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树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还是依然惩罚自己做得不够好,王润平用自己的死永远道德绑架了晏桦。
江野甚至有点懊悔,他应该早点从办公室出来帮晏桦一起想办法,找到王润平,说不定他就不会死,晏桦也不会这么痛苦。
他没有办法同情这个曾经背叛过晏桦的王润平,但是他的心绪会被晏桦的悲伤和痛苦所沾满。
晏桦也不是江野,做不到冷眼看着王润平死在自己面前。
“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晏桦起身朝卧室走去,浑身卸力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地看向天花板。
对不起啊,小桦。
王润平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困住晏桦的咒语,不断在他脑子里自虐地回响。
客厅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晏桦逃避地装作没有听见。
江野拿过手机按了通话键,是胖子。
“喂。”
“小野,怎么是你?”
“把电话给你哥,我有事跟他说。”胖子语气悲痛,重重地叹了口气。
“桥哥他精神不太好在休息,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江野瞥了一眼蜷缩在床上的晏桦,追问着到底是什么事。
晏桦半睁着眼,失神地看向握着手机走进卧室的江野。
“谁的电话?”
江野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晏桦的手,试图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到晏桦心中。
“桥哥,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管是谁的死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江野并没有回答是谁的电话,反倒说些安慰的话。
晏桦有种不好的直觉,用着虚弱的声音问:“到底是谁的电话?”
江野垂下眼帘,又黑又亮的眼睛中倒映着晏桦憔悴的模样。
“胖子。”
“说什么?”
江野顿了顿,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再次把晏桦推向自责的漩涡,可是他瞒不了。
“王润平妈妈昨晚没了。”
孤儿寡母,失去了唯一的寄托,在办完儿子的葬礼后,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晏桦几乎绝望地阖上眼,苍白地手背挡在眼前,脆弱无助。
他俯身躺在床上,抱住晏桦,轻拍着他的后背,像从前晏桦哄他一样,轻声安慰说:“跟你没关系的,桥哥。”
“真的跟你没关系。”
可是晏桦做不到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他被困在自责的深海中,席卷的海浪快要将他吞没。
他想到了周立伟曾经说过,他的出生就是夺走别人的生命,夺走了妈妈的命,以后一定会害死他周围所有的人。
自己的父母,江野的父母,师父,王润平母子。
晏桦将所有人的死亡离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甚至自虐地想,张工那天如果没和他说话,是不是晚上就不会滑倒水库里去。
他就是个灾星,只要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他害死。
你不是灾星。
补充:不会改大纲的,大家放心这一点,小野快成年了,后面都是围绕感情线展开,其他的我暂时不剧透了,最后结果一定是He,圆满幸福的He。后面也不会再有晏桦在乎的人死了。
润平的死是很早之前就有迹可循了,从他在建设车行当学徒时就爱玩地下赛车,有点钱就折腾到车上,攒不住钱。
第39章
怀疑
王润平母亲葬礼的所有开销都是晏桦出的,但是他自己却没有露面。
他变得不想出门,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害死谁,他甚至不愿意和江野说话,以免被自己牵连。
只是每天晚上他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脑海中宛如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事情。有时候是周立伟,有时候是王润平,他时不时会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王润平的血迹仿佛一直停在那里。
他甚至恍惚看到了那年夏天被绑架时伤口处不断渗出来的血迹,曾经被掩埋在脑海深处的痛苦记忆,因为这一根引线,铺天盖地地朝他而来。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黑暗,屋内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窗帘也被紧紧拉上,遮住了窗外的月光,晏桦将自己埋在黑漆漆的被子里,不愿出来。
直到他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
“你怎么上来了?”晏桦声音乏力,提不起一点精神。
江野往晏桦身边靠了靠,“降温了,我一个人睡太冷了。”
晏桦停顿了许久才说话:“明天换床厚被子。”
“那我今晚可以睡这吗?”
晏桦闭上眼说:“睡吧。”
“我好冷,桥哥你帮我暖暖手。”
江野在被子里抓住了晏桦的手。
干燥温柔的手掌压在他的手上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手上没有任何血迹。
晏桦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脸色苍白,晚上整宿都睡不着,整个人躺在床上许久,手脚都还是冰的。
江野体温高,躺在被子里,给冰凉的被子增添了许多热气。
晏桦手被江野抱在胸前,察觉到手上的暖意,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说:“你手比我还要烫,需要我暖吗?”
“当然需要啊,我一直都需要你。”江野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往晏桦身边靠的更紧了,几乎把人整个抱在怀里。
“睡吧,桥哥。”
晏桦没有推开江野,只是说:“明天你自己睡。”
“嗯。”江野没有反驳,但却没有松开晏桦的手。
晏桦这次闭上眼却没有那些挥之不去的声音和画面,渐渐陷入熟睡。
江野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要他微微垂头,他就可以亲到晏桦。
黑夜之中,江野静静地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将人抱得更紧。
晏桦不知道在家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店里一直还有胖子和十九负责,江野也没有逼他出门,只是每天晚上回来会说自己饿了,让晏桦陪他吃点东西,拉着他说些有的没的,大多都是些听上去还比较有趣的事情,刻意避开那些让他痛苦的回忆。
直到有天他抬头看到日历才发现,已经十一月三号了。
一号要发工资,他忘了。
怎么也没人来问他?
恰在这时,陆十九打来电话。
“怎么了?”晏桦握着日历一角疲惫地阖上眼,无可挑剔的脸上仿佛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寒霜。
十九用着汽修店的座机电话说道:“师父,店里来了警察,来找你的。”
晏桦无力地叹了口气,“什么事?”
店里如果再出任何一点事,他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就是之前那批零件的事,来问下情况。”
“行,我知道了。我等会过来。”晏桦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对了,没发工资怎么不提醒我?”晏桦推开门,冷冽的穿堂风迎面而来。
十九在电话那头啊了一声,“发了啊。”
“什么时候发的?”晏桦怀疑十九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小老板给我们发的,一号那天就给了,你不知道吗?”十九奇怪道。
晏桦单手套好外套,又朝屋内走去,找到江野的存折,果然一号那天有一笔取钱记录。
“我知道了,我等会就过来。”晏桦挂掉电话,翻着手上的存折。
江野的存折几乎都是这些年晏桦的存钱记录,除了两笔。
第一次是桥江汽修开店前,取了六万用来付租金买设备。
后来店里生意回本后,晏桦又往里存了六万五。他说这五千是给大款的利息。
当时江野还不高兴半天,说晏桦根本没把他大款,哪有还大款钱的,他是自愿让晏桦傍的。
如果当时没用江野这笔钱,可能开店也不会那么顺利。
第二次取钱记录就是一号那天,取了三万发工资。
江野甚至都没跟他说,但江野清楚知道他手上没现钱了。
张工的意外,零件的亏空,润平母子,一系列的事情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但是晏桦也清楚,就算再颓废他也只能在家里颓废,不让别人知道,走出门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晏老板,底下一帮员工指望着他吃饭。
二十多年里他早就习惯一个人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在其他人眼中有晏桦在,一切都变得安全可靠,有什么麻烦都可以尽管找他。
但是今天晏桦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边还有江野。
可以在他疲惫,想要喘口气的时候,替他处理好外界的纷扰麻烦。
在二十三岁这一年,晏桦找到了自己亲手建成的避风港。
晏桦赶到店里的时候,警察已经在会客室等待了许久。
十九局促不安地陪在一旁。
见到晏桦来后,才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神情放松。
“师父,这是市局来的警察,了解那批货以次充好的事。”
晏桦看清是谁后,不禁轻笑道:“黄警官,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