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尘笑
“如果喜欢男人,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找。”
他话说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长的帅的,个子高的,国内的,国外的,你提条件啊?告诉我!我帮你找。”
“为什么要找……”
他突然哑住了。
自己儿子跟最好的朋友走到了一起,而且还是同一个姓别。
作为父亲,钱俞清受到的打击与震惊并不少。
他到现在都不相信,所以语气里带着愤怒和质问。
而与此相对的是,他这辈子,几乎从来没有对亭澜说过一句重话。
他看着亭澜的嘴角瞬间僵硬,表情由震惊变到恐惧,最后只剩下惊慌和不知所措。
他不停的后退着,身体颤抖的好像风中飘的落叶。
“你知道了啊……学长。”亭澜低着头,声音小的让人抓不住。
“对不起呀,一直没敢告诉你。”
“因为我一直很担心,如果学长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看我。”
“原来……”
他清楚的听到,亭澜哭了。
“……原来是这么看我的。”
他直愣愣地看着亭澜的模样,怀里,亭澜刚刚塞给自己的烟似乎在隐隐发烫。
澜澜,那个他视如家人一般的人,在自己面前哭。
他仿佛看到自己与亭澜自相识到现在,过往的一切感情和纽带,正在他的眼前一点点皲裂,碎开。
他突然觉得很恐惧。
身体比脑子先反应了过来,伸手去抓亭澜的胳膊,却被亭澜躲开。
“晚饭我就不吃了,学长。”亭澜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遮挡住那双已经失了星芒的眼睛。
“我走了。”
平淡的话,说的像是永别。
钱俞清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一条长长的钢筋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亭澜夺门而出带出的风吹到皮肤上,被夜晚的海风一扰,轻飘飘地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似乎就这样,两人快二十年的情感,咔嚓剪断了。
海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身边是焦急万分地的徐婷。
“老婆。”钱俞清低声唤道。
他缓缓放下捂着额头的手。
“我跟你说个事……”
亭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钱俞清家里出来的。
他如落荒而逃的野狗一般,开着车冲出了那个他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小区。
凯迪拉克的引擎发出剧烈的轰鸣声,亭澜眼前恍惚不已,油门越加越大,轰隆一声冲过十字路口,别停了一辆右转的小轿车,惹来一阵谩骂。
亭澜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他不得不将下颚线绷的一刻不松,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泄力,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会让自己濒临崩溃。
现在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虽然不多,但依旧紧锣密鼓。
亭澜不知道自己要开去哪里,他操控着车子在路上来回穿梭,速度飙升。
直到耳边传来“哇唔哇唔……”的警笛声。
后视镜内,一辆交警摩托跟了上来,用着大喇叭喊道:“前面那两黑色的凯迪拉克沪A D10XXX,立即停车!立即停车!”
亭澜恍如梦中惊醒,他浑身瞬间没了力气,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车子稳稳停在了路边,打开了双闪。
亭澜攥紧方向盘的手猝然落在了双腿上,无力地瘫着。
车窗被敲响。
“开窗!”交警命令道。
亭澜睁着眼睛,浑身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木讷地打开了车窗。
之后便是交警的处理,亭澜被判驾照没收,罚款两千元,扣押车辆,让他之后自己去取。
亭澜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回应,交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辩解也没有。
交警也第一次遇到这种一点也不挣扎的情况,执法时不由得多看了亭澜几眼。
似乎是怕亭澜出什么事,交警在处罚结束后,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亭澜,直到警用吊车把亭澜的车吊走,还嘱咐亭澜早点回家。
亭澜呆呆地站在路边,夜风早已吹凉了他浑身的冷汗,背后湿漉漉的,寒意一个劲往心口蹿。
怀里的手机不停的振动着,钱俞清和钱程的电话几乎是一刻不间断地打过来,但亭澜都没有接。
路上的车流更稀疏了,亭澜靠在一棵树边,缓缓坐在了地上。
他打开手机,无视掉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短信,拨打了江随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江随的声音传来:“喂?这么晚还没睡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听到江随的声音,鼻子就开始发酸。
真是的,他明明已经有好好在忍了。
“……江随……”亭澜的声音带着颤抖。
电话那头的江随一听不对,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澜澜?你怎么了?”
