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流书呆
“环儿眠浅,稍一动就得醒,让他好生睡一觉。多加几个炭盆几条毯子,再用竹帘把四面围上,应该冻不着。”三王爷摆手。
曹永利无法,只得下去布置。
三王爷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将下颚置于少年肩头,冰凉的嘴唇紧贴少年温热的脸颊,久久不动。
凉亭对面的临水阁内,习侧妃指着交颈而卧的两人,冷笑道,“贾侧妃,看见了么?你的好弟弟不只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还是王爷的暖床人呢!王爷有多久没去过你那儿了,你可还记得?你好生数数,三年里统共有几天?”
贾元春死死盯着抱在一起几乎融为一体的两人,脸色煞白。三年里有几天?一天也没有!本以为王爷因宝玉而厌弃了自己,没想到根源竟在这里。贾环当真好大的本事!
心里嫉恨欲狂,贾元春却是个不服输的,反讽道,“五十步笑百步。你问王爷临幸我几天,我也要问你,王爷有多久没去看你了?哦,让我数数,”捻着指尖装模作样的筹算,她尖声一笑,“少说也有大半年了吧?是不是身子空旷,耐不住了?”
“我再空旷也比不得你,瞧你,三年而已,便老得这般厉害,眼角都起皱纹了。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伤心难过么?哦,该不会连镜子都不敢照了吧?”习侧妃凑近了一字一句询问。
贾元春气得浑身发抖,正欲张口反击,习侧妃举起双手做妥协状,压低嗓音道,“王爷越发宠爱贾环,府里哪儿哪儿都是他的影子。他要参加科考,王爷就辞了官职在家精心教导;他喜欢舞刀弄枪,王爷就填了荷花池建练武场;他喜欢吃,王爷就花大价钱寻摸手艺高超的厨师;他喜欢冬天围猎,王爷冒着风雪好几月不归家……再这样下去,王爷心里眼里满满都是他,哪还容得下旁人?咱两没有子嗣,又失了宠爱,今后如何过活?所以便别斗了吧,暂且一致对外怎样?”
贾元春沉思良久,轻轻点头,然后又重重点头。除掉贾环,她怎没早点想到呢?只要这灾星死了,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80八十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用竹帘围起来的凉亭内却自成一方天地。火炭噼里啪啦燃烧的热烈,铜炉徐徐冒着薄烟,带出一股淡而优雅的清香,矮榻上交颈而卧的两人睡得很沉,浅浅的呼吸声被大雪扑簌扑簌下落的声音盖住。
一切显得那样宁静祥和,温情脉脉,却不料被一道正值变声期的粗噶嗓音打破,“拦着本皇子作甚?”
“九皇子,请您稍等,王爷正在亭内安睡,容属下将他唤醒您再进去。”萧泽躬身回禀。
“这么冷的天,三皇兄怎会在外头睡觉?也不怕冻出病来!”九皇子绕过萧泽,自顾掀开竹帘,看清抱在一起睡得香甜,且十指还紧紧相扣的两人,脸色变了变。
“王爷,九皇子来访。”冷空气迅速灌入,萧泽无法,只得上前唤醒两人。
三王爷早就醒了,贾环也是,听见喊声双双睁眼。九皇子忙收起错愕的表情,步入温暖如春的凉亭内给三王爷见礼。
贾环忙起身避让至一旁,待两人寒暄过后也行了一礼。
“起来吧。”九皇子深深看他一眼,笑道,“你们好雅兴,大冬天的竟在凉亭里睡,向来只闻‘隔着竹帘听雨声’,却没想还能‘隔着竹帘听雪音’。改天本皇子也试一试。”
三王爷淡笑,正欲开口说话,墙外忽然传来阵阵喊声,“环儿,完事了没有?快点出来!咱约好的你没忘吧?”
喊着喊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跃上墙头,冲守在亭外的萧泽下令,“环儿在哪里?快把他叫出来!塗修齐越发摆谱了,竟不许本王入府,早晚有一天劈了他大门当柴烧!”
