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虞锦
“纪玄!你别慌。”时林焦急地喊道:“我陪着你呢!”
不管纪玄能不能听到,时林一直在他耳边努力说着话,既祈祷纪玄某一秒能听见,也让自己的心不要那么慌张。
即使历史不能改变,他也希望纪玄能过得没那么苦。
哪怕只稍微好一点点,也行。
官兵压着纪玄走进一辆马车,身体本就不好的纪玄踉踉跄跄地被人扔进马车,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你?”他厌恶地瞪着面前的人,声音有些沙哑:“你来干什么?”
时林怕出事,也顾不上如今自己的状态,忙跟了上去。
马车里端坐的人竟然是一个时林从未见过的俊秀男人,但看纪玄的样子,两人应该有过过节。
果然,下一秒时林就听到纪玄憎恨的声音。
“纪行止,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纪玄一双眼睛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时林听着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之前村民说过的。
“京里的大人物专门找了同名同姓的。”他喃喃道,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难道说这个人……
那人端坐在马车中,手上甚至捧着一杯刚泡好的清茶,看着纪玄温柔地笑了一下。
“玄儿,多年未见你就是这么对你父亲的至交好友说话的吗?”纪行止放下手中的杯盏,慢条斯理地盯着纪玄:“我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将你用来试药,倒是让我好找。”
纪玄闭了闭眼睛,强行把自己的怒气压下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父亲?父亲当初就是信错了人!错将你当做了至交好友,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纪玄的声音听起来又悲凉又愤怒,时林一阵心酸。
纪行止摇了摇头,他被纪玄这么质问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亦或是心虚的神色,整个人就如同一尊被塑起来的佛像,充满了伪善的气息。
时林皱眉看着面前的一幕,思考这人为什么多年之后突然来见纪玄。
“小蔚他不懂事,拿你来试药是他做的不对。”纪行止拍了拍手,马车上突然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官兵,三两下将纪玄捆得严严实实。
时林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困倦,在他有意识地最后一秒,他看见了纪行止对纪玄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再度幸好来的时候,眼前是纪玄的面孔。
时林眼睛一亮,但这份欣喜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视线下移看到了纪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有几道刀伤甚至深可见骨,因为愈合不好,伤口已经开始泛白。
时林从地上站起来换股四周,这里是一个牢房。
不远处出现了两只老鼠,似乎觉得躺在地上的纪玄已经死去,想要上来饱餐一顿。
时林顾不上震惊,忙上前试图将老鼠赶走。
这次运气还不错,他发现自己竟然能触碰到老鼠,于是赶紧将它们从纪玄的身边赶走,顺便将茅草铺好,把重伤昏迷的纪玄一点点挪了过去。
“谁?”纪玄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他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呆了一整年,没有感受过丝毫善意,因此刚才时林一触碰到他的身体,即使精神一度接近崩溃,纪玄也强忍着睁开了眼睛。
在看清时林脸庞的那一瞬,纪玄的神情变得极度恐怖,让时林被吓得忍不住倒退一步。
“是你?”纪玄伸出手紧紧抓住时林的手腕,丝毫不顾自己身上因为动作渗出鲜血的伤口。
“你别动了。”时林看得心惊胆战,忙稳住纪玄不让他再将自己的伤口震裂。
“你回来了……”纪玄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林,里面满是时林读不懂的情绪。
他的声音也十分虚弱,让时林听着几乎要落泪。
“我回来了,我陪着你呢。”他握紧纪玄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你安心睡吧,我在这。”
纪玄疲惫地合上眼,右手却一直紧紧将时林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胸前。
趁着对方睡觉的时间,时林打量起这个并不宽敞的牢房。
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
“好冷。”时林探头从那个唯一的窗口看去,外面已经纷纷扬扬飘起雪花。
“竟然已经冬天了吗?”他惊讶地看着原本洁白的雪花飘落进这个阴暗的牢饭,眼睛发酸。
纪玄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吗?
见纪玄身上甚至穿着单薄的囚服,时林忍不住陪着对方躺在茅草上,将纪玄整个抱在了怀中。
不知道自己的体温能不能传递到纪玄身上,时林想,但聊胜于无,总归还是能有几分作用的吧。
纪玄实在是伤得太重了,就连关押他的人都怕他死在这里,过来扔了瓶伤药进来。
时林在对方过来的时候紧绷了一瞬,但他马上就发现了对方似乎看不到自己,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躺着,感受着纪玄微弱的心跳。
过了许久,久到时林开始担心纪玄是不是昏迷的时候,纪玄才睁开眼睛。
“你还在。”纪玄轻声道:“我以为我一睁开眼,你就会消失了。”
时林知道自己之前突然消失的事情对纪玄留下了阴影,于是努力扯起自己的唇角道:“我还在,别怕。”
他站起身去拿那瓶被扔进来的伤药,感受到纪玄如影随形的视线心中一片苦涩。
“你放松一点,我帮你上药。”他垂下眼睛,看着纪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觉得这帮家伙都不是人,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将纪玄身上跟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脱下。
他看着这样的伤口都觉得疼,没想到纪玄这个当事人竟然一声不吭地任由时林动作,除了生理性的颤抖痉挛之外,就像那些伤口不是他的一样。
时林沉默着替他上药,忍不住道:“我消失了……多久?”
