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书
第236章
一开始郑北没有亲自去凌家叫郑之南, 而是让最近一说要去地里干活就愁眉苦脸的小儿子去叫郑之南。
郑裕一听要去叫郑之南回来上地干活,立即忘了之前推郑之南的事儿。
只要不叫他去地里干活,叫他去叫谁来都行,满脸笑容的去村边住着的凌家。
郑之南那天送辣椒酱故意从村中穿过, 他就是想让别人对郑娘子说, 你那继子送了东西去顾大夫那里,他有没有去看你?
有没有呢?
当然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自己心里有点数。
郑之南知道一些炮灰配角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肯定后面看自己吃得好穿得好, 故意找他的事儿,给他不痛快。
只是,郑之南怎么都没想到会是郑裕打头阵过来。
郑裕来之前, 郑北特意交代过他,让他给郑之南赔礼道歉。
“你们是亲兄弟,虽然不是同胞,可都是父亲的儿子,你好好跟他认个错, 看在你年幼的份上, 他也不会真的怪罪你, 你也看到了, 这