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信风
不过,到底是出游在外,所以一切从简。还好当地士子别扭归别扭,可是这种不损名声又能在刺史大人面前露脸的事情还是乐意往前凑的,所以齐达的冠礼还算热闹,合浦城里的名流,几乎都出现了。
于是作为冠礼的主角,齐达反而靠边了。
一群名士才子,用各色言语矜持的跟他们的父母官表述着他们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对这个国家的热爱,对天子的敬仰。当然,作为名流,他们不会表述的那么直接。但是,他们的善意,张华确实收到了。
与此同时,齐达也被人暗暗的关注着。秀美的相貌,尊贵的身份——从京城里来的大官,都是这群名士关注的焦点。但是,在没有摸清齐达情况之前,这群在名利场里打滚了多年的名流是不会轻易上前用自己去碰钉子为别人铺路的。
所以,齐达的冠礼结束后,场面就变成了张华与交州名流们的联谊会,作为主角的齐达则悄然退场。
回到偏院——前不久后堂主院完工,张华被齐又硬生生挤兑回了住院,所以现在偏院是齐达一个人居住。
只是,张华虽然搬走了,之前院子里的摆设可一样没动,齐达自己也懒得再去买新东西来,所以也就任由偏院在张华的吩咐下发展了。
懒懒的走到偏院的书房——之前是张华的,现在是齐达的——齐达慢慢走了进去。
书房桌子上摆着一个包装低调而华美的盒子,是庾隐着人送来给他的,生辰礼物。
礼物昨天就送到了,可是张华却一直没有打开。
说起来,庾隐出身富贵,送的礼物,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就算不是什么新奇的古玩名器,也会是恰到好处的齐达手边正正需要的东西,或者就是价格不菲的精美器具,总之从来没有让人失望的时候。
可是,现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虽然当时保持着冷静自持离开了京城,如今已然恢复了少年人的情感记忆的齐达无论如何已经做不到当初京城时候那般的镇定。
那一夜的事情,齐达可从来没有或忘。就算是恢复了记忆,那一夜的事情,也是在齐达心头刻上了重重一笔的。
而恢复了少年人情感的齐达现在已经做不到当初在京城时候的冷静自若,所以,现在庾隐两个字差不多已经成了他的禁忌。
好在这里距离京城千里万里,而齐又也不像是那记挂故旧的长情人物,张华更是恨不得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所以日常倒也不虞有人不识相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让他不快。
可是,现在,这个名字自己蹦跶到了他的面前!
庾隐!
心头刚刚转过这个名字,那夜的情景就立刻在眼前一一浮现,齐达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记忆竟然有好到这个地步过。所有的细节,甚至身体当时的感觉,全部都清楚的可怕!
所以,当时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齐达就恨不能扔了——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做了几年官,而且还都不是小官,但是齐达性子里依然摆脱不了农民的一根鸡毛都要宝贝的性子。对于庾隐送来的明显价值不菲的礼物,哪里狠得下心扔掉!
而且,说实话,虽然对于当初的事情很是不快,甚至对庾隐当初趁人之危强行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不忿,但是齐达内心深处,其实对有这么个优秀的人才喜欢自己这件事还是有几分自得的。
所以,齐达对庾隐的纠结心态,也就直接反映到了对这礼物的态度上面。
而此刻,听着隐隐从主院那边传过来的欢声笑语,齐达突然有了拆礼物的**。
他想看看,在这个时候,远方惦念自己的人会给自己捎来的什么。
89
庾隐送来的礼物是谷种。他利用家族商铺之便,在北方各地收集的。十来包各色绸子制成的小包,分别装着不同的种子,而且有些还是野生的——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到底是大家公子做派,荷包精美,但是谷种,却有几种野生稻其实是稗子来着。
不过,就算这样,庾隐这份礼物齐达仍是拒绝无能的。本朝太祖开始,开始在北方种稻。但是限于北方气候水文条件,所以北方适宜种稻的地方并不多,而且也多半产量不高,所以齐达的种子收集里除了长安,其他地方的水稻基本上没有。
所以庾隐这份礼物,对他而言实在是弥足珍贵。
隔着墙,主院那边觥筹交错的声音不断传来,齐达也睡不着,而且这种子一路送来,路上也不知道怎么保存的,所以估计放不长久,不如现在就把种子浸水了准备下种算了。反正这边的天气,足够热。而且,因为近海,这里与交州南那种真正雨旱两季分明的天气还是有些距离,所以水的问题倒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而且,官田那边,为了保证种子的纯度,不同的谷种之间都是保留了十五丈左右的空田做间隔的,如今正好可以拿来种这个,反正之间有时间间隔,花期刚好错过,也不用担心不在控制内的杂交。
因为这里现在已经是他的地盘了,所以齐达也把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盆子全部取出来盛了水,然后一样种子一个盆的把种子浸水。至于那几包稗子,嗯,就留着等回京的时候送给庾隐做礼物好了。
做好了一切,齐达拍拍手准备去后园看看齐又。应酬从来不是他的长项,所以除非必要,他向来是能避则避。
不过,刚走出后门,他就遇到了麻烦。
一个手持折扇做才子装扮的青年显是喝醉了,正对着路旁的几株木芙蓉抒发内心汹涌的情潮,转眼见到齐达,一手捞住齐达的肩膀往木芙蓉前一带,“兄台,你说,你说我对美人的一片心意,是不是天地可鉴?”
