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鳄人行山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扯紧了,屋里一下子变得昏暗,他才觉得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疼痛逐渐变得剧烈,难以忍受。
宋拂之摸索出药箱,伸手一摸,往常放着止疼药的格子是空的。
他心里发凉,大概是之前吃完了又忘记新买。
宋拂之只能采取替代措施,他从冰箱冷冻室摸出一把冰块,用毛巾包住,抵到太阳穴上冰敷。
他边走边用力扯开了衬衫领口,在黑暗中膝盖狠狠磕上了门框,整个人趔趄地撞进卧室,卸力栽到床里,半天没动弹。
宋拂之一手捂脑袋一手捂膝盖,疼得发抖,脸埋进枕头里,自嘲地虚笑了下。
真是白瞎了今天这身打扮,现在可是太狼狈了。
他很久没有犯过这么严重的偏头痛。
之前忍忍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痛得让他有点想撞墙,脑袋要被锯开的那种疼。
就这种时候,宋拂之还能记得他晚上有饭局,不能一声不吭地爽约。
宋拂之摸到手机,屏幕的白光刺得他眼前一炸,眼球像是要爆开,脑袋嗡嗡。
症状重的时候他很畏光,半眯着眼艰难地找到时章的微信,宋拂之一秒都不想再盯着手机屏幕,直接按下了语音输入。
手机开始录音了,宋拂之才发现自己状态不好。
他沉默地调整了几秒呼吸,清了清嗓子,忍着脑中重锤,尽量平静地出声道:“时教授,不好意思啊。我晚上没法来吃饭了,我们能改个时间吗?麻烦了。”
发完信息宋拂之就瘫了,这该死的头疼折磨得他要疯,躺着难受坐着也难受,折腾得浑身虚汗。
过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宋拂之闭着眼按了接听,那边过了几秒才传出声音。
“宋老师。”
男人声音沉静,带着电流细微的沙沙声。
“时章?”
宋拂之花了几秒钟来分辨对方的声音,有点惊讶。
“嗯。”时章说,“今天晚上不吃饭了吗?”
宋拂之把手机开了外放,闭眼躺着,缓慢地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今晚不太方便,跟你说得太晚了。时先生下周有没有时间?”
时章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问题,倒是语气颇为笃定地问了句:“你不舒服?”
宋拂之下意识脱口而出:“没。”
从小那么多次痛不欲生的头疼他都一个人忍过来了,宋拂之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脆弱,说“没事”几乎是种本能反应。
“你呼吸声很重,和平时不一样。”时章陈述他的理由,“语速也不一样。”
“是不是在忍疼。”
“……”
宋拂之平生第一次体验到说谎被老师抓包的感觉。
等了一会儿不见宋拂之回话,似乎是为了确认他还好,时章又唤了一声:“宋拂之?”
宋拂之被喊得四肢一瞬发麻,仿佛清冽的风抚平阵痛。
这似乎是时章第一次叫宋拂之的大名,没想到微沉的嗓音叫他名字会这么好听。
可能这一声有魔力,宋拂之不自觉地就说了实话:“嗯,有点偏头痛,老毛病,治不好。”
“很疼吗?用热毛巾或者冰块敷太阳穴,可以减轻疼痛感。”时章很快就拿出了一个方案。
宋拂之轻笑:“已经在敷了。”
“如果效果不好就吃片止痛药,睡一觉。”
男人的声线平稳安静,让人觉得可靠。
宋拂之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疼麻木了,也或许是昏暗的卧室让他放松了警惕,句子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家里止疼药吃完了,我眼睛疼看不了手机,也没法买。”
才说完宋拂之就后悔了,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种示弱的感觉,好像在暗示时章帮他买。
于是他很快补上一句:“但冰块就够用了,不太疼。”
时章似乎没听到最后这句,问他:“我帮你买一盒过来?”
宋拂之一听到“过来”两个字,肩背的肌肉都绷紧了。
现在他的样子太糟糕,根本没法见人。
“谢谢,不麻烦时教授了。”宋拂之很快说。
完了他又加了一句:“你别来。”
时章停了几秒,答应着:“嗯,我不来。”
接着,时教授声音更温和了些,征求他的意见:“那我网购一盒药,要快递员闪送过去,可以吗?”
