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吾如生
温浅的手指很软,划过手心的时候有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程斯刻静静感受着温浅在他掌心的摩挲,感到被握住的左手有些微微发烫,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手指。
温浅写完,放下了程斯刻的手,这人睡前事儿多,他在黑夜里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必要跟程斯刻提个醒:“那什么,以前有人说过我睡相不太好,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你忍着点啊。”
黑暗中,程斯刻没有说话,温浅仅能感觉到程斯刻的脑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这就是表示知道了,温浅想。
程斯刻觉得温浅这么温柔的人,睡相再不好又能不好到哪里去呢,他难得寻求到一份温暖和关切,满心满眼认为温浅从头到脚趾缝都得是极完美的,可这种幻想在他被温浅的腿第三次砸到肚子上时彻底破灭。
明明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愣是不够温浅折腾,他整个人以一个大字型瘫在床上,头已经早就不在枕头上了,正摇摇欲坠地搁在床边,一条腿横跨过整张床精准无误地砸在了程斯刻身上,差点没把程斯刻砸吐血。
程斯刻没有跟这样子的人睡觉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制服他,只能一次次把温浅抬上来的腿放回去,然后等待下一次再砸上来。
这么三次之后,饶是程斯刻对温浅有一百层恩公滤镜,也基本磨灭得差不多了。他忍无可忍地将身子往下出溜一段,接着整个人环抱住温浅的两条腿,就这么以身体为锁链将温浅牢牢困住。
就这样,两个人勉勉强强对付到了天亮。
第7章 小狗的脾气
温浅睡觉一向讲究一个放荡不羁,他自我感觉良好,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睡相有什么问题,除了早上醒来之后头不在枕头上而已,这有什么,这只能说明他不爱睡枕头!
但这一晚的后半夜,他总感觉自己睡得憋憋屈屈的,梦里双腿被紧紧绑住,他迈不开腿走不了路,整个人都很暴躁。
温浅是个温柔的人,温柔的人一般是不生气的,但这种人一旦生起气来也是很恐怖的。
他在梦里因为双腿的束缚越发得焦躁,一怒之下他猛地用力一蹬腿,下一瞬右腿似乎踹到了什么东西,接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重重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嘭的一声,他被惊醒过来。
他受惊一般从床上坐起,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他松了口气刚要躺下,突然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程斯刻呢?
下一秒,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床尾升起,程斯刻捂着被踹疼的胸口一脸阴沉地坐起来。
“嘶!”温浅倒吸一口凉气,回味了一下刚才的那声巨响,不确定地问道:“刚才……我踢到你了?”
“是我……”温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程斯刻,有些气虚,“把你踹下去的?”
程斯刻很郁闷,虽然他只有十岁,虽然他过往过得很不怎么样,但他也很少这么郁闷过。
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了,这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结果被人一脚当胸踹下了床,就是靳柔当年也没在睡觉的时候那么搞他啊。
靳柔要打人是会先有征兆的,不像这个人,说踢就踢。
程斯刻难得的有点小孩子脾气,觉得自己可委屈坏了。他重新爬上床了之后也不跟温浅说话,背对着温浅自顾自气呼呼地闭上了眼睛。
温浅十分心虚,他看程斯刻一脸受伤的模样也不敢多搭话,心想着让孩子缓缓吧,等都睡醒了起来再好好道歉。
到中午时分温浅才慢慢转醒,早上闹完那一出之后他其实根本没敢睡死,深怕自己梦中一踹再给人踹得嵌墙里去,就这么半梦半醒地挨到了这会儿。
他转头看了看还在睡觉的程斯刻,近距离观察的时候,温浅会发现这孩子的眉眼长得是真挺好看的,干净利落,长大了长相定然不差,就是要多喂喂,喂得白胖点,现在还是太瘦了。
温浅的手轻轻摸了摸程斯刻的脸颊,接着手指移到眉心,将程斯刻皱起的眉抚平。
“小小年纪,还学会皱眉了。”温浅觉得有点好笑,低声自言自语,转头又觉得程斯刻可怜,要不是遭受得太多,谁会小小年纪连睡觉都不得安宁呢。
温浅悄悄起身出了房门,想着中午得搞点吃的给孩子补补!
