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信风
“就是杂交水稻的事。当初我调任到司农寺……”齐达絮絮叨叨的从头把杂交水稻的事说了一遍,刚开始还只是他一个人叙说,到了后面,就是先生也忍不住插话过问了。
“这么说,一亩地真的能产出二十石谷子?”如今的江南一般水田也就产出个七八石的样子,遇到土质特别肥沃的,人又特别耐心的,才能有十到十二石的产出。可是齐达居然说他的种子能产出二十石!
先生早年因为家事所以早早断绝了仕途的可能,甚至因为先辈的行差而不得不躲到这个小山村来。可是就算这样,可是他心头兼济天下的文人性子却是从来不改的。所以教书之余,他也一直关注着民生。就算是什么也不能做,可好歹看看知道也行的。所以,齐达这个数字一出来,他就在心头大略的算了一笔,然后就马上把儿子那些乱七八糟事抛到了脑后,一心盯着齐达发问了。
“嗯。不过也还不确定,我等着张华那边试种的情况出来。但是合浦周围村民试种的时候确实是基本保持在二十石左右的。而我的试验田基本上是三十石。”对于自己的老师,一向诚实的齐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怎么从来不提?”俊俊也一心眼红齐达的那个产量去了。他现在时南阳那一亩三分地的头儿了,所有与民生相关的事情都要他来管。虽然有那两个人帮忙,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想为自己治下的百姓做点实事。而如果有了齐达的种子……俊俊握拳,至少,他治下青黄不接的时候绝对不会再出现饿死人这种事情了。
张华无辜的看回去,“不是还没有确定吗?”
俊俊突然好想吐血。就连当初被那两人折磨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你带的种子来没?”师母没有那两个男人想的那么远,她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其实也是眼下最实际的问题。
“……”齐达说不出话来了。当初上马车的时候,他只是想着回家看看,哪里想到这个问题。
“带了!”一直保持沉默的齐又眉开眼笑的插话。对上齐达惊诧的视线,齐又狡黠的咬唇笑,“出发之前,我让人包了一大包,大约有十来斤。就在我们的衣服里面。”
齐又想的很简单。他哥哥做了这么久,而且成效也这么显着,可是除了交州附近有几个人关心一下,朝廷居然一点风声也不给。太过分了!所以他其实是想把良种包回来广而告之的。可是现在,看来不用了。
“啊?”齐达干巴巴的开口,“我说那衣服怎么这么重呢!”
“快点,我们吃完饭去看看!”一向古板持重的先生也不淡定了。
俊俊更直接,他已经直接埋头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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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吃过了早饭,一向严肃认真的先生回到学堂随便布置了几个题目就离开了,乐得一群小家伙找不着北,在学堂里打架翻叉,上房揭瓦起来。
这边厢,先生还有一向不怎么出门的师母,与俊俊一道到了齐达家里。
齐达首先从衣柜里拿出齐又包好的谷种。因为屋子里空间小,几个人挪腾不开,兼且光线昏暗,所以便把桌子搬到外边来,然后把谷种摊了开来,几个人围着桌子研究。
谷种光看其实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尤其是在座的几位都不是什么有经验的老农,所以最后也只得出了一个“比我们这种的种子短一些”的结论。
看了看一脸渴望的先生,俊俊对自己治下子民的爱护之心战胜了对先生的敬畏,抢先开口道:“达子,这种子可不可以送我些,我拿去南阳那地方种种看看?”言罢双手合什,满脸恳求。
先生自然拉不下姿态跟学生争,但是以他的身份,不争即是争,“衡文,这个种子,给家里的人留下点吧。”
先生是无论如何得罪不得的,而俊俊,也不好拒绝。所以,两相照顾的结果就是,俊俊带走三分之一,先生这里留下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留待后用。
于是,先生还有俊俊都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至于张华的要求,先生暂时没有心思去管。再说了,他倒是想说,可是人家愿意吗?所以,张华小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97
接下来的两天,齐达仍旧没得空闲。先是请了巫师做了场法事告祭父母祖先,说了自己中进士光宗耀祖的事情,以抚慰父母在天之灵。然后就是给偎红入祖坟的事情。