亭澜再也忍不住,偌大的泪滴从脸上滚落,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学长他……知道我跟小程的事了。”
第92章 他对澜澜真的很重要
江随刚一收到亭澜的定位,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
他焦急的开着车,结果还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隔老远就看到了那个在路边颓然坐着的身影。
亭澜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小狗,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像是没有了生气,脸上两道早已干涸的泪痕,呆呆地看着路面发呆。
他连忙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将车停在路边,拉好手刹,下车跑了过去。
“澜澜!”
江随唤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亭澜发冷的身体,脱下衣服给他搭在肩头,然后蹲了下去,什么话也没说,摁着亭澜的脑袋将他紧紧抱入怀里。
再多的言语也没有一个怀抱管用,江随抱着怀里冷的僵硬的身体,咬了咬牙,道:“走,我送你回家。”
“……不要回家。”亭澜轻轻应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江随看了一眼亭澜一直在振动的手机,上面赫然几条短信,都是问亭澜在不在家里的。他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那去我家吧。”
“好。”
江随现在还没正式结婚,女方那边家里比较传统,所以目前还没有同居。
他将亭澜带回了自己新买的房子里,这是江随为了结婚买的房子,地址只有亭澜知道。他拉着亭澜坐到沙发上,转头冲了一杯热牛奶给他暖身子。
亭澜身上披着毯子,冲他微微笑了笑,接过杯子来,浅浅喝了一口。
“我给你弄点吃的吧?”江随挠了挠头,道:“家里还有点速冻饺子。”
亭澜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摇摇头,道:“不麻烦你啦,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江随看了看亭澜,亭澜的手机在回家的路上就没了电,到了家里也没见他主动去充电。江随悠悠叹了口气,走到亭澜身边坐下,犹豫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安慰道:“澜澜,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觉得你没有错,你不要太伤心。”
亭澜双手捧着那杯热牛奶,低头沉默。
江随不忍心看亭澜这副样子,拿起亭澜的电话递给他,道:“相信我,学长一直给你打电话肯定有隐情,你跟他多沟通一下,万一他能接受呢?”
“学长怎么能接受呢?”亭澜摇头道,他眼睛又开始泛红:“我跟小程的感情本来就……说起来,如果我一开始没有喜欢学长,如果我一开始坚定的拒绝小程,是不是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江随自然是知道亭澜现在面临的困境的,之前亭澜曾跟他分析过,而从当时两人分析的情况看来,这几乎是个无解的命题。
更何况,钱俞清在亭澜内心深处的地位那么重要,尽管现在他已经跟钱程在一起了,但钱俞清已经成了亭澜心上的一块软肉,一碰就会痛一痛,更何况这次,这块软肉被生生从他心口挖了出来,还是亭澜自己亲手挖的。
亭澜现在已经冷静了许多,但刚刚发生的事依旧让他难以正常思考,他抿了抿唇,找不到方向般地开了口,喃喃道:“江随,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随顿了顿,反问道:“那你会放弃小程吗?”
“我……”亭澜突然哑住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今晚脑子里面一直冒出来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似乎是因为孤独惯了,只要一遇到感情上的事情,他本能的就是想逃走,就像他十六年前飞去M国一样。
“如果你选择放弃小程,那你要想好,从今往后,你跟他们钱家可能就再无瓜葛了,沪城就这么大,又是同一个行业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忍受得了吗?”。
亭澜浑身抖了抖,他眼睛睁的大大的,无助地看向江随,嘴巴张了张,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你忍受不了。何况小少爷又那么喜欢你。”江随叹了口气,他轻轻拍了拍亭澜的肩膀,道:“你会再次离开,就像十六年前那样。”
亭澜嘴唇发着抖,捧着杯子的手指捏的发白。
“澜澜,你好好想想。翻了年,咱们虚岁可就三十八岁了。你难道要再逃十六年吗?”
有些时候,旁人远比当局者看的更清楚。
江随这话说的一针见血,作为亭澜最好的朋友,他太清楚亭澜的软肋和顾虑,他不想亭澜再因为这种事情离开自己的家乡,也不想看亭澜再过那种逃避的生活。
他想亭澜好好的、幸福地活下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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