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山越
我装作没听到,把门缝关紧,转身离开。
有没有对林蔚然心动过呢?
我问自己。
换成任何一个人,身边有一个朝夕相处的好朋友,这个好朋友从小到大都是人群中最好看、最耀眼的那一个,看多了他的模样,再看其他人,都觉得是庸脂俗粉;
他的人品、能力乃至家世,全是一等一的优秀,对你又那么特别,在别人面前是高岭之花不可攀折,却把所有的撒娇、任性,甚至偶尔的小脾气,全都留给了你;
他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不愿意你和除他之外的人交朋友,但他也会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在寒冷的冬夜跑几条街为你买药,所以你会觉得,只要有他,就不再需要其他朋友了;
任何人有这样一个好朋友,都很难做到不心动。
高中的时候,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让我成夜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女生柔软的身体、洁白的裙摆。
我迫切地想谈一场恋爱,但那时候给我写情书的女生在见到林蔚然之后,全都会移情别恋,转而喜欢上清冷矜贵,像小王子一样的林蔚然。
这件事让我很不爽,但我又很看重林蔚然,不想因为这些事和他闹翻,只能收了谈恋爱的心思,一心扑在学习上。
我和林蔚然住在一间宿舍,每天同吃同睡,即使是炎热的夏夜,他也会和我挤在一张床上,老式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吹的也全是热风。我从脖颈到脊背全都是汗,林蔚然却像是玉雕成的人,身上冰冰凉凉的,一点汗都没有出。
为了汲取一些凉意,我总是抱着他睡觉,早起晨勃的时候还要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时间长了,我察觉到自己对林蔚然有些特别的心思了,因为我总爱盯着林蔚然的脸看,一看就是半天,眼睛都发直。
我当时想怎么有人可以长成这样,全班的女生加起来都没他一根手指头好看。
大概是我表现得太明显,周围的同学也都察觉了,学校里渐渐传出我和林蔚然的闲言碎语。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我以为林蔚然也不在意,因为他每天依旧和我同吃同睡,压根没有避讳的意思。这让我得到了极大的安慰,每晚我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心口总会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那时候我还没想过自己会不会是同性恋,直到有次体育课回教室放衣服,发现里面只有林蔚然和另一个同学,我正想进去拿衣服,就听见那个同学说:“林蔚然,听说俞点是同性恋,还想和你搞基,是不是真的啊?”
我愣住了,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林蔚然就态度强硬地反驳了他:“少胡说八道!谁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
同学有些讪讪,试图安抚林蔚然:“别生气啊,我也就那么一说,我也不觉得你会和俞点搞基,那么多女生追你,你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男的。但俞点真的很奇怪啊,他……”
似乎是林蔚然的眼神太冰冷,同学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我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正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教室,却听见林蔚然说:“以后少说这种话,就算没有女生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和俞点在一起。我怎么会喜欢他。”
同学诋毁的话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但林蔚然轻描淡写的一句“我怎么会喜欢他”,却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如果问我有没有对林蔚然心动过,我必须承认,很长一段时间,林蔚然就是我贫瘠如荒漠的梦里,唯一开出的花。我曾以为他也和我一样。
但从那次之后,我再也不敢自作多情了。
我刚坐回去,林蔚然就拎着咖啡上来了,我装作忙于工作的样子,艰难地抬起头,眼神还盯着电脑上的程序:“你回来了啊。”
“别装了。”林蔚然把咖啡放到我面前:“电脑界面和我刚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林蔚然瞪了我一眼:“我又不是你老板,你演戏还演到我这来了。难道我不知道你什么德性吗?”
“注意态度啊。”我说:“昨晚我刚跟你睡过,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
林蔚然咬牙:“又不是真的睡了。”
“我哪敢啊,钟琛大明星会暗杀我的。何况我明天还有事求他,可不敢碰他的心肝宝贝。”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钟琛还没告诉我明天具体的见面地点,连忙问林蔚然要了他的号码,躲去厕所给他打电话。
打了半天都没人接,好不容易有人接了,还是钟琛的经纪人,说钟琛在忙,让我别打扰他。
“姐姐,麻烦您跟钟琛带句话,就说林蔚然去相亲了,问他要不要拦。”
说完,我从容地挂断了电话,默数三秒钟后,钟琛果真给我打了回来:“俞点,你又耍什么花招?”
