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黑狗的脸上抹了很多泥巴,肩上还插着树枝,倒是做了不错的野|战伪装,他脚边放着一把苏联造的冲锋枪,显然就是这把武器刚才救了叶荣秋他们很多次。
叶荣秋死死盯着那把枪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向黑狗,黑狗有些局促地转开了视线:“你脚扭伤了,暂时不能走,日本鬼子正在搜山,你的同伴为了引开他们已经跑了,恐怕是打算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叶荣秋听了这些,并没什么反应,只盯着黑狗的双眼:“果然是你。”
黑狗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嘘,少说话,别把鬼子引来了。”
叶荣秋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他到现在可就只说了三个字,也是压低了声音说的,黑狗倒是说了好几十个字,现在黑狗倒嫌起他说话会引敌人?想来就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所以不愿让叶荣秋开口说话罢了。
叶荣秋长出了一口气,放松身子倒进黑狗的怀里。
黑狗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下蹙着眉头仔细地检查着叶荣秋身上的伤口。除了脚踝肿的比较严重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擦伤,并不太严重。
黑狗检查的时候,叶荣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黑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黑狗这样安静、认真的样子了,这样的黑狗迷人得让他简直忍不住想扑上去用力亲两口。
黑狗检查完叶荣秋身上的伤之后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搓热,然后弯□抓起叶荣秋受伤的脚踝,把他的脚踝裹在自己的手心里。对于扭伤的人来说,冰敷或者热敷都是一种选择,不过在这荒山野地里,他们没有这样的条件,他只有用自己温热的手来帮助叶荣秋消肿。
叶荣秋安心地靠在黑狗怀里。这样的一幕在过去也曾发生过,他们第二次遭遇日军的炸弹空袭,送欧阳青去长乐坪镇的时候,他也曾扭伤了脚。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所经受的便是人生中最苦难的时光了,而如今的情境却比那时都不如,他们没有水没有火也没有食物,甚至附近还有追捕他们的日本人,可叶荣秋却一点都不觉得他们的处境艰难。这甚至是他这几年来难得的好时光了。
黑狗帮叶荣秋捂了一会儿脚,就轻轻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捡起枪走往四处查探,然后再走回叶荣秋身边。
叶荣秋突然有些委屈,当黑狗在他身边坐定,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你个龟儿子,弄个五年你就没想哈老子?!”(这五年你就没想我?)
黑狗愣了一下,笑了:“哪个说我不想你?”
叶荣秋撑着滚圆的眼睛瞪他:“你上回看到我都不激动!?”两人时隔五年才重逢,这是叶荣秋醒时梦中都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他以为那必然是一个可以令人终生难忘的激动时刻,可黑狗的态度却让他觉得他自己像个傻子一般,只有他一头热,黑狗却根本无所谓。
黑狗还是那副痞痞的模样:“哪个说老子不激动的嘛,你娃是没看到,我一拐过去就高兴地蹦了好几哈!”
叶荣秋怔了怔,想象着黑狗拐进没人的小巷子里高兴得原地蹦跶的画面,一时间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他的怒气不知不觉间已消了不少,哼哼唧唧地问道:“就这个样样儿?”
黑狗促狭暧昧地笑了起来:“老子回切自己搞了一回,好久都没搞过了,都快忘了,好巴适。”(老子回去自己打了次飞机……)
叶荣秋眼前顿时出现了黑狗所描述的场景,他的俏脸涨得通红,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我日|你仙人板板!你……你这龟儿子!你就不能想点好事?”
黑狗看着叶荣秋羞窘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叶荣秋忘记自己腿上有伤,起身就想捶他,牵动了伤腿,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净。黑狗忙回到他身边搂住他:“莫动。再休息会儿吧,这沟沟里头鬼子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
叶荣秋点点头,靠回他怀里。他现在觉得很安心,这段时间以来内心水深火热的挣扎已经得到了宽解。既然黑狗会在暗中帮助他们狙杀日本鬼子,想来他也是地|下|党的成员了。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叶荣秋小声问道:“你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啊?”
黑狗撇嘴:“我怀疑老郭头那家伙让我帮他打通关系运送的东西不简单,怕是要对皇军不利。别的也就算了,要是把我拖下水了可不好,我就把消息卖给了鬼子,顺便溜过来看看到底那老头子到底出什么幺蛾子。”
叶荣秋一惊,猛地回过头看着黑狗,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鬼子是你叫来的?!”
黑狗的目光闪了闪,但这一次他没有再逃避,而是迎上了叶荣秋的目光:“是啊。”
两人周遭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一切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叶荣秋就这样瞪着黑狗,黑狗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地浅笑着,可突然之间,叶荣秋却觉得,他从黑狗身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菉竹猗猗的地雷
大家觉得这个新文名怎么样?编编帮我起的哟~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叶荣秋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黑狗,黑狗却并不回应他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替他揉着受伤的脚踝。
过了一会儿,黑狗起身:“日本鬼子应该走远了,我带你出去。站得起来吗?”
叶荣秋扶着山壁站起来,迈出一步,就疼得变了脸色。
黑狗见他露出痛苦的表情,不禁皱了下眉头,小声嘀咕道:“别伤了骨头。”他走到叶荣秋身边蹲下,“上来,我背你。”
叶荣秋不语,几秒后,爬上了他的背。
这荒山里植被丛生,他们所在的地方根本没有道路,且有不少荆棘灌木,黑狗背上背个叶荣秋,路就更加难走了。黑狗折了两根较粗的木棍拿在手里,用木棍折断前方的植被,开出一条小路来。
“你的同伴有没有告诉你他们打算去哪里?”黑狗问道。
叶荣秋怔了怔,心虚地摇头:“没有。”
黑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送你去哪好呢……”黑狗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
叶荣秋小声答道:“找个没有日本人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黑狗才低声道:“你打算离开中国吗?”
他说了一个笑话,但是谁也没有笑,气氛甚至有些悲伤。叶荣秋楼主黑狗的脖子,将头往他的颈窝里埋得更深了些。
去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吧。
叶荣秋想这么说。但他没有说出口。
绵延的山脉很长,整条山脉通过好几个村庄,叶荣秋不说要去哪儿,黑狗也不说,两人就这样缓步在静谧的山中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狗将叶荣秋放下:“休息一会儿。”
叶荣秋胸前贴着黑狗后背的衣襟早就被汗水打湿了。
两人在树下做下,黑狗问道:“肚子饿不?”
叶荣秋点头。昨晚上他们就没吃多少东西,早上跑了一路,这时候早就饥肠辘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