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舟不晚
巷子外有面馆,一碗牛肉面一碗咸菜面,男生率先抢过咸菜面,赵天佑哼了哼,将两碗面对调:“行了啊,别跟我卖乖,下午我就给你买票,明天把你送走。”
“真的?”男生两眼放光。
“煮的!”
“谢谢叔叔!”
“叔叔叔叔,我有那么老吗?我已经告诉过你一遍,我年轻着呢。”
“谢谢哥哥!”改口很快。
男生终于露出笑脸,两排牙齿整齐洁白,却没有他笑容里的灿烂晃眼,赵天佑心道小男生就是小男生,给点糖就高兴坏了。
但男生高兴了,他不高兴了,晚上叽叽喳喳。
“他见到我一定会开心死,他们搬家的时候很匆忙,说走就走了,走之前他还哭了呢,我安慰了他好久,我说了放假就去找他,一定要说到做到。”
“我们俩是特别好的关系,比亲兄弟还好。”
“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好兄弟好朋友。”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哦,”赵天佑漫不经心应着,靠坐在床头拿着本子和笔,算着今天零工的账,顺口道,“多久了?”
“两个月。”
“噗,我特么还以为好几年呢,”这么一打岔,算到哪儿他又忘了,心头吐血,“我喊你大哥,你别说话了行吗。”
“嗯,”男生高兴地点头。
票有提前买好,第二天上午,他直接送男生去汽车站,站内人很多,提着大包小包的都等在候车室,看时间还早,他去早餐店买了两只包子和一根玉米给人在车里当午饭吃。
回来时,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男生身边笑眯眯搭话。
“小朋友,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你爸爸妈妈呢?”
“叔叔有个儿子和你一样大,看见你我就想起我家儿子,你坐哪班车呀?叔叔请你去外面吃根冰棍好不好?”
男生冷着脸没理。
“他不吃冰棍,不如你请我吃?”赵天佑走到眼镜男身后。
眼镜男回头:“你谁啊?”
男生抬了抬眼皮:“他是我爸。”
呵,臭小子又给他升了辈分。
赵天佑不承认也不否认,直直瞧着眼镜男,男子悻悻离开,他把包子和玉米给男生:“路上再有人搭话谁都甭理,人心隔肚皮,不定就把你卖了。”
“我没理他,”临别之际,男生认看着他认真说,“那天你身上就二十几块钱,还请我吃了根年糕,我觉得你人挺好,嘴上说话很坏,但是心肠很软,是好人。”
“算你有点良心。”
“叔叔,你给我写个电话号码吧,回家后我联系你,还你车票钱。”
“算了吧,走了以后别再让我碰着就行,”赵天佑摆手。
离发车还有二十分钟,不少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排队,男生也进入了队伍,回头冲他咧嘴笑,要去见朋友了,那开心劲儿怎么掩都掩不住。
赵天佑在座位上等着他进站,结果停止售票前十分钟,他一咬牙也买了张票,心里骂骂咧咧,火车站、汽车站之类的地方是儿童走失高发地,自己到底心软。
脑海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再心软一回,绝对最后一回。
大巴车稳稳当当地载满了乘客从一个城市抵达另一个城市,到站是下午一点多。
他带男生吃了份快餐,两人坐公交抵达地址上的桐阳街,但整条街全是店面房,一楼门店二楼包括二楼以上是民用住宅,门牌标的只有桐阳街几号,压根没有百里路。
“没有,没听说过什么百里路,”16号门店的老板娘摇头。
“您确定吗?”男生又问。
“确定啊,怎么不确定,我家在这儿开店十几年了,一直就叫桐阳街,前面那栋高楼瞧见没,到这儿一圈,”老板娘坐在柜台后比划了下,“我都熟得很,就没有百里路,要么是你们找错街了。”
男生的脸色发白。
赵天佑不知道怎么说,好比原本是一块铁,现在成了薄薄的一张纸,戳一下就能碎。
他叹口气,用手机查了市内街道,就没有相似的,即便没有他也陪男生找了好几处地方。
高挂的日头从西方落下,余晖消散了最后一点光芒。
两人站在某处马路边。
“你朋友可能写错地址了。”
男生嗯了声说:“他可聪明了,在学校经常能拿奖状,但有时候也会迷糊。”
赵天佑沉默片刻,道:“接下来呢?你回家还是接着找?”
