不会跟他过不去,可他怎么还没回来?”
沈初适时提醒:“质子遇刺身亡,他终归有护卫不力之过,想必会受些责罚。”
“怎么能怪他?他也差点受伤送命啊。”少微理直气壮地偏袒。
沈初想说,怪不怪他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不过他还是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