不知道为什么,贾环很不喜欢九皇子,跟他呆一块儿浑身都不自在,听见这话立马起身告辞。
三王爷心中郁躁,面上却不显,笑道,“你先等会儿,我叫曹永利给你拿一件大氅过来,晚上天冷,得多穿点,早些归家。”叮嘱完,垂眸想了一想又补充,“什么时候归家,什么时候给我报个平安。”
因有外人在,贾环十分恭顺有礼的应诺,接过曹永利递来的貂皮大氅,走进飘飞的大雪里。三王爷立在亭外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又狠瞪了笑得万分得意的五王爷一眼。
九皇子说带了个小礼物给贾环,快走几步追上去,随便塞了一只香囊,附在他耳边低语,“本皇子还当贾环多大的本事,在三皇兄跟五皇兄之间左右逢源,无往不利。没成想,竟是个以色事人的贱骨头。”粗噶的嗓音里饱含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贾环不知道这位九皇子为什么那样恨自己,只当他中二病犯了,瞥着他冷笑,视线缓缓下移,停在他裤裆处。
这意味不明的目光叫九皇子又想起了三年前那丢尽脸面的一幕,咬牙切齿的瞪视他,如不是三王爷在后面看着,说不准便要扑上去咬破少年喉管。谁也想不到,明里乖巧听话的九皇子,暗中却是个偏执的疯子。
五王爷目力过人,看清他狰狞的表情,扬声喊道,“环儿,还磨蹭什么呢!快着点,我已跟非情公子约好了,他排场大得很,说是过时不侯!”
世人都道容贵妃和九皇子是皇帝的心头肉、掌中宝,得罪不起,贾环却不怕,冲对方轻蔑一笑,捏紧香囊施施然离开。
九皇子咬牙切齿的盯着他背影,见五皇兄立在墙头用更为阴森可怖的目光看自己,忙调整扭曲的表情,堪堪扯出一抹笑来。
五王爷横手在脖颈处划拉,无声警告道,“别惹环儿,否则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位皇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九皇子清楚的很,且诡异的是,无论他闯下多大的祸,父皇都能容忍,甚至将百万军权和京畿大营都交由他管辖,这却是最让人忌惮的一点。
九皇子虽然得宠,却没有半点实权,又因为母妃在后宫压过瞿皇后的缘故,处处被太子挤兑迫害,为了生存,不得不在两位皇兄跟前费尽心思的讨好,效果却及不上贾环一个清浅的微笑。
巨大的差别待遇令他更恨贾环十分。
贾环甫一跨出后角门,便被高大健壮的青年扯入怀内抱牢,咬着耳尖询问,“你怎么惹着老九了?他那个人最是阴险狠毒,日后你离他远点。不过不怕的,有我在呢,他要是敢碰你一根寒毛,我叫他死无全尸!不过一罪奴生的贱种,平白污了皇室血脉,还当自己真是个人物了!”话音未落,舌尖已探入少年耳蜗舔舐,揩油揩得见缝插针。
贾环用力肘击他腹部,冷笑道,“不需你说,我见了他浑身就不舒服,自然会远着点儿。走吧,不是说非情公子在等着么?”
“走,天儿太冷了,咱不骑马,坐车去。照你上次说的,铺了厚厚的棉絮又使人做了几个抱枕垫腰,保管叫你躺着舒服。”五王爷一边按揉剧痛不已的腹部,一边掀开车帘伺候少年入内,比贴身近侍还殷切十倍。
马车踢踢踏踏驶远,与此同时,三王爷将九皇子请入书房,指点他课业上的一些问题,告一段落后问道,“九皇弟可知非情公子是何人?”
九皇子眨眨眼,如实回答,“非情公子乃碧忧亭的四君子之一,在京中极为受人推崇。”
“碧忧亭?”三王爷放下毛笔,状似不经意的问,“什么地方?”
“就是,就是一个聚会消遣的场所……”九皇子脸红了,吞吞吐吐不肯明说。
三王爷乜着他温声开口,“皇弟但说无妨。”
九皇子摸摸鼻子,表情十分尴尬,压低嗓音道,“碧忧亭就是小倌馆,非情公子乃馆内头牌,听说长相俊美,气质脱俗,在京中很有一批拥趸。”
三王爷面上淡淡,心里却火烧火燎、郁躁难言,勉强看完九皇子所作骈文,点明几处不妥,便站起来送客,然后换了一身衣裳匆匆出府。
碧忧亭乃京中最大最火的小倌馆,环境自然与别处不同,少了欢场的喧嚣与热闹,多了几分悠远宁静。除开一座主楼,还有几间青山绿水环绕中的雅阁,只有四位头牌才有资格入住。
贾环与五王爷步入非情阁,就见一容貌俊逸出尘的男子正端坐在案几后雕刻印章,见有人来也不起身相迎,只淡淡瞥了一眼。
五王爷正要开口训斥,却被贾环拦住,两人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候。
刻完最后一笔,非情公子走到窗边的盥洗架前净手,问道,“欲刺青的是哪位?”
“我。”贾环举手。
“有无自备图案?”
“备了,你且看看。”贾环从怀里掏出一张画作,摊开了放在案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