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晓生
那辆车的车门打开,包括司机从车上下来五个人,为首的正是叶荣秋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黄三爷!
而黑狗就站在黄三爷的身后。
除了黑狗和黄三爷之外,其余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拿了一根钢棍,来者不善地盯着叶荣秋和阿飞。叶荣秋紧张的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大冬天莫名就出了一身冷汗,阿飞坐在车上在他身后的车里比他哆嗦的还厉害:“少少少爷……怎怎怎么办啊!”
叶荣秋知道阿飞是指望不上了,此时此刻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使得自己不那么惊慌绝望。他不由自主地将乞求的目光投向黑狗,希望能得到回应。然而黑狗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叶荣秋看不出他的情绪。
黄三爷看起来有些焦躁,盯着叶荣秋冷笑:“好啊,叶二少爷,你好得很!”
黑狗的反应让叶荣秋感到孤立无援,他只得强自镇定道:“三爷,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黄三爷冷笑两声,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指着叶荣秋厉声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啊?我的心肝儿?”
叶荣秋没料到他竟会掏出手枪来,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可他背已贴在车身上,退无可退了,惊恐地看着黄三爷手中的枪,涨红着脸梗着脖子道:“你、你!你违反了战时枪支管理条例!警察……警察会抓你的!
黄三爷没料到他竟然说这个,瞧他一脸义正言辞的样,顿时哈哈大笑。笑够之后,他板起脸哼了一声,一步一步逼近叶荣秋,冷笑道:“二少爷,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开心?你爹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格老子的趁着日本人来想跑到哪里去呀?”
叶荣秋拼命地咽口水,告诉自己镇定,可身体却忍不住哆嗦:“我、我没有!
黄三爷突然大喝道:“兔崽子!你是不是以为老子要倒霉了,治不住你了?狗屁!我告诉你叶荣秋,我黄三爷看上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你他妈给脸不要脸,我今天非得当街办了你!”他手枪一抬,指着叶荣秋的脑门,道:“把衣服给我脱了!脱光了!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九……”
叶荣秋惊得目瞪口呆,可是枪管子指着脑袋,可没有功夫给他像前几回那样想着士可杀不可辱之类大义凛然的话,吓得立刻去解自己的扣子:“别、别开枪!”
黄三爷冷哼,抓枪的手稍微松了些:“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啊,叶二少爷!”
叶荣秋哆嗦着解开自己两颗扣子,被吓得发愣的头脑终于开始运作。他一边故作手忙脚乱解不开扣子,一边乱哄哄地想着今日有什么法子能脱身,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那边叫道:“三爷。”
黄三爷正盯着叶荣秋看呢,猝不及防有人在他耳后叫他,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头还没转全呢,突然手腕上和腰眼上同时一痛,回过神来就发觉自己被一个人箍住了,手臂被人抓着打了个弯儿,方才还指着叶荣秋的枪眼子不知怎么的就顶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黑狗的动作一气呵成,他一只手卡着黄三爷的脖子,另一只手挟持了黄三爷抓抢的手。他再握着黄三爷的手指一用力,黄三爷吓得差点尿裤子,立刻把自己的手指从扳机上挪开,于是黑狗顺利地把枪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黄三爷傻了眼,叶荣秋傻了眼,黄三爷的那群手下统统傻了眼,整条街上鸦雀无声,有足足三秒钟的时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连口气都不敢喘。
到底黄三爷是老江湖,虽然他是被人拿枪顶脑袋的那个,但他也是最快镇定下来的那个。他没料到黑狗临阵倒戈,居然闹了这出戏,忍着怒气道:“小黑,你这是,要造反?”
黑狗低下头用黝黑的眼珠子往他脸上杵了一杵。“啊。”他很爽快地说:“我反了。”
黄三爷没料到他答得那么干脆,做的事那么黑心,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道:“黑狗,我黄三自认对你可不薄吧。在道上混的,像你这样不讲规矩,以后的路可没法走。”
黑狗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在道上混了,三爷。”他把枪又往黄三爷的脑门上推了推,对着黄三爷的那几个手下言简意赅地吩咐道:“丢棍子。丢远点。”
那几个人愣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把棍子丢开了。
黑狗又转头吩咐叶荣秋:“上车。”
叶荣秋还在犯迷糊,愣头愣脑地戳在那不动。黑狗有些无奈地望了他一眼,道:“二少爷,要我请你上车吗?”
叶荣秋这才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地拉开车门跳了上去,临上车前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坐垫上。他以为黑狗挟持了黄三爷给他和阿飞逃出重庆的机会,脑子里乱乱的,正想着他走了以后黑狗该怎么办,正在他发愣的时候,黑狗挟持着黄三爷钻了进来,对他说:“坐进去点!”