他翻箱倒柜,叮铃哐当,闹出天大的一阵动静,成功把到了上午才逐渐得着机会睡熟的程斯刻给闹醒了。
程斯刻醒来的时候懵了片刻,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了他一个人,本来还有一丝慌张,但耐不住外头的声响实在太大,他想提起一丝恐慌温浅都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醒了醒脑袋,下了床推开门,只见温浅刚好拿着一个盘子往餐桌边走,见到他笑眯了眼。
“醒啦,快来吃午饭。”
温浅边说边把盘子放在了餐桌上,朝他招手,讨好的意味不言而喻。
程斯刻内心一阵温暖,多久没有人给他做过饭了,这几年靳柔身体不行了,都是他给靳柔和他自己做饭。他怀着满怀的期待走到餐桌边,却在看见了那餐盘里的食物时僵住了身子。
温浅挑了一个花纹复杂花里胡哨堪比古董的餐盘,里头盛满了切碎的苹果、梨子、芒果以及一些水冲一下就行的葡萄、李子,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一盘水果大杂烩。
温浅看着程斯刻僵住的侧影,有些名为心虚的情绪冒出了头,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我不会做饭,找来找去也只有水果是我能处理了的。”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像样,哪有正餐给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吃这个的,于是想要把这个盘子往回拿,却在拿住餐盘边缘的时候被程斯刻握住了手臂。
程斯刻转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情绪温浅不甚理解。
但程斯刻马上用行动解释了他的意思。只见他迅速掩过了那不小心流露出的疑惑,以他一惯示人的面无表情坐下,拿过盘子上的叉子开始认真地吃起来。
温浅看着认真吃水果的程斯刻一愣,接着真心实意地弯起了眼角,温浅心情很好,他兴致颇高地坐下来撑着手肘看着程斯刻吃东西。
“可惜了,没有草莓,刚在冰箱里翻了一圈都没翻到。”温浅感叹。
程斯刻抬头望着温浅,这下不需要说话温浅也能明白程斯刻的意思了。
“你想问我是不是喜欢吃草莓?喜欢啊,我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草莓了,这个季节草莓应该有的吧,不知道这里能不能买到,哪天我去镇里看看。”温浅笑眯眯的,他眯眼的时候眼角会微微有一个向下垂的角度,看上去无辜又懵懂,再糅合那零星的几点笑意,总让人想要忍不住亲近,程斯刻被闪花了眼,觉得嘴里的水果好像也没有那么甜。
“你够吃吗,不够吃我还可以去切!”第一次有人欣赏温浅的“厨艺”,他被满足得有些找不到边。
程斯刻点点头,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餐盘,仅剩最后一颗葡萄了。他拿手擦了擦衣服,颇为珍惜地拿起葡萄递到了温浅的面前。
“留给我的?”温浅惊讶中带着点欣喜。
程斯刻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接着看到温浅藏不住笑意地倾身过来,微启唇瓣,做出一个等待投喂的姿势,程斯刻几乎能看到温浅微微冒头的舌尖。
他一僵,接着木着一张脸将葡萄放在了温浅身前的餐桌上,起身快步回了房间。
温浅颇为遗憾地合上嘴巴,心想这小孩脸皮还挺薄,他们家小狗以前都是抢着要跟他贴贴的。
温浅毕竟自己也才二十岁,搞不懂这种比自己快要小一轮的娃娃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再加上他捡回来这个娃娃,还不是一般的娃娃,因此他放弃了琢磨程斯刻到底在害羞些什么的问题。
他心态挺好地心想,等他想通了,自然就出来了呗,急什么。
没成想这娃娃跟他们家小狗一样,气性还挺大,生了气非得犟着,温浅在静室冥想,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了隔壁的程斯刻身上。
怎么还不出来呢?这都两三个小时了。
这头程斯刻也闷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从前他妈身体不行了,他也经常喂他妈吃饭,今天不也就是喂那个人一颗葡萄么,为什么觉得颇为羞耻呢?
但这种问题对于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来说就太过深奥了,程斯刻望坐在床上望着墙壁,叹出了他人生的第一口气。
冥想结束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温浅张开眼睛吐出了一口气,窗外被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袅袅的炊烟从远处的屋顶上蜿蜒升起。
他站起身来打开静室的门,客厅里一片昏暗,温浅顺手打开灯,料想着程斯刻估计还在楼上闷着,于是打算打个电话让之前的阿姨来继续给做饭。
就算他能拿水果拼盘这么应付,程斯刻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是得吃点正常的长身体。
他刚掏出手机想要调出阿姨的电话,只听见楼上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接着程斯刻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这小孩经过一个下午的自我调节,现在冷脸已经好了不少,就是表情木了些。
只见程斯刻面无表情看了温浅一眼,接着转身朝厨房走去。他打开冰箱门仔仔细细在里头翻找了一番,拿了些青菜、鸡蛋还有腊肉往厨台走。
温浅有些好奇地跟上去,新奇道:“你会做饭?”