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宋拂之换了个握冰块的姿势,睫毛盖住垂下的眼睛,默默思考。
“……可以。”宋拂之听到自己说。
“实在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时章说,“宋老师,方便告诉我地址吗?”
宋拂之报了个小区名,然后说:“要快递员送到门口就行,保安大叔认识我,会帮我送上来的。”
“好,我已经下单了。大概半个小时到。”
这人绝对是个行动派。
宋拂之闭着眼轻轻笑了下,很真诚地说:“谢谢时先生,改天请你吃饭。”
“先别想着请客了,好好休息。”时章说。
简单几句后挂了电话,时章在宋拂之心中的形象又稍微完整了一点。
时章无疑是体贴的,更重要的是,他的体贴恰到好处。
宋拂之让时章别来,他就不会来。
时教授知分寸,懂得给别人留私人空间。
宋拂之的头还是很疼,但心情好了不少。
二十多分钟后,门铃响了。
快递来得还挺快。
宋拂之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撸了两把头发,顺手捞了件外套披上,头重脚轻地往外走。
他应着“来了”,打开门,忽地一愣,拧起眉,语气严厉:“你怎么进来的?”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乔煦阳。
乔煦阳也被吓了一下,磕巴道:“我新学会了烤蛋糕,本来到你学校想送给你,结果你不在,别的老师说你头疼,提前回家了……”
去学校、送蛋糕、一声不吭就跑到家门口,每个环节都在宋拂之的雷点上踩。
宋拂之压着火气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
“我的锅我的锅。”乔煦阳赔着笑,颊边露出两只小酒窝,“我们俩的爸爸不是老同事吗?我以前找我爸打听了你的地址,想着以后没准可以给你个惊喜祝福之类的。这不就用上了吗……”
“没想到你病了。”
乔煦阳笑容淡去,举起手中的袋子,“我在路上买了些治头疼的药,还有我自己做的蛋糕,你都拿去吃。”
“谢谢,但是不用了。”
宋拂之转身就想关门回屋。
“哥。”乔煦阳突然上前一步,英俊的浓眉微微蹙起,脸上的焦急和关心都掺不得假。
“我来照顾你吧,等你头疼好一点了我就走。”
他一手还撑着门,好像要跟进来的样子。
屋子里关着灯,只能看清客厅的轮廓,但如果乔煦阳进屋,五步路就会看到摆满架子的手办和高达,茶几上还有摊开的漫画书。
其实这都是小事,即使家里一干二净,宋拂之也厌恶别人踏足他的私人领地。
宋拂之疼得嘴唇发白,还要跟小屁孩讲道理:“你现在就走。”
乔煦阳皱皱眉还想说什么,电梯里突然出来一个穿工作服的保安,一看宋拂之就挥了挥手,拎着袋东西走过来。
“宋老师,你速递买的药。”
乔煦阳退开两步,看着宋拂之接下了保安大叔递来的那袋药。
“你病了啊?”保安大叔关心地劝他,“少为那些崽子操劳点,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啊?”
宋拂之笑了:“谢谢您,会注意的。”
保安走之前还拍了一下乔煦阳的胳膊:“宋老师的朋友是吧?帮着照顾照顾他。”
乔煦阳很甜地回了个“好!”
“哥,你自己买了药呀。”
保安一走,乔煦阳脸上都带上了明显的笑意,“保安叔叔都说了,让我照顾你。那你吃了药去躺着休息好不好?我给你做晚饭。”
宋拂之一手横撑住门框,淡淡地说:“不是我自己买的。”
“嗯?”
宋拂之语气倦怠:“药,是别人给我买的。”
话里的意思足够明显了,有别人关心我,我接受别人,不接受你的。
乔煦阳渐渐敛了神情,心思一转,又笑了起来:“那他人呢?明知道你不舒服,只把药外卖给你,人却不来?”
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这人的真实性存疑。
即使他真的存在,他也没我关心你,因为我来照顾你了,他却没有。
宋拂之懒得跟乔煦阳玩这种纠结的小游戏,疲倦地闭了一下眼睛,转身关门。
“别在我家门口呆着,我没让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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