“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接着找,谢谢叔叔陪我过来。”
“行,你找吧,就我这点钱还陪着你找人,晚上还得住还得吃,明天我直接喝西北风,老子当不了这菩萨,走了,”赵天佑抬脚离开。
他穿过马路,往车站方向走了五十来米后回头看。
男生竟然没跟。
小小的身影依旧矗立在那儿,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址,然后抬手擦了下眼睛,先是左手,接着是右手,来回着擦,像眼睛里长了只跳蚤,从左眼蹦到了右眼,又从右眼蹦到了左眼。
但这只“跳蚤”谁也捉不到,谁能在伤心难受的时候阻止眼眶里落泪呢。
赵天佑狠了很心,拨打了110。
男生被接走时,车窗内的那张脸糊满了眼泪鼻涕,小孩子的伤心总是那么纯粹,纯粹得好像全世界都塌了一样。
隔着玻璃,男生道了句再见。
.....
“呼.....”
烟雾从口腔里吐出,像是吐出了一口浊气,赵天佑的一根烟也抽完了,气沉丹田冲着紧闭的房门吼去:“这么多年了还没长进,丢不丢人!”
*
最近都是好天气,日头晴朗,秋风软如春。
许暮星坐在床头柜边,每日的住院清单被反了个面,食指和拇指夹着笔,笔尖触碰纸张,哗啦一声划破了单子。
写了十几分钟,没写出一个完整的字。
第66章
他没急着再写字, 而是放下笔,右手做了七八个抓握动作后重新去抓笔,但是依旧不灵活, 肌张力增高也让他控制不好力道。
又一次尝试后, 笔从手中脱飞掉落了地面。
视线看向落笔处。
捡个笔而已, 没理由连这点都做不到。
双臂撑住床头柜边缘,随着用力, 轮椅往后退了些, 留出了他与床头柜之间的距离,他伸出手,试着慢慢弯腰, 可失重感来袭时已收不住势, 整个人都往前栽去。
“许暮星!”
顾临舟刚踏进病房, 乍见这一幕, 惊惧上涌, 幸好他动作快,疾步上前箍住了对方肩膀才没让人摔下去, 悬着的心没放下, 直到将许暮星扶好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许暮星。”顾临舟轻声责备。
许暮星自己也有吓到, 那一瞬摔下去,脑袋还得磕在柜子上,到时脑子也残了, 不过面色一白后恢复了常态。
“你怎么来了?”
顾临舟握住轮椅手柄, 调整好方向, 在许暮星对面坐下, 缓了缓道:“其实我天天都有来, 天天都有向医生询问你的情况,可你不想我们来探望,所以没进来,但是今天.....”
他苦笑了下,接着说:“今天没忍住,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是我自己觉得丢人。”
“不丢人,许暮星永远是许暮星,”顾临舟的目光攥紧了许暮星的视线,语调也越发柔软起来,“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无论什么样子。”
男生的诚挚,炽热,布满温润眼眸。
如阴霾里明亮的光。
许暮星微微一笑:“谢谢。”
顾临舟也牵了下嘴角,只是笑得有些酸涩。
“今天感觉怎么样?”主治医师带着两名实习生走进病房,一边查看手里的病例,看完交给实习生,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和蔼。
陈主任四十来岁,模样敦厚,说话总是不紧不慢,语气温和,每次见到这位主任,他心里都会踏实不少。
不过....
“好像和前几天没差别。”
“不要着急,半个月就能下床自理,情况恢复得很好嘛,继续保持。”
许暮星点头,说实话,他还是有些焦虑。
陈主任每天都在和病患打交道,哪里不了解患者的心情,说过多遍的话还是会耐心地重复告知。
“你的损伤属于可逆性,能恢复好,但要恢复到以前状态肯定要有个过程,急不来,现在就是放宽心每天坚持康复训练,以你这么年轻的底子再有个一个月我估计也差不多了。”
“谢谢陈主任。”
“药也要按时吃啊,住院呢还得继续,过两天再拍个片我看看,”陈主任道。
“好的。”
“你小姨呢?今天换你同学照顾你?”
陈主任查房时常还会和患者聊几句家长,许暮星很适应这样的亲切,会让焦虑得到舒缓:“我小姨去外面买早饭了,我同学刚来。”
“好,多吃点高蛋白高维生素食物,容易消化的。”又叮嘱了几句,陈主任带实习生去了隔壁病房。
“要不要我扶你到床上休息?”顾临舟问。
“不要,”许暮星果断拒绝, “躺了一晚才起来没多久,再躺总觉得自己真成了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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