“不耍点花招怎么跟大明星说上话呢?”我说:“也没别的事,就是跟您汇报一下,然然现在跟我在公司呢,我今天二十四个小时眼睛就长他身上了,保证看着他不跟别的男人勾搭。”
钟琛哼笑一声:“不错。但是俞点,你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
“当然是有条件的。明天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庄墨,你还没告诉我呢。这种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吧,我也好排练排练。”
钟琛:“哦,想见庄墨啊。巧了,现在他就在我旁边。”
我不以为意:“你就吹吧。”
钟琛笑了一声:“不信?这样吧,看你今天表现不错,我让他跟你打个招呼。”我听见他和旁边的人说:“庄墨,这有个你的脑残粉,你跟他说两句话吧。”
这时候我依旧以为钟琛是在跟我演,正想挂了电话,就听见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冽寒冷的音色,和他的人一样。
他说:“你好,我是庄墨。”
第13章 13
我整个人愣住,大脑一片空白,我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机会和庄墨说话,错过就太可惜了。
但我喉咙发紧,一句字都挤不出来,只知道紧紧攥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
庄墨没得到回应,把手机还给钟琛:“没人。”
钟琛就在那边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俞点,怎么哑巴了?不会是害羞了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怂恿庄墨:“庄墨,他有点怂,不敢说话。那你给他唱个歌吧,就唱你新专辑的那首主打歌,随便唱两句就行。”
我早就知道庄墨要发新专辑了,但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提前听到。
虽然钟琛平时挺狗的,但这种时候也是真的靠谱,主要他也是混娱乐圈的,太了解我这种小粉丝的心理了。能和偶像打电话当然很好,要是再能听到偶像给我一个人唱歌,还是别人都没有听过的新歌,作为粉丝,这辈子都圆满了。
我把电话开了免提,屏住呼吸等待着。
电话那端静了片刻,随后,庄墨淡淡道:“等演唱会的时候再让他来吧。我会给他留票。”疏离又礼貌的拒绝。
期待落空,我的心情不可避免地低落起来,像是从高高的云头上猛地栽下。这并不是庄墨的错,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粉丝,他的处理方式已经足够得体。
我安慰自己,好歹能混到一张演唱会的门票,也值了。
毕竟年纪大了,抢票总也抢不过那些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姑娘。从黄牛手里买票又太贵,我这种社畜实在承受不起。
钟琛说:“那行吧。对了庄墨,再跟你商量个事,你这个脑残粉求我好几天了,死乞白赖非让我明天的活动把他带上,到时候你给他签个名成吗?不占用你太多时间,就几分钟。”
庄墨这次答应了:“可以。”
我咬着手指,克制着自己不欢呼出声。那边经纪人开始催钟琛挂电话,好像是导演叫他过去。
钟琛也没跟我说再见,很没礼貌地直接挂断,嘟嘟的声音在小小的厕所隔间不停回响。
我依旧沉浸在和庄墨通电话的喜悦中,走路都有些发飘,站在洗手台前洗手的时候我还在自言自语:“明天见到老公之后该说些什么呢?要不然回去写个稿子吧,不然再像刚才那样说不出话多丢人。”
正想着开头的自我介绍该怎么写,身后又有一个隔间的门开了,我心里顿时一紧。
完了,刚才没注意厕所里有没有人,万一被人听到我和庄墨打电话,传我和庄墨的绯闻可怎么办?
我是无所谓,但是不能影响我老公的事业,我老公还年轻,正是事业上升期啊。
那一瞬间我下了决心,无论这个从隔间出来的人是谁,我都要想办法堵住他的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在外面造谣我老公。
但我万万没想到,出来的居然是老板。
我眼里的杀气还没来得及收回,老板和我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起来:“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你和你老公打电话而已,不用这样瞪着我吧?”
我尴尬得要死,恨不得用脚趾在厕所的地板上抠个洞出来:“老板,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想想。”老板说:“你说你今天二十四个小时眼睛都长在林蔚然身上,不让他跟别的男人勾搭,就是那个时候我进来的。”
我更想死了。
幸好老板给了我台阶下,宽慰道:“没事,你想帮谁追林蔚然,都是你的自由,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我如蒙大赦,连声赞美老板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老板:“你帮钟琛,也是为了和你老公见面,我能理解,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一口一个“你老公”,听得我老脸都红了,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
老板笑起来:“好了,现在去上班吧,明天我给你放假。”
原本我以为这件丢人的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下午开会的时候,我又被老板拿出来鞭尸。
起因是营销部想找流量明星合作,和老板汇报了这个想法之后,老板居然说:“我不怎么关注明星,但是俞点比较了解,你可以多请教请教他。”
这句话立刻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同事都用“这孙子难道在娱乐圈还有关系”的眼神打量着我。
营销部总监嗅到老板的话里有深意,会议结束后把我拉到一边:“俞点,既然老板这么说了,那你可要帮帮老哥。”
我真是有苦难言:“我怎么帮你?我就只会追个星而已,别的什么都不懂。”
总监问我:“你追哪个星?”
我不好意思说我喜欢小鲜肉,只能遮掩道:“最近刚出道的一个女团,说了你也不认识。”
总监啧道:“年轻人哦。”啧完又说:“就算你帮不上忙,但老板已经发话了,让我请教你,我也不敢不请教。这样,你回去也做个PPT,分析一下我们该找那个流量明星合作,下次开会你就带着你的PPT上去讲,老板肯定满意。”
研发部的员工居然还要研究娱乐圈,我这辈子都没碰见过这么荒唐的事。
憋着一肚子气回去,打开电脑愤怒地连做了十页PPT,做完之后才发现林蔚然不见了。明明他一直坐在我旁边的。
我出去找了一圈,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了林蔚然。
他蜷缩在沙发里睡熟了,脸颊上都睡出两团红晕。这时候的他不再像平时一样难以接近,只让人觉得可爱。
想必老板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站在沙发前,看了林蔚然许久,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我眼睛忽然有些酸涩,大概是阳光太刺眼了。
林蔚然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刚拿了外卖回来,他就冷着脸走了过来,隐隐有些动怒的迹象。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了?起床气?”
“不是。”林蔚然本来不想说,但忍了忍,还是没憋住:“刚才我醒的时候发现身上盖了件外套,本来以为是你的,问了别人才知道是你老板的。他神经病吧,我跟他又不熟。”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是好意。”
“没有边界感的好意我不需要。”林蔚然冷冷道:“反正他的外套我已经扔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有些难过,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老板。
晚上下班的时候,林蔚然家里有事先走了,我还在慢慢收拾东西。终于磨蹭到同事都走了差不多了,我才做贼一样,悄悄溜到休息室。
休息室的垃圾桶里只有一件看起来很昂贵的西装外套。幸好保洁阿姨还没把它捡走。
我把外套捡出来,悄悄送去楼下的干洗店,加急一个小时,我就在那里守着。
等我抱着干净的外套,又像做贼一样溜回去的时候,发现老板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门也没有关。
透过敞开的门,我看见老板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犹豫了一会儿,敲了敲他的门,他没有回头,说:“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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