齐达知道喝醉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而这青年显然是张华宴会上招待的客人,千万不能得罪,于是顺着青年的语意点头道:“是,是,兄台与这位姑娘的情意着实感人。”说着就准备离开。
不想抓着他的青年突然怒了,“你说什么?”青年拉着齐达往树上一撞,“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男女都分不清了?我的美人分明是翩翩少年郎,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女的了?”
齐达瞪大了眼睛,这人,疯了不成?刚才迫于无奈睁着眼睛赞美一棵树已经心头不爽了,现在居然还被骂“狗眼”,齐达也是有脾气的。一甩手,齐达冷笑道:“抱歉,小弟眼神不好,实在分辨不出眼前的绝世佳人是男是女,告辞了。”狠狠一推,把那青年推到树上,“不打扰二位亲热了!”转身就走。
一直到了齐又暂居的小竹楼,齐达心情这才好转,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请了这种客人的张华被他记恨上了。
当天晚上,因为知道张华的宴会肯定会至少延续到半夜,所以齐达宿在了齐又的小竹楼,跟被自己冷落了许久的齐又好好的联络了一下兄弟之间的感情。
第二天,因为决定打秧苗,齐达早早的去他圈定的试验田里转了一圈,并要求那些役夫在最快的时间内整出一块秧田来。
回到府衙,张华这个时候才起来,看着从外面回来的齐达,张华千不该万不该的问了一句,“达子,昨晚的客人,没有吵到你吧?”
齐达马上想起了昨晚的酒疯子,没好气的瞪了张华一眼,原本到了嘴边的问候全数收回,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偏院,再没看张华一眼。
张华摸摸脑袋,昨夜的交州名流联谊会持续到了凌晨,所以,齐达一定是被吵着了。没睡好的时候,人的脾气通常都会比较大。
想到这里,张华决定等下午,齐达休息好了以后,再去找他道歉好了。而这中间的时间段,刚好可以去外面把昨天积累下来的工作看看,顺便安排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日程。毕竟,经过昨天的交流,大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一些工作,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这个想法是很好的,可惜张华不知道,因为他这一迟疑,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为昨夜的恶客道歉,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得生活中齐达的敌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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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借着齐达冠礼办的交州名流联谊毫无疑问很成功,在保全双方面子的前提下,交州士人与朝廷官员取得了共同建设发展交州的共识。有了交州士人的支持,张华的工作效率提高了差不多十倍。张华因此而精神大振,把以前受条件限制的许多工作诸如户籍土地调查还有学政方面的工作统统提上日程,一一吩咐下去,忙得□乏术。
而齐达,则在秧田整理好了之后,就忙于他的育种试验田了。那些前一批种下的水稻正是防虫防病的要紧时候,而且田里的水也需要控制,所以他干脆都搬到试验田附近的小屋居住了。
总之,当张华暂时从自己的工作里解脱出来的时候,他发现齐达不见了。
急急忙忙跑到试验田,终于发现了在田里除草的齐达。张华试图劝齐达回府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这个现在特别记仇的齐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