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卷不投降
雨势来的急,去得也快,外面倾盆般的雨声没几分钟就结束了,很快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雨点落地声,又很快连那声音都没了,从窗子往外望,雨后的鸟嘴坡村一片寂静。
可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静寂。
啪嗒、啪嗒、啪嗒……急迫的脚步声,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个小伙子一把推开了村长住屋的门,甚至连敲门都没有,就神情极惊恐地喊道:“村,村长!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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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地面上落着一只绣花鞋。
和之前一样的鞋子,大红极其娇艳的缎面,繁复栩栩如生的绣花,只不过这次鞋边上放着的东西变成了钱。
排在一起整齐的大铜钱,一看就是水里捞出来的,锈迹斑驳连铜钱上面的字样都被模糊掉了。
看来是洞神又送了信过来。
村长一看这些铜钱,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嗫嚅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说道:“这……这是,急聘。”
急聘,也是本地婚嫁习俗的一种,男方将绣花鞋和钱放在一起,摆在女方家门口,意思是明日就要来迎娶,女方如果同意,那么明天就欢天喜地,如果不同意,男方就来抢亲。
这其实是有点不友好的意味在里头的,因为摆那几个钱就要把女方强行带走,显得两边都很不体面。
基本上是起了争执才会这么弄。
“我们这边通常都不会理会急聘,因为很不尊重人。”村长说,“问题是……洞神这么搞,谁知道他会怎么来抢人啊!”
一场大雨之后村口会多出一份聘礼,那么下一场大雨后,是不是村子里就会丢一个姑娘?
村长烦闷地打开窗户,刚下过雨极潮湿的泥土气味强硬地钻进屋子。
宿月问:“那你们这边是怎么回应急聘的呢?我的意思是,怎么告诉他愿意出嫁还是不愿意?”
小村寨的风俗热情却又羞赧,男男女女眉目传情,却不直说,多用信物,所以宿月很相信,对这种下聘风俗,同样可以采用信物的方式回应。
“在家门口摆上一朵女方亲自采的鲜花就好了。”村长说,“可就算我们真回应了,又上哪儿给洞神找个新娘去?到时候洞神发现没有新娘子,岂不是更恼火?”
“有啊。”宿月指了指自己,“我扮他的新娘就好了。”
宿月从见到绣花鞋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扮成新娘,深入敌后要不他们也没办法去抓洞神。
洞神被苍咫揍过之后完全缩起来了,不是为了新娘可能根本不会出现。
老色批一个。
“还是我去扮吧。”苍咫说。
宿月一愣,“什么?”
他还从来没见过苍咫对这种花里胡哨的伎俩感兴趣。
苍咫不说话了。
在旁边围观的苏晨飞快地别过头去笑了下,从她的表情神态里,完完全全就是一句话:
哟哟哟,苍哥吃醋咯~
宿月:“……”
去你的吧。
第120章 落洞新娘(7)(加更)
“我们商量一下。”宿月若无其事地跟村长说道,“确定谁去当新娘子。”
村长一听两位大师愿意出手相助,感动得都快跪下来了,别说商量一下,就是商量一百下都没问题,他甚至忙不迭地又要给宿月和苍咫找安静的小房间。
安静的小房间。
简直能想象到苏晨小姐的表情。
宿月:“……”
“这就不必了,村长。”宿月冷静地说道。
但确实是需要个安静的地方,因为他们俩要讨论的内容属于人类不宜。
所以回到两人休息的圆角楼交流。
“为什么你要扮新娘?”宿月劈头盖脸发问。
“因为需要你在后方观察情况,发号施令。”苍咫回答。
这确实很有道理,也比那什么吃醋听起来靠谱多了,苍咫能吃醋,猪都会爬树。
“想法很好,但还是我来吧。”宿月说。
苍咫:“?”
宿月自然也是有理由的。
“不管咱们俩谁做那个新娘子,另一个人都是陪嫁,要跟着一起去的,对吧?”宿月问。
苍咫点了点头。
“这就是关键。”宿月打了个响指,“那东西已经见过我了,但是还没见过你,在它的认知里,它是被我暴揍的。新娘子可以不让它看见真面目,但是陪嫁一定要给它看脸。”
宿月说,“你觉得照那玩意怂的程度,看见我了还会出来吗?”
苍咫:“……”
苍咫无法反驳。
“所以说还是得我去当这个新娘。”宿月说着,想拍拍苍咫的肩,但是手刚抬到那里,不上不下的骤然尴尬起来,最后把这个动作演变成了随意的一挥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没毛病吧?”
苍咫点了点头:“没毛病。”
那就这么愉快的说好了。
跟村长说的时候,村长问:“大师,到时候您……需要穿新娘子衣服吗?”