叶荣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黄三爷这个大麻烦他可不想带着。
黑狗索性抬脚把他踹了进去,然后勾上车门,回头看了眼往后面那辆车上跳的黄三爷的手下,吩咐阿飞:“快开车!”整个过程里,他死死勒着黄三爷的脖子,半点没敢松开。黄三爷被他勒得直翻白眼,也就没力气抵抗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周辰、绾绾、uc、刚刚弄人弄人的地雷
第十八章
阿飞慌慌张张地开着车横冲直撞,后面黄三爷的手下开车追着,黑狗让叶荣秋摇下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对着后面的车就是一枪,那车顿时猛打方向盘,差点撞上电线杆。
黑狗又压着黄三爷把他的脑袋推出窗外,用枪顶着他的后脑勺。那车人看懂了他的威胁,渐渐地降低了车速,不一会儿就被叶荣秋他们甩开了。
黑狗把黄三拽回车里,问叶荣秋:“有绳子吗?把他的手脚捆了。”
叶荣秋手忙脚乱地从车后箱里翻出两条麻绳来。黑狗要拿枪,阿飞要开车,因此捆绑黄三爷的工作只能他来做。他一个读书人从来没做过这档子事,可现在也不是推脱的时候,只好忍着嫌恶去捆绑黄三爷。
叶荣秋拿着麻绳凑到黄三爷手边,黄三爷倒也配合地将自己的双手合拢着举起来,方便叶荣秋捆绑。叶荣秋抬起头看他,他还笑嘻嘻的将双手往叶荣秋眼下凑。叶荣秋不禁皱紧了眉头。他心里对黄三爷是有阴影的,这双手曾经在他身上不规矩地游走过,虽然最后并没有做成什么,可却还是让他想起了那种浑身发毛的难受的感觉。
偏黄三爷看穿了叶荣秋心思似的暧昧地笑道:“茂实怎么不捆了?舍不得?”
叶荣秋羞恼不已。黑狗猛地用枪托砸了下黄三爷的脑袋,黄三爷吃痛便闭了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旋即敛去,转头看向黑狗。黑狗笑得云淡风轻:“对不住啊三爷,车太晃,我手不稳。”
在叶荣秋替黄三爷捆手的时候,黄三爷用长辈关怀小辈的语气道:“小黑啊,你怎么总喜欢从你三爷手里抢人?前头一个冯甄伺候的你不好?三爷对茂实那可是一片真心,你何苦又非要和三爷抢呢?”
黑狗说:“三爷年纪大了,消受不起。我年纪轻,多几个,也受得住。”
叶荣秋听他们两个这样无赖地说话,不禁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他捆完了黄三的手,就缩到一边去了。
一路上老流氓和小流氓就这样没脸没皮地你一句我一句,听得叶荣秋一言不发直皱眉。等车快要开出重庆了,黄三爷的脸色终于有点沉了。
黄三爷突然长叹了一声,道:“小黑啊,三爷我也就掏心窝子跟你说句实话。我待你,那是同亲生儿子一般的,便是亲生儿子也没你这么顺眼的。我几时薄待过你?我以为你是个重义气的,你是不是看三爷最近背了些麻烦,就以为三爷罩不住你了,想要另寻出路?你倒是想想,我十七岁白手起家,二十多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如今坐到这个位置,岂有说倒就倒的道理?”又道:“我知道你一时糊涂,说不生气那是假的,毕竟我拿你当儿子一样看,就算你办下这档子事,我还是不忍心苛责你。娃儿啊!这话我就说一遍,你若现在肯回头,三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黄三爷一席话说的恩威并济,黑狗倒是没什么反应,叶荣秋却有些慌了,真怕黑狗又临阵反悔。毕竟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黑狗究竟为什么要帮他,甚至不惜反叛黄三爷。
黑狗看着黄三爷,脸上还是笑笑的,乌黑的眼珠子里却蕴藏着冷意。他道:“是了,三爷待我就如同义父一般,恩情如山。七年前,三爷在赌场里把价值钟家祖宅的大洋借给我父亲的恩情我至今不敢忘怀。”
黄三爷骤然变了脸色,惊恐地盯着黑狗:“钟家?!你?!你是钟千山的儿子?”
黑狗淡然地对着他笑。
黄三爷阴沉着脸不再说话了。
车已经离开了市区,没有了修筑的水泥道路,红土地上车十分难开,颠簸不断,周围也很难看到像样的建筑了,放眼望去皆是田地。
黑狗突然叫道:“停车!”
阿飞不明所以,却不敢违抗这个手里拿着枪的家伙,将车停了下来。
黑狗没有再说话,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枪看。黄三爷面如土灰地靠在车门上,而叶荣秋以为他要杀了黄三爷,紧张得不敢去看。可他也并没有试图阻止,而是想拉开车门跳下车,躲得远一点,与自己无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