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 第136章

作者:北南 标签: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爹,我归家之前你未去军营,说明还算安生。”他问,“那蛮子安生多久了?”

霍钊记得清楚:“自你归塞的消息一定,蛮子偃旗息鼓……”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父子俩目光撞上,却无一丝一毫的暖和劲儿。原本战事吃紧,为何知晓霍临风归塞,对方便安生至今?

“都下去罢,不必在跟前伺候。”霍临风挥退下人,这一方小厅仅余一家三口。他为霍钊将酒盅斟满,确认道:“圣谕一下,蛮子便消停?”

霍钊确定地点点头,如今想来,莫非前后存在一些关联?

霍临风思虑道:“若近日蛮子主动开战,说明对方有意休整,等着与我交手。”一顿,他倾身靠近些,低声道,“退兵驻扎需三五日准备,若对方和圣谕同步,只能说明他们知道得更早。”

霍钊微凛:“你的意思是,突厥人有内线?”

霍临风有此猜测,倘若猜中,圣谕明晃晃传至塞北,内线若要更早知道,说明藏身在朝廷之中。还有另一种猜测,朝廷有人与突厥勾结,互通消息。

此事非同小可,无凭无证不能妄断,只好看看后续的情形。

说了这般久,饭菜的热气逐渐稀薄,一壶酒也已不够烫了。白氏为父子俩夹菜,嗔怪道:“吃饱肚子进书房说,不差这点工夫。”

霍临风一副言听计从的孝子样,端碗吃饭,闭口不提军情。他垂眸盯着碗沿儿,归来已三日,也不知西乾岭如何,不凡宫如何,无名居又如何。

那姓容的,有否吃饱穿暖?

想他吗?怨他吗?

想他时哭还是笑,怨他的话又要怎样排解?

“嘶!”他正琢磨要紧事,被霍钊狠狠踢了一脚。小侯爷情场泣血,万分的不快,竟胆大包天地吼道:“踢我做甚!”

霍钊一愣,登时又踢一脚:“你娘问你话呢,懂不懂规矩?!”

霍临风讪讪,收回神思,端上笑脸,一股子不正经的纨绔气派。白氏被他逗笑,问:“临风,在江南这阵子过得如何?”

霍临风说:“江南景色宜人,各地也很繁华,货运往来极其方便。”

白氏又问:“那儿的吃食如何,平日里还习惯吗?”

霍临风回答:“吃食多样,下人伺候得很尽心,一切都好。”

白氏疑道:“听说江南女子苗条纤细,当真?”

霍临风说:“嗯,也有丰满的,反正都不如娘漂亮。”

母子俩一言一语,恨不得把江南的风土人情细数一遭,霍钊默默用饭,听得实在烦了,冷声插嘴道:“磨蹭,他是你生的,痛快地问便是。”

白氏低笑,总算问出最想知道的:“乖儿,可遇见中意的人,结个伴儿?”

霍临风愣住,原来目的在此,他握着筷子不吭声,思绪又绕回到姓容的身上。何止遇见中意的,他喜欢得紧,动了心用了情,闹到深爱那一步。

又何止结个伴儿,他们结合分开,再结再分,又结又分……情路如此坎坷,那罪魁祸首方才还踢他,此刻还大口嚼肉。

霍临风冷眸飞针,寒过大漠的冰雪。

霍钊察觉到:“臭小子,瞪你爹做甚?”

迫于定北侯的淫威,霍临风只得作罢,刚撇开眼,只听霍钊说道:“吃完饭去书房等我,拿上那本《孽镜》。”

霍临风一惊,险些昏倒在桌上。

第73章

连州地界, 当地人的口音听来有趣, 软哝哝的,尾音更是轻快。陆准沿途买两只梨子, 而后便没完一般, 嘴里翻来覆去地学舌:“可脆可甜, 润嗓子的香梨。”

容落云啃着一只:“老三,上官道。”

两人行出林间, 及至官道, 马儿慢腾腾地、疲乏地走着。晚霞逐渐褪尽,入夜了, 官道旁的驿馆挂起橘红的灯笼。

容落云翻身落地, 将马驹交给驿馆的小厮, 陆准跟随着,关心道:“驿馆可有空缺的上房?”

小厮回道:“有是有,不过价格抬了些。”

陆准一听便不高兴,塞北打仗, 往北边的大货、押镖的私物皆大幅减少, 生意冷清还抬高价格, 是哪门子的道理。

小厮说:“客官有所不知,正是因为塞北打仗。”黑黢黢的,面上的得意却掩不住,“定北侯之子,霍临风霍将军,客官可知晓?”

容落云倏地抬眼, 陌生人嘴里吐出“霍临风”三字,叫他猝不及防。拎着竹筐,指甲抠饬藤编的花纹,他摇一摇头。

“霍将军归塞打仗,一路的驿馆布满骁卫,我们这家便是其中之一。”小厮讲道,仿佛在讲一件光耀门楣的大事,“这可是朝廷指派过,霍将军下过榻的驿馆,价钱当然水涨船高。”

原是如此,陆准听罢愈发不高兴,啐了一句:“霍临风住过便涨价,他睡过的床、沐浴的桶,唆过的勺,索性供起来烧香好了!”

小厮辩不过,牵着马驹躲去后院,三言两语间天已经彻底黑透。容落云和陆准登入馆内,饿得狠了,先在一楼用些吃食。

周遭仅一桌人同堂用饭,颇为冷清,说句话也听得分明。容落云静静饮茶,竹筐搁在长凳上,盖着盖子,弥漫出一股淡淡的畜生味儿。

陆准好奇一路,憋坏了,探手将盖子轻轻一掀。啪嗒,刚掀开一道小缝,复又猛地盖住,竹筐里头竟窝着那只狼!

“二哥,你带它做甚?!”他压低音调,“哪有带活物的!”

容落云啜着淡茶:“你不也是活物吗?”正说着,饭菜端来,他捧起热乎乎的一碗饭,“吃罢,小活物。”

陆准禁不住招逗,乖顺地吃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竹筐。奇怪,这一路颠簸,那小畜生竟未露过头,也未曾嗷呜一声。

方才掀开盖子一瞧,似乎还在睡觉?

他问:“二哥,狼崽怎的这般安生?”

容落云说:“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