程斯刻木着一张脸将鸡蛋打在碗里,抿着嘴点了点头。
温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能站在程斯刻旁边当吉祥物,看着这个才到他胸口的奶娃娃有条不紊地给他煮面。
他有些不得劲儿地心想,你可真行啊温浅,搁这奴役童工来了。
两碗清汤面很快上了桌,温浅尝了一口,有些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他的双眼瞪大的时候,那微微下垂的眼角会更加明显,程斯刻喜欢盯着他的眼角看,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手艺真好!”温浅毫不吝啬地夸赞,他本来对程斯刻做饭不抱任何信心,甚至还在心里自我暗示,待会儿吃进去无论好吃不好吃,都得说好吃,不能打击小朋友做家务的自信心,没想到程斯刻竟然如此富有下厨天赋。
“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吧,你觉得呢?”温浅装作不经意地问出了口,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看程斯刻,生怕把自己内心想招个免费童工的想法暴露。
说完,他才偷偷瞄了一眼程斯刻,只见这小孩已经不知道何时停了筷子,正无言盯着自己眼前的面碗沉默着。
程斯刻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片刻,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接着继续埋下头吃面,权当没听见温浅对他说的话。
温浅知道这孩子心思重,这事儿也急不来,能待几天待几天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其实温浅将这个孩子带回来也完全是一时冲动,他从见了程斯刻之后就总是心神不宁,昨天烦躁了一天最终还是见不得这孩子一个人被锁在房子里。
他去找程斯刻,他解开程斯刻的锁链,他带程斯刻回来,完全凭借着一腔不知由来的冲动。
他不是大善人,没有圣母心,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很自私。他仅有的一些爱全部都给了印之遥和他的小狗,而这两者都已经离他而去了。
可偏偏,程斯刻,实在是太像他的小狗了。
他见不得他的小狗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床头,永远做一个吃人的怪物,一辈子烂在这里,然后不知道在哪一天以何种方式匆匆结束了生命。
如果他没碰上程斯刻,如果程斯刻没有让他想到小狗,那么也许他现在会轻松很多,不需要挂一个孩子在本就已经足够沉重的心头。
可他遇见了程斯刻,这孩子像是他的小狗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他身边,他无法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就像温浅问程斯刻能否就此留下来,他其实也说不清是为了程斯刻更多,还是为了自己内心的一些念想更多。
好像程斯刻回来了,他的一部分生命也跟着回到了他的身上。
温浅看了一眼默默吃面的程斯刻,心想就先这样吧,未来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呢,他迟早会离开这里,但至少在他还在这儿的时候,他希望他的小狗能好好的。
第8章 仙境,他
程斯刻就这么在温浅的家里住了下来。
温浅现在晚上睡觉颇为小心,他的小心不在于他能控制自己的睡姿,这个着实是控制不住的。他唯一能做点努力的就是在梦中感到自己的双腿被绑住的时候,告诉自己莫生气莫生气,千万不要踹人。
于是这几天的夜晚还算是相安无事,程斯刻难得睡了几个好觉,连小脸都没那么木了,有时候温浅跟他说话的时候还难得有点笑模样,温浅姑且把那微扯嘴角的样子定义为笑模样。
到了饭点程斯刻会主动到厨房烧饭,没两顿就彻底拿捏住了温浅的胃,有几次村长还打电话来问温浅怎么不叫阿姨继续来烧饭了,温浅都没好意思开口说他招了个童工,手艺比阿姨还好。
在这段时间内,程斯刻没说过想回家,当然准确的说是他就没开口说过话,他不说话温浅也不强逼,没什么好逼的,孩子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温浅经常能看到程斯刻对着窗口望着外头发呆,而窗口面对的方向正好是程斯刻家的方向。还是想家的,温浅想。
虽然没有了挂念的人,虽然回忆伴着苦涩和心酸,但毕竟,家就是家。
不过程斯刻这一点习惯对于温浅来说倒是一件意外之喜,因为温浅发现养程斯刻其实不如他想象中那么麻烦。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小孩,尤其是像程斯刻那么大的小孩儿,太闹腾了,他这个人喜静,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因此温浅刚将程斯刻带回家的时候还有些许不安,生怕一时冲动请回来一个小祖宗。
没成想程斯刻别说闹了,连话都不说,整个人安静地跟不存在似的。要是他哪个下午闷在房间看窗外或者在门口的花园里坐在秋千上发呆,那整个屋子真就安静得跟没人一样。
如果程斯刻选择呆在客厅,那温浅会将就程斯刻将窗帘全部拉开,因为他好几次看到程斯刻躲在窗帘后面晒太阳。
小孩子多晒点太阳好,跟小狗一样一样的,温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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