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提笼遛龙
因为雨下得太大,车不敢开快,晃晃悠悠的亮着前头的灯,投射出两道昏黄的光柱。
车门在江闻皓面前“哧”的一声打开。
他抬眼瞟了下行驶路线,跟着就上了车。
司机撇了江闻皓一眼,见他浑身都是水,把自己搭在一旁的毛巾扔给他。
“擦擦吧,别把座椅弄湿了。”
江闻皓接过毛巾“哦”了声,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直到整个柳安在朦胧的雨雾中越来越远,完全退离了视线……
……
*
覃子朝正在里屋接电话,噼里啪啦的落雨声让他莫名感到有些焦躁。
屈指不耐地一下下叩着窗台,嘴上仍在客客气气地逐一回答着刚子的疑问。
突然,他好像听见客厅里传出一道开门声。
覃子朝直觉不对,当即打断了刚子那头的喋喋不休。
“抱歉老师,我这边有急事,晚点再打给您。”
话毕还不等刚子反应,便挂断电话,快步出门。
徐秋云独自坐在沙发上,面前还摆着那盘红彤彤的小番茄。
电视里的小品已经变成了群口相声,她呆呆望着电视,放在膝盖上的手则是不安地相互握紧。虎口的位置被掐出了好几个指甲印。
“妈。”覃子朝心里的不安加剧,沉声问,“江闻皓呢?”
徐秋云好久没说话,只是掐虎口的劲儿越来越大。
覃子朝调头就往屋外走。
“覃子朝!”徐秋云在他身后大叫了声,“你们,我不允许!”
覃子朝闭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低促地说了句“对不起”,而后头也不回地一开大门,冲进了雨里。
汽修店的三子刚复习完功课,伸着懒腰出来时差点被迎面而来的覃子朝撞了个跟头。
“哎哟,桌哥!你作么咧?!”
“车钥匙。”
三子张张嘴:“这…下着雨咧,你去哪儿捏?”
去哪儿……
覃子朝也他妈的不知道该去哪儿。
他只知道江闻皓怕打雷,不能放他一个人!
三子被覃子朝阴沉的脸色吓得够呛,他知道他桌哥一定是遇到了很要紧的事。于是乖乖进屋拿了摩托钥匙:
“桌哥,要不要我跟你……”
“一起去”仨字还没说完,覃子朝已经夺过钥匙插进摩托车里,随即扣上头盔一踹发动杆。
摩托发出一声长啸,瞬间钻了出去。
“喂桌哥!!慢点骑!!”
*
……
无数水花在摩托车飞驰而过时向路两旁飞溅开来。覃子朝将身子伏低,紧贴车身,右手不断加紧油门,脑海里则是迅速过着江闻皓都可能会去的地方。
最先锁定的是学校,摩托车驶离柳安直接进入山道。
山里的雨下得比县城还要大,狂风裹挟着树木,以压倒性的力度将它们狠狠折向一边。
覃子朝的衣服已经湿透,被风灌着发出“扑棱棱”的响声。
明明气温骤降,可头盔下的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层的汗。
覃子朝在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中那股巨大的恐慌还是如同山崩海啸般不断侵袭着他。
他明白江闻皓有多么在意徐秋云,尤其是在董娥走后,徐秋云成了除自己之外他唯一的亲情寄托。
他会不会因此而放弃?
他会不会就这样把他给弄丢了。
覃子朝将油门加到了底,手背因为用力暴露出淡青色的血管。
他不允许江闻皓就这么走掉。
绝不可能!
摩托车发出一阵刺耳的枭叫猛地停下。
摆在覃子朝眼前的是一条岔路口。
他看着腐朽褪漆的路牌,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
头盔的玻璃片蒙上一层呵气,覃子朝幽沉的瞳孔越发深暗,只觉得喉咙里都在不断泛着血腥。
最后,他一调车头,没往去云高的路上继续前行,而是转入了一条更为泥泞的小径。
那是去往下桐村的路。
天色越来越暗,雨势终于稍有所减。
仅存着一点深蓝色的天与布满红土黑泥的地之间隔着层浓重的水雾。
下桐村的路灯早早亮起,却相隔的有些稀疏。摩托车在灯下穿梭时一下子被照亮,又一下子暗下去。
覃子朝穿过错落的农户,直朝着村尾驶去。
他有种莫名但强烈的直觉,自己离江闻皓越来越近了。
……
*
果然,在那棵茂盛的梧桐树下,他看到有个人正蹲在那里。
身上仅穿着离家时的一条短袖,被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覃子朝心脏蓦地一紧。
眼底的紧张和恐慌在短暂地松弛了几秒后,升起了一团汹涌的怒气。
他将车扔在一旁,朝树下的人快步走去。
大概是刚刚骑得太急了,经过树丛时他的鬓角还被割了道口子。雨水将冒出的血冲到脸上,覃子朝抬手胡乱地抹了把。
江闻皓低着头,突然就看到了面前出现的两条长腿。
起初他还以为是出现幻觉了,直到被人揪着领子一下提了起来。
对方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皮一动不动地睨着他。唇抿成一道细线,下颚线绷出冷硬的线条。
“你是要跟我分手么。”
江闻皓低眉不语。
“说话。”语气加重,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与强制。俨然不是昔日里那个温柔宠他的人。
见江闻皓不愿看自己,覃子朝强行扭正他的头,单手掐着江闻皓的脸颊迫使他抬起来。
江闻皓仍不看他,微微皱了下眉。覃子朝的手劲让他的腮帮酸疼。
“看着我!”
有雨水从江闻皓的颊边滑落。
覃子朝沉着脸用拇指给他蹭掉,却仍不肯放过他,再次一字一句地重复:
“江闻皓,说话。”
江闻皓摇了摇头,许久之后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闷声说: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找个地方好好想想。” 他的睫毛颤了颤,看向覃子朝,“我不想跟你分手,也不想让云姨难过。”
在对上江闻皓眼神的一瞬间,覃子朝先前所有的不安与愤怒就通通被巨大的心疼所取代。
手上的动作不由放轻,可江闻皓的脸上还是留下了浅浅的指印。
江闻皓红着眼,时常用以伪装的淡漠神情在此刻荡然无存,暴露出了最深处原本的委屈和脆弱,哑声问:
“覃子朝,是不是因为我不够虔诚,所以许的愿望总是不能实现?”
覃子朝的心脏突然就像被人死死搦着,疼得喘不过气来。
理智回笼,他赶忙将江闻皓紧紧抱在怀里,低声不断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太急了,不该凶你。”
江闻皓任由对方抱着,垂在两侧的手,指尖微微蜷动了下。接着慢慢举起,也反搂住了对方。
“我刚刚又重新许了次愿,可是下大雨,香怎么都点不着。”江闻皓的身子被雨水浇的冰凉,还在发抖,“但许完愿后一抬头你就来了,是不是代表这次灵验了。”
抱他的力道收得更紧,几乎是要将江闻皓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个傻小子,竟然是来许愿的。
覃子朝吻住了江闻皓,动作有些粗暴。但江闻皓只是怔了下,就乖乖配合地张开了嘴。
短暂分离之际,他听到覃子朝在他耳边喃喃道:“江闻皓,告白那天你说过要我让着你,别不要你……”
有滚烫的水滴落在唇角。
“那你能不能…也别不要我。”
……
*
某个农户里的庄稼汉刚吃完饭,正跟媳妇儿一起边看电视边泡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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