纪玄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笑了笑道:“372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他在这个牢房里待久了,有时候自己昏迷了多久都不知道,因此并不完全确定这个数据。
时林听到这个数目震惊了一瞬,他没想到自己昏迷的时间竟然这么久,更没想到纪玄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这种辜负了别人期待的想法压在时林心头,让他有一种喘不来气的感觉。
“抱歉。”他干涩地道,除了这两个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这句话。
纪玄却笑了,他的神色看上去并无半分阴霾,却让时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就好像这个人带上了一个永远笑着的面具,将所有的感情都埋藏在面具之下。
纪玄歪了歪头,“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这不是你的错。”他伸手搂住了时林的腰,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入这个自己阔别已久的拥抱中。
时林就这么陪着纪玄在牢房里度过了一个新年。
这个牢房里不止关押着纪玄一人,时林可以在这个地方里任意穿行,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纪玄,你是怎么来的这里?”这个问题时林原本不想问,但他实在想知道纪玄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于是挑了个对方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时间问了出来。
纪玄原本收拾茅草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着时林,“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不在乎住处的环境,但既然时林回来了,他也想将这里收拾得没那么凄惨。至少要比刚开始连茅草都散落一地的环境好一点。
时林尴尬地飘落在纪玄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地勾着自己的手指。
“我只是……想知道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发生了什么?”他看着纪玄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到昔日的样子,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
时林早就有所感觉,之前的纪玄虽然也背负着家破人亡的愤怒,但整个人看上去并没有现在这么厌世,至少在时林面前他还有属于孩子的那一面。
但现在的纪玄,即使是在时林面前也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没有任何人能看透他的想法。
虽然他在时林面前还是经常笑着的,但这种笑容更像是为了安抚时林而流露出来的,就像蒙着一层雾的花朵,透露出不真实的外貌。
时林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解开纪玄的心结,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开导对方,让对方慢慢打开心扉。
将最后一捆茅草堆到角落里,纪玄看着自己铺好的“床”笑了,对时林邀功般道:“今天睡觉不会那么冷了。”
这几天时林一直偷偷摸摸去无人的牢房里将里面的茅草偷一点出来,积少成多倒让纪玄牢房里的茅草看起来有挺厚一堆。
纪玄将这些茅草扎成供人睡觉的垫子,只是看起来不太够两个人睡。
时林走近他,拉起纪玄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对方冰凉的手指:“告诉我,让我了解你,好吗?”
纪玄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道:“不是什么大事,左右就是他们又找来了什么逃犯的借口,把我关进了这个牢房里,时不时就有人来严刑逼供要我承认纪家谋反。”
他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很可笑是不是?明明我父母什么都没做,要说他们犯错那也是交友不慎,却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时林心疼地看着纪玄,默默伸手抱住了面前这个比上次分别时更加瘦弱的少年,“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因此惩罚自己。”
他能看出来,纪玄将家变背负在自己身上,将仇恨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这原本就是个死结。
时林拍了拍纪玄单薄的背,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身上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不难想象这一年里那些人是怎么用尽各种手段让纪玄开口的。但对方能活到现在,显然是什么都没说。
当然了,没做过的事情再怎么逼供也是问不出来的。
时林讽刺地笑了更加觉得那位当今皇帝愚蠢至极,也卑鄙至极。
对方未必不知道整个纪家只是替纪行止顶罪的羔羊,但还是将错就错将纪玄下了大牢,只因为不能允许自己的决策有任何失误。
这些都是时林这些天在牢里多方偷听再加上自己猜测得出来的结论,他将这些话说与纪玄听,发现自己的推论竟然与事实符合得七七八八。
“差不多。”纪玄伸手抚上时林的发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们执着于让我承认纪家没做过的事情,我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他珍惜地看着时林的身影,眼底是一片漆黑。
时林也没想到,被纪玄搂住的这么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竟然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奇怪的困倦。
他暗道不妙,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双眼盯着纪玄的眼睛道:“纪玄,我会……”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就合上了眼睛。
在纪玄的视线里,便是这个人再一次没有缘由地将自己抛下,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哈哈。”他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在幽暗的牢房里显得异常恐怖。
纪玄的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茅草,指甲刺进自己柔软的手心,缓缓渗出几滴鲜血。
时林再次睁开眼,这一次周围的环境比上次要好很多。
他仰着头看了看四周,略有些惊讶地发现这里是一个花园。
“纪玄?”他小声喊道,这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自己也不是很肯定纪玄本人就在这里。
但按照之前的规律,纪玄应该就在不远处才对。
可不论时林怎么呼喊张望,他的视线中一直没有出现纪玄的身影。
时林的心脏猛地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
“不、不会的。”他强行让自己平定下来,沿着花园里的小路一寸一寸地寻找纪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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