偎红在那边其实已经入土了的。但是回家的时候,满心都是叶落归根的齐达怎么也不忍心把姐姐的尸骨留在异乡,所以着人请了道士诵念了法经到底把偎红的尸骨起了出来然后火化,带了回来。
只是,要想把偎红葬在母亲身边,还是有些难度。毕竟,这是齐家的阴地,齐母能葬是因为她是齐父的妻子,而偎红,作为一个与齐家毫无关系的外来女子,就算齐达是官身,这种事情族里长老不开口,也是勉强不得的。
不得已,齐达只得使出了那水磨工夫,跟族里的几个老家伙着实的磨了几日,最后使出杀手锏,交出一半的皮子生意,才使得几个老家伙松口。
说起来,因为最开始柳坪的皮毛生意就是齐达开的头,附近的会硝皮子的能手也差不多全被网在他的名下。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不觉得什么,可是随着参与养殖的人增多,皮毛生意的利润日渐可观,而养殖方面却随着参加的人越来越多获利也越来越难,所以就有人打起了皮毛的生意。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附近几个乡皮毛铺子全部都被远在京城的齐达给控制住了。
齐达虽然是无意的,可是当地人碍于他的身份,却也不敢造次。所以就这样么拖着,齐达名下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大,差不多达到了垄断的地步。
虽然齐达自己远在外地没什么感觉,可是齐达名下的财富如今确实多到就算他现在什么也不干了也足以维持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地步。而且,是按照他现在的生活水平。
当然,这些齐达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爽快的就让出一半来。但是,不管怎样,把偎红葬到她母亲身边的心愿到底是达成了。
至于钱财,后来知道了的齐达也只能感叹一声“身外之物”而已。
了结了心头大事,齐达这才有心招呼当初的同学好友。
首先就是二狗子一家。当初的根生对他的帮助不可谓不多,虽然没有根生他应该也能挣扎着走出去,但是无疑会辛苦得多。一样的还有大毛水秀一家。
所以,偎红的事情了结之后,他就开始拜访这些当年的恩人。
二狗子早已经在五年前就成了亲,却不是他曾经心仪过的那个田家小姐,而是附近杨家村的女子。至于那个田家小姐,嫁给县城某师爷去了。
不过田雨现在这个妻子已经给他生了一儿两女了,也算是儿女双全的人了。而且,因为他家是最开始养兔子的一批人家之一,所以现在已经算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比较有名的富户了。根生如今再也不用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出去打零工,秋收的时候地里的活甚至还是雇佣别人做的。如今的根生夫妇,可以说平常就在家里含饴弄孙了。可羡慕死了村里一班同辈人。
不过,生活好归好,农村的生活到底比不得城镇里的养人。所以尽管二狗子就比齐达大一岁多的样子,可是如今站在一起,说是两辈人都有人信。
多年的生活,磨去的不只是二狗子的青春,还有二狗子当年和齐达称兄道弟的纯真和勇气。看到齐达,二狗子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拜倒:“草民参见大人。”
身后的根生夫妇嘴巴动了动,也慢慢的往下拜。齐达赶紧上前搀起二位老人,“伯伯伯娘,您们这是要折我的寿吗?就算是考了科举当了官,我难道就不是当年的齐达了吗?”转过身拉起听着这话有些怔怔的二狗子,齐达笑笑的眯起了眼,“二狗哥。”
二狗子低下头,表情麻木的扯了扯嘴角,“大人。”
齐达在心头无力的叹气,转过身拉过齐又开始给几位长辈见礼。根生夫妇端坐着接受了齐又的礼,二狗子却仓皇的避到了一边。
二狗子的妻子一脸局促的整治了一些凉菜点心出来,有水煮的切片香肠,凉拌的兔腿,麻辣的兔肠,油炸的兔耳朵,然后还有一些给小孩子吃的糕点——仓促之间能整出这么整齐的东西,不管怎样,二狗子家短时间之内看样子是不用自己挂牵了。
离开了二狗子家,大毛家也是必定要去的。这回齐又说什么也不愿去了,说是太难受了。叹了口气,算了,也就由他去了。
大毛家还是以前住的地方,不过房子扩建成了两座,呈丁字形。原本以为单家独户而有些单调的房子在配屋的映衬下感觉热闹有人气得多了。
水秀婶娘老了不少,言谈中比当年多了份爽利,容貌却仍是秀丽不减,而且,最让齐达窝心的是,她待齐达的态度也不曾因为齐达的身份地位改变而有所变化,起码没有太多变化。
“达子,得空了?”
“婶娘。”齐达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目光转到一边的大毛,微微欠身,“大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