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或者,干脆先下手弄死姓刘的,以除后患!
阿弥佗佛。
善保心里念两声罪过,他可是打算做好人的,不能再走老路。
心思各异的伪师徒硬是这么坐着念叨了将将一个时辰,刘统勋的面色愈发柔和,善保也笑得愈发亲近,刘统勋很随意的开口说道,“这次举子们的文章啊,”因为殿试尚未举行,刘统勋还没改口,笑了笑,“会试九天,你在第七天就把考题答完了,很有些捷才……文章也好,说不得有大造化。”说着,一双眼睛半眯的含笑望向善保。
善保忙道,“学生有几斤几两,自个儿最清楚,如今能榜上题名,已是侥天之幸,万不敢再有奢念。”这话从不相干的人嘴里出来或许只是戏言,从这位老相爷的嘴里出来,怕是试探。
善保在家就想过,乾隆恩许他的卷子一道批阅,怕就存了“抬举”之心,只是不知道要“抬举”他到什么份儿上。
今儿刘统勋一句话把善保吓出一头冷汗,他会试成绩在三十六名,这个名次已经不低,怕就是看着乾隆的面子上提的。
科举向来是汉人学子的天下,虽有满人蒙人参加,不过是凑数罢了。听刘统勋的意思,莫非乾隆有意让满人出个状元?
清朝因是满人坐江山,数量远低于汉人,嘴里说着满汉一家,其实对汉人的防备极其严密。
汉人虽然臣服,不过自来以儒家正统自居,内心视满人为“蛮夷”,满人在内心也对汉人多有鄙夷,偏偏满人在礼教学识上是死也干不过汉人的。
每次科举就是证明:会试录取三百人,满人只占二十席位,有时还占不到。
如今有善保横空出世,乾隆就一门心思的想弄个满洲状元出来状门面。
乾隆这念头儿,即便是近臣刘统勋也多有抗拒。
善保的文章,刘统勋读过,说句良心话,可以点为进士,甚至进二榜也算公道,不过远远没到状元的水准。
再者,若是这状元易主满人,怕日后汉人连科举这条晋身之路都难保清静。
刘统勋知道善保要来,就倚老卖老提前问一句。见善保说得诚恳,也只是笑了笑。
若是真诚恳,这孩子倒是品性善诚。
不,刘统勋马上警醒,他这一生见过多少人,善保虽叫“善”保,一场官司就能咬死一部尚书,品性真与“善”字搭不上边儿。
一时间,刘统勋也拿不准,善保是真心退让,还是在他面前装像。
善保心知人老成精,最是多疑,怕不能轻信于他。一笑道,“学生向来有自知知明,不说别人,今科会元董诰董兄的文章,那才是妙笔生花,文采飞扬,才思敏捷,远见卓识,令人心折。谴词造句,皆令人拍案称绝。此次会试,却是让学生眼界大开,天下有才者多矣,学生以往是坐井观天了。”
刘统勋只是想提点善保几句,以善保如今的才学,就是点了状元,怕也不能使人心服。
贪图这一时之名,日后却是要吃亏的。
善保提及董诰,却是搔到了刘统勋的心肝儿肺,董诰乃工部尚书董邦达之子,素有才名,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嗯,岁数其实相当年轻。只是有更年幼的善保对衬着,也就不年轻了。
董邦达便是有名的才子,书法绘画在仕林中极有口碑。
董诰资质不输其父,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不过书法文章也曾得刘统勋指点,与刘统勋有半师之谊。
在刘统勋看来,董诰有三甲之才。
听到善保赞董诰,刘统勋心里熨帖,笑意更盛,“你们都是少年才子,又是同年,日后同朝为官,多多交往,定能惺惺相惜,成就一段佳话。”
我靠!
这话听着跟保媒拉奷儿似是。
善保腹腓一句,又陪着刘统勋唠叨了一盏茶的时间,瞧这老爷子再无吩咐,方起身告辞。
自刘统勋家出来,善保却是犯难。
这叫什么事儿,他虽然对状元没什么兴趣,可乾隆要是有意“抬举”,他还能抗旨不成?
他又不是殿试阅卷的翰林学士,能决定殿试名次。只是运气好些,一群老家伙就先急着表态:不行,状元不是你能动的。
狗屎,当谁稀罕不成。
37、可怜善保惊弓之鸟 ...
善保原本打算去教堂,听了刘统勋一席话,也没了兴致,打道回府。
刘统勋是好意,为了和平而来。
否则善保若稀里糊涂的成了状元,怕到了翰林院日子也难过。
善保恼火的是自己竟然成为满汉拔河较量的准星,弄不好,两头得罪人。一回府,善保就去了余子澄院里,将刘统勋的话说了。
余子澄也是汉人。
善保的确是不想做这烈火烹油的状元郎,才找余子澄商议。
余子澄叹道,“当年纳兰容若绝世才子,都没能名列三甲。以善保你的年纪文采,进二榜尚可。如此幸进,日后难免留下口舌是非。”也不赞成善保去做状元,满人自认尊贵,可汉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金科状元,听着威风,却是要入翰林为五品编纂。
翰林院从来就是汉人天下,善保自幼是入咸安宫念书,吴省兰虽为教习,只是举人出身,在翰林院挂个名儿而已,其兄吴省钦虽为翰林,哪里比得上刘统勋的高徒纪晓岚的威望。
刘统勋自己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今儿露了意,善保就不能不识抬举。
可关键是,善保一个小举人,不论是一榜还是二榜,哪里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做不了主,却要承担后果。
善保想想就觉得自个儿冤。
“莫不是要你殿试上有所保留。”余子澄斟酌道。
“先生,前年咱们和袁先生去潭柘寺,路上碰到的就是当今圣上。”善保直言相告,余子澄惊得手一颤,茶水洒在手上。
善保拿帕子给余子澄擦去茶渍,皱着眉,满心烦恼,“皇上文章经典,无所不通,又有先前的偶遇,我若是做得太过,就是欺君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