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香铜臭
那名霸气宗的男子突然道:“这么说,从头到尾,围剿天琅君,没有证据,没有事实,凭的单单就是老宫主转述天琅君的那几句话?”
大殿里霎时鸦雀无声。
那人浑然不觉,接着说:“我就是问问,你们就随便听听哈。不过,单凭老宫主一面之词,就发动这样的围剿行动,我说你们这样真的行?我怎么觉得从头到尾看起来,他干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被情人骗?而且让一个姑娘家的,让她接近危险的异族,教她骗人,还要她服毒堕胎,最后害她含恨出走,我觉得不好。我们霸气宗就从来不这样。”
这一席话,倒教沈清秋略现讶色。看不出来,这位仁兄虽然每次都ky,居然也能有一次边ky边讲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似乎与普通配角智商并不在一水平线上。
打破这短暂沉默的还是无妄。他白眉倒竖,合掌斥责道:“此言太糊涂!自古以来魔族对人界进犯屠戮不断,难道要等天琅君真的血洗人间,才知后悔莫及?况且身为四大派执掌牛耳者之一,幻花宫老宫主岂会恶意欺瞒修真界,他有何好处?与魔族私通得来的孽种,更是决不能留!只可恨那魔头生命强盛,即便是服用了药物,居然也没能把胎儿除去!”
这一段话说得大义凛然,当下有人拍手大声叫好。无尘大师面露不忍之色,双手合十,直念佛号。
不是没人觉得这样未免残忍,可听了无妄刚才那番话,深受气氛鼓舞,转念一想,那腹中的胎儿可是洛冰河,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于是,也跟着叫好喝彩了。
洛冰河垂着眼睫,像在听,又像已经神思游离。这几天原本逐渐在软化的轮廓重新敷上一层冰霜。
大雄宝殿中这些人,正在为他的死里逃生而咬牙切齿,为想象中他的胎死腹中而欢呼叫好,他却仿佛一句都听不到。
按照理想剧本走,这个地方本来应当是这种发展:掌门们严肃地商议如何对付天琅君→突然出现捣乱挑衅的魔族→洛冰河单挑魔族潜伏者,刷正面值和好感度。可因为一群八卦人士聊着聊着,扒出了洛冰河的身世,导致重点出现了偏差。
看着一语不发的洛冰河,沈清秋忽然后悔了。
昭华寺这个任务,他不该接的。
无尘大师叹气道:“其实又何必这么说?苏施主,唉,苏施主她一介女子孤身流落在外,老宫主派人搜寻数年无果,也不知道临终前受了多少苦。洛冰河虽然有一半魔族血统,早先却也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无妄斥道:“师弟莫要胡乱心慈,在金兰城你被害至那般地步,就该明白魔族用心何其险恶。对付他们,在尚为苗头时掐灭永远是上策。这一对父子蓄谋已久,联手卷土重来,妄图覆灭我等。纵容他们不是善良,而是妇人之仁,下场只会比那梦境中更为悲惨!”
这无妄和尚修为虽不差,戾气却太重,除了少了点头发,身上佛性无几。不该拿支法杖做方丈,应该抄对板斧做李逵。倒是无尘虽然功力平平,却心慈平和,更担得起“大师”这两个字,即便被斥责也不改色,更不改口:“蓄谋联手,这……也未必吧?”
这边昭华寺两位方丈扯不清楚,岳清源却忽然道:“无论他们联手与否,有一点是肯定的,洛冰河恐非善类。”
他扬起声音:“清秋,还不出来?”
沈清秋背脊一毛。磨蹭了几秒,这才慢慢站了出来。
他有种小学生上课被老师点名批评的感觉,脸皮底下有点辣,不过好在脸皮厚,泰然自若,躬身一礼:“掌门师兄。”
既然注意到他,那他身旁的那位就更藏不住了。当即有人惊呼:“洛冰河!是洛冰河!”
“真是他!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沈清秋也在。他真没死啊?!”
“当初花月城我可是亲眼见他自爆的……”
这些声音,大多是如见恶鬼的语气,其中却混杂了几个娇柔的女声,正是天一观那三名美貌道姑。三人互相捉紧对方手臂,脸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奇怪的是,这些红晕有的好像还是对着沈清秋泛的……
岳清源坐着看他,淡淡地问:“这些日子,胡闹够了?”
岳清源从没用这么严厉的态度同他说话过。“胡闹”这个程度的词,相当于是在打板子。看来刚才柳清歌没少说他坏话。
沈清秋发誓总有一天要把乘鸾偷过来切遍整个十二峰厨房的猪腿肉,切得油光盖满剑光。
掰回剧情,掰回剧情好吗。拜托你们把注意力放在混入寺中的魔族身上行不行!这样还怎么刷正面值!
他刚想动点手脚,让旁人注意到那些伪装成杂派弟子者的异常之处,无妄法杖在地上猛地一顿,冷笑道:“洛冰河,你自己送上门来,倒也省事。不如直说,天琅君打算何时实践他梦境中的所作所为?”
洛冰河冷冷地说:“那是他要做的事,与我何干。”
旁人哼哧:“你们可是父子,你说与你何干?”
洛冰河漠然道:“他不是我父亲。”
无妄道:“铁证如山面前还要狡辩,你当在场都是三岁孩童?”
洛冰河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只是重复:“他不是我父亲。”
无妄哼道:“真是祸害遗千年,苏夕颜当初若是把你除了下来,倒也干净!”
这话未免恶毒。洛冰河呼吸仿佛停滞了一瞬,眼底隐隐有血色闪过。沈清秋顾不得多想,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柳清歌抱手站在岳清源身后,看他众目睽睽去牵洛冰河,额头有根青筋跳了跳:“喂!”
柳清歌一恼怒、又不想多说话,就会气势汹汹喂一声,然而,完全没有威慑力,沈清秋直接无视。要是洛冰河在这种场合发作,那可不是好玩儿的。不光是正面值能不能刷上去的问题,关键在于,昭华寺副本,不好硬打。
用灵力,在场几百个人一起拿灵力打他一个,够呛;用魔气,这里可是结界高手如云的昭华寺,最擅长的就是封魔。硬打,智商岂非沦落到跟纱华铃父女一个水平线。
洛冰河冷冰冰地道:“苏夕颜是谁?我母亲只是一名洗衣妇。”
沈清秋低声说:“无妄的转述不尽不实,老宫主是什么人你更清楚,这两人加工过的陈年旧事,可信度很值得商榷。通通都先忘掉!”
他用的是对徒弟训示的语气,尽量冷静客观。洛冰河拖住他一条手臂,像是在求证,又像是自证:“师尊,天琅君不是我父亲。我不需要父亲。”
沈清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握紧他的手,示意他先稳住。
原著中,洛冰河的身世并没有揭露的这么细,所以沈清秋无法判断这件事对洛冰河的打击有多大,但恐怕不是几句安慰、几下摸头就能解决的。
长久以来心存的微弱期待和幻想,都被毫不留情地尽数粉碎。父不父,子不子。天琅君身为纯血魔族原本就亲情观念淡漠,更因为吃过人和苏夕颜的苦头,连带着恨意也蔓延到了洛冰河身上,对二人关系只字不提,在圣陵里也毫不手软。而对这父子二人,苏夕颜更是做出了明确的选择:欺骗,利用,厌恶,排斥,视为耻辱,舍弃。
洛冰河,是不被至亲所需要的。
无妄皱眉道:“果然是魔族,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洛冰河充耳不闻:“如果他是我父亲,为什么不提。”
充其量只是在殴打洛冰河的时候,不含褒贬地说了一句“像他母亲”。像,然后呢?
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