“那个就不用了吧。”宿月说,“反正那洞神男女通吃的。”
村长满脸错愕。
宿月:“……”
宿月坚定地说道,“反正准备身新郎服给我就行了,多谢。”
村长立刻从“洞神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性向”的震惊中醒过神来,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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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大伙儿齐聚一心,很快就准备好了结婚用的新郎装扮。这边的婚服一身火红,女孩子有数不清的银饰,挂在身上虽然沉重但漂亮。
男方简单一些,是红黑相间的绣花袍子,绣花手法同样非常细致。
宿月换上那身新郎袍,袍子底色是黑色,两侧衣襟有大红的镶边,衣服上布满绣花。
这些绣花有象征腾飞的金鸟和马儿,有象征美好的百合和桃花,还有象征圆满的鲤鱼,这么多的元素聚集在一件衣服上却完全不会显得杂乱。它们被一种网格样的很复杂的纹饰串联起来,如同百态千形的画卷。
看绣线磨损的程度,这件衣服应该已经有年头了,但是完全不显得破旧,尤其是衣服上那些绣花,甚至还闪闪发光,看起来很是华美。
见宿月的目光停留在这件婚服上欣赏,村长不无得意地介绍道,“大师,这件袍子出自我们村子里云娘的手艺,云娘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绣娘。”
“把这么贵重的衣服借给我穿吗?”宿月有些惊讶地说道。
“对。”村长小声说,“因为云娘是凤凤的奶奶。”
凤凤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孩子,宿月这下就明白了。
奶奶把自己最得意的心血交给他们两个,当然是希望他们俩能够为孙女报仇。
“让奶奶放心吧。”宿月说,“我们肯定不辱使命。”
时间拖得越久,村子里其他女孩子越危险,所以宿月当即去村子的花田里采了一朵花,悉心地放在花篮里,还用草叶打了个蝴蝶结,放在村口。
这是对“急聘”的回应,表示送花的姑娘愿意做下聘男子的新娘。
之后还是不敢耽搁,问过村长当地婚俗的良辰吉时之后,宿月干脆利落地决定,就在今天晚上,明月升起的时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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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明月早早高悬在夜空,衬得湛蓝天空如同丝绒幕布。
虫鸣在山林间此起彼伏地响,隐约风息在山野中躁动,仿佛一场大戏开幕前的热场。
鸟嘴坡村独有的栅栏和灯笼,从山坡上远远地看下去,如同剪纸的剪影,那些尖头的木栅栏前站着一排人,大部分人穿着现代装束,有中年男人,有年轻的男孩女孩,还有一位佝偻着背,戴着花头巾的老奶奶。
另外还有两人,穿着当地复古的服饰,两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一个穿红黑相间的婚袍,头上还戴了很华丽的头冠,银饰和饰品下面的垫布瀑布一样垂下来,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也遮挡住了他的容貌。
他一寸皮肤都没有露出来,但不管是谁第一眼看,都会觉得这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另一个男人穿青色的袍子,衣着要简朴得多,腰间却佩着一柄嵌满宝石的长刀。此外,青袍男人身上还是戴了一些闪亮的银饰,像是为了能配得上那美人的身份。
但事实上,男人那张脸胜过任何奢华的装饰,他锐利英俊的眉眼,还有时时落在美人身上的视线,都让他成为与美人最相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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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脸完全遮住是宿月的提议,毕竟洞神真太怂了,他可不想洞神一看到自己的脸,哧溜一下跑没影了。不过离开鸟嘴坡村时,他还是掀起那门帘般沉重的一脑袋银链子,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刚好看见凤凤的奶奶,云娘,老人家已经要靠拐杖才能站得住了,却用力地冲他招手。
宿月心头一热,抬起右手,在空中简单地挽了个花,随后右手放在左肩,右脚后撤,低头向奶奶行了一礼。
这是上神的许诺,代表他一定会为女孩报仇。
行过礼后,宿月回头,苍咫在旁边等他,静静地看着。
苍咫对这种感情没法感同身受,虽然他会充分的表示理解,在以前也会倾听宿月的感想,但是他没有心,也就注定没办法共情所有的感情。
以前宿月会和苍咫为了人类吵架。
比如有人死了,宿月会很懊恼,苍咫则会很平静地说你已经尽力了,救不回来的话也是他们的命数,或者宿月费很大力气去救人,苍咫会说你没必要这样做。
那时宿月会和苍咫争执,说你作为神明凭什么这样傲慢,苍咫后来就不再说了,不论宿月做什么,他都静静地看着。
到最后分手时宿月才明白,因为他们纯血的神明都没有心,所以不论他是劝说宿月还是不劝说,都只是出于对宿月的尊重而不是真的被打动。
苍咫那也不是神明的傲慢,他是真的没有情绪。
所以他不会明白奶奶把自己绣的最好的衣裳给宿月穿上,是为了祝福宿月一切顺利,希望他能为她带回好消息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