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思谦冲
“奶奶,我活多久,就爱鹤一多久。他是我唯一的伴侣,有朝一日也会是我唯一的亲人。”穆向远沉声说着,“奶奶,我现在做得不好,但我会努力做好,我保证。”
“你没有…”安鹤一有点着急,表情纠结。
他们早已过了把“永远”当誓言的年纪,如今说出口的每个承诺,是真会去兑现。
老太太笑了笑,顿了会儿才开口道:“俩小可怜儿啊,我再拆散你们,我成什么了。”
“你也别跟我后面撺掇了,人俩好着呢。”老太太抬脚就是一踹,“鹤一没有那个责任,更没那个义务,去完成你传宗接代的要求。”
“我对小远不满意是我的事,你不要添油加醋。而且我现在觉得小远也还不错,因为他能把鹤一放在心尖儿上。”老太太越说,马旭脸越红。
合着前前后后是这么回事啊,安鹤一对马旭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点点好感瞬间又没了。
他闭了闭眼睛,指着门:“你赶紧走吧,不送。”
马旭真是绕了好大一圈自找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小子,疼吧?”奶奶坐在穆向远旁边,拉过他的手,“这病我知道,遭老罪了。”
什么叫“受宠若惊”,穆向远理解了,他张了张嘴,一瞬间把那些止血海绵啊血痂啊全都忘了,大声说:“不疼!”
又聊了会儿,隔壁床的大哥被推回来了。这会儿他格外乖巧,护工让咋的就咋的。
“哎哟,这大花胳膊啊!”奶奶一扭头,惊得一抖。
怕吓着老人家似的,大哥连忙断断续续地说:“良民…良民…我有身份证。”
奶奶笑了起来,站起身说:“我走了,明早还得排练呢。”
“哎,奶奶,我送你回去吧?”安鹤一赶紧追了出去。
“送啥啊,门口就有公交车,俩小时就到了。”奶奶摆摆手,“照顾小远去吧,眼睛都长你身上咯。”
安鹤一见奶奶坚持,只好把她送到公交车站。他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奶奶的手,只是以前是他的胳膊在下方吊着,现在换成奶奶要抬手够他了。
“鹤一,生活难过的,就是这样的坎儿。好日子都好过,这样的时候都难。能不能一起扛,会不会烦,这才是出自本心。”
“是不是好孩子,我看眼神就能看出来。小远啊,绝对不是你爸那样的混蛋玩意儿。”
“既然选了这条路,好不好走,都得你俩自己走。”车来了,奶奶往前走了两步,“奶奶陪不了你一辈子,小远可以。好好的,听话。”
安鹤一从小到大干得最不听话的一件事就是坚持和穆向远在一起,而如今,奶奶又说,好好和穆向远在一起。
那他一定,好好听话。
第33章
安鹤一回到病房时, 穆向远心中一惊,拉过他的手着急地问:“怎么了这是,奶奶说你了?是不是我哪儿说错了,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眼眶红红跟只小兔子似的安鹤一摇了摇头, 轻轻抱了下穆向远:“不是, 你很好, 奶奶也说你好呢。”
“哎哟哟,心疼死我了。”穆向远亲了下安鹤一的额头。
安鹤一笑了笑,吸吸鼻子:“我都这岁数了, 一般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那是奶奶啊。”穆向远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她不是一般人。”
马老太太确实不是一般人,如今她同意了他俩的事,让安鹤一倍感安心。
不过现在回想,奶奶其实早已默许穆向远的存在,只是一直在自己调理自己的心情。
“我们好好过日子。”安鹤一捧着穆向远的脸, 蹭了蹭他的额头。
第二天一早,卢主任来看了穆向远,嘱咐了几句, 就让他办出院了。
“来, 穆机长,加个微信。”卢主任主动拿出了手机。
隔壁床的大哥瞧着一愣一愣的, 他只听说有人想加医生微信被拒绝, 头回瞧见反过来的。
“成,等有空,我和鹤一请你吃饭。”穆向远麻溜地扫码。
卢主任摇了摇头:“我没空, 我有空显得我们科室病人少。”
开完早会的安鹤一来了病房,他要送穆向远回家, 没穿白大褂。卢主任瞧见他,得意地摇了摇手机。
安鹤一笑着拉过穆向远的行李箱,跟卢主任道了谢,又和隔壁大哥道别。
“哎哟哟,你们这就走了啊。”大哥这才刚刚开始渡劫,撑着身体坐起来。
“嗯呐,我又是一条好汉啦。”穆向远轻快地说,“大哥你别太闹腾,不然可能又会出血,嘶…真疼。”
“啊,好,好。”大哥乖乖躺了回去。
坐上车,穆向远哼起了歌,安鹤一见他开心也跟着嘴角扬起。
“今天咱把扣子做的菜都吃了吧。”安鹤一发动车子,“庆祝一下,穆机长满血复活。”
“行啊,小扣子的饭真是怎么吃都不腻。”穆向远指向前方,像是看着机场跑道似地下了口令,“出发,回家。”
*
穆向远独自在家待了五天,虽然能天天见着安鹤一,但耐不住安大夫太忙,多数时间他都得一个人躺在大房子里。
于是穆向远主动给领导打了电话,说他可以去坐班了。领导高兴地说要请他吃饭,被他拒绝了。
这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和安鹤一多待待,领导的面子穆向远也不想给。
家里的车又换回了穆向远开。
那车钥匙跟烫手似的,安鹤一嫌弃地扔给了穆向远,丝毫没有对豪车的尊重。
安鹤一也不让穆向远送,说还是打车方便,而且穆向远公司和医院是两个方向,浪费油钱。
穆向远哼哼两声:“那之前你送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这啊?”
“那能一样么,那今年的垂体瘤治疗方法和五年前的还不一样呢,不同情况要不同对待嘛。”安鹤一喝着牛奶,嘴上气势可不弱。
“哎,行吧。”穆向远胡乱抓了下头发,“真是说不过一个伶牙俐齿的副主任医师。”
安鹤一笑起来:“消停的吧,我真是要你送,也不会跟你客气。”
“那倒也是。”穆向远擦着头发,迈着轻快的步子去找吹风机。
这行政班上习惯之后,除了老开会,穆向远觉得也没那么不好接受了。
规律的朝九晚五,对穆向远来说,是种新奇的体验。
飞行的时候,遇到雷暴天气,在机场一等就没点。他还经常飞国际航线,那睡觉就更没谱了。
现在天天不到十一点就睡觉,早上六点多起来,穆向远觉得自己精神都好多了。
也是这样持续地待在同安,穆向远对安鹤一有多忙有了深刻理解。
四月中旬,吴主任和安鹤一合作了一台大手术,俩人连续站了十五个小时才结束。
刚出手术室,安鹤一的腿都弯不了,打了个摆子倚在墙面上。
彭小鹏吓得赶紧来扶他,安鹤一抬抬手,微微皱着眉头,轻声说:“你给穆向远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等穆向远十二点多赶到医院,安鹤一缓过劲来,等在了医院大门外。
见着穆向远,安鹤一也不撑着了,歪在他身边,叹了口气:“真是岁月不饶人,人家小鹏一点事都没有。”
“哎,说这…要不要我背你过去?”穆向远关切地问道。
安鹤一笑起来,夜色里眉眼尽是温柔:“那不行,这让我病人瞧见了,明天该跑光了。医生都倒下了,怎么给他们治病。”
“行吧,还能开玩笑呢。”穆向远扶着他,“现在换我心疼你了。”
“哎,真好,累一天了,还有人心疼。”安鹤一语气挺轻松,系上安全带。
开着车,穆向远就开始琢磨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哑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刚打起瞌睡的安鹤一醒了过来,眼神有点迷茫,手撑在脑袋边看向穆向远。
“小安,我现在觉得在地面做行政工作也没什么不好的,要不我…”
穆向远还没说完,就被安鹤一截胡了:“向远,我懂你什么意思,但你别这样想。”
“我们现在都是事业上升期,也都是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没道理就这样放弃。”安鹤一轻轻地说,“而且你为了照顾我,不再去飞行,我不可能答应你。”
“我有梦想,你也有。我爱你,当然也会尊重你想做的事。把你困在地上啊,我都觉得憋屈。”
“就这样挺好的啊,有时间了你来接我一下,而且我也不是天天都是这样的大手术。”
安鹤一说着说着嘴唇发干,赶紧摸出一瓶水喝。
穆向远放松地笑了笑:“行,都听你的,今天你能叫我来接你,我挺高兴的。”
“那是你明天不飞。”安鹤一舔舔嘴唇,“不然我可不敢拿旅客生命安全开玩笑。”
“你可真是优秀的民航飞行员家属啊。”穆向远这还恭维上了。
睡前,安鹤一已经迷瞪上了,穆向远拍了下脑袋扭头问他:“小飞说想下周六一起去露营,你想不想去?有空吗?”
“嗯,去。”安鹤一没犹豫就答应了,翻了个身搂住穆向远的腰,“我想跟你一起出去玩。”
这话说的穆向远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俯身连续亲了安鹤一好几下,把人搂进怀里。
*
原以为随口答应的事情,安鹤一没放心上,可接下来,穆向远才知道是他大意了。
人家安大夫,做什么事都认真,想着要去和小飞们露营,总不能空手去,他准备练两道菜,亲手做了给带去。
周三晚上,穆向远回到家,刚开了门,就被一股子糊味呛了一口。
他咳嗽着换鞋,要不是知道安鹤一今天能按时下班,他可能要报警了。
打个110,再喊个119,视情况确定要不要追加120。
“嚯,这是在做什么科学实验呢啊?”穆向远走到厨房,探头看进去。
这是穆向远从未见过的安鹤一。
他回过头来的神情里满是无助,还带着难为情,浑身是大写的要碎了,委屈巴巴地说:“如你所见,我在炸厨房。”
穆向远笑起来,脱了外套洗了手帮他收拾厨房里的一片狼藉。
“你本来想做什么啊?”穆向远踩开垃圾桶,把锅里黑乎乎的一坨东西倒进去。
“糖醋排骨。”安鹤一如实说,“可能是酱油倒多了。”
“不是,火候没掌握好。”穆向远分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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