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籁纸鸢
我的感觉是什么,真的很难描摹。
嫉妒?愤怒?郁结?悲伤?
都不是。
我刚走没几步梅丹佐就抓住我,似乎是想挽留吧。我说没必要,拉斐尔是为了你受伤,你一时怜悯就动摇了,一动摇了就把他宠到床上去,我完全能理解。
梅丹佐说,我是动摇了没错,我不可能不动摇。你天天和我在一起但脑子里装的别人,你要我怎么不去找一个只想着我的人?
我说,别给自己找借口,几千年前的事你也可以拿出来扯。
梅丹佐说,几万年几万伯度都一样,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不会停止想着路西法。
就这一句话把我吼到了人界,顺带还把这几千年的记忆也塞球里去。
第82章
我站在窗前,看着罗德欧加的擎天柱,上空穿过蝙蝠和奴隶船,瑰丽奇幻的色彩在苍穹中跳跃。
现实反倒像在梦中。
想起了伊罗斯盛宴,令人目眩神迷的灯火酒色,光雾相映。
想起了阿撒兹勒问的三个问题。
想起了路西法站在红光下黑雾中,人群喧哗中,安静得几乎失去呼吸。他当时唯一的动作,就是拉扯自己的手套,然后将整个右手握紧。
他不是不相信我,不是盲目地相信五芒星的指示,不是对自己黑魔法过于自信,而是我给出的答案是骗人的。阿撒兹勒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除了最后一个,路西法都知道。
直到阿撒兹勒问,你是否爱梅丹佐。
而我的回答,使我就像一个分明露馅还要拼命掩饰的骗子。
想起了我们在阳台上的欢好。他一直知道我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创伤与毁灭,所以,他扬头时极美的神情就像夜间绽放的优钵昙,美丽芬芳。
昙花一现,绝艳一时。
路西法一直有些自恋,他爱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他的手很漂亮,他弹钢琴的时候,手指美丽得就像流出的旋律。
人生中最令人绝望的事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从那一日过后,他会发现自己的手坏掉,腐烂,最后露出白骨。由指甲一直坏到指根,然后是手背,手心……
而这种时候,我所给予的,只有偷情、奸夫、情欲。
我连承诺都不曾给过。
一再的隐忍,一再的退让,却换来了盛宴上的谎言。
当时他会是什么心情?
他一定觉得很可笑。
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欺骗,到最后还是欺骗。
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会让这个人死。
七千年的暮暮朝朝,七千年的沧海桑田,自以为辛苦等待守候的七千年,居然变成笑话一场。
腹部撕裂肉体的痛已经让我无法站直。我跌跌撞撞地从窗旁跑到床前,路过镜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黑衣。
我恍然看着镜中的自己。
是的,黑衣。魔后的黑裙改成了男式。包括额前的珍珠,都是清一色的明黑。
红发黑衣,妖异不可方物,与以往大不相同。
而自黑衣中露出的白颈上,分分明明的瑰色斑纹,就像欢爱后的痕迹。
我晃晃脑袋,赤脚往门外跑去。
脚底踏上地面,冰凉浸骨,劈劈啪啪传出清亮的回声。
除此之外,殿内清静无声。
圆而粗的廊柱撑着整个大殿,地面如同明镜一片,显现出清晰的倒影。
走了很久,才看到别西卜带着一帮邪恶法师站在殿外。
我展翅飞去,抓住他的肩膀问:“路西法在哪里?”别西卜愣住。我摇了摇他的肩膀:“快说啊,路西法在哪?”别西卜说:“陛下说让您直接回天界,他有事,就不送你了。”我说:“不,他说他要见我的,让他出来!”别西卜说:“别去了,他真不想见您。”
突然想起那一夜,月下惨白的骷髅手指。我看看外面宏伟壮丽的潘地曼尼南宫殿群,我使力甩开他的手,开始一间间寻找。
罗德欧加里依然喧嚣热闹,但是王宫里一片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每寻过一间殿堂,心就要下沉一分。
六翼没有规律地乱舞,黑衣伴着红发在空中轻扬。
疼痛在一点点往上延伸,如果没有料错,孩子开始长翅膀了。尖锐的翼骨将会刺破内脏,却不致死。
魂魄几乎要脱离身体而去,可依然没有。哪一间都没有。
直到最后,我被人拦路截下。他扬起一张妖媚的瓜子小脸,笑得有些僵硬:“在找我爸是不是?”我盯紧他,一字一句说:“玛……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玛门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我带你去见我爸。”
他掉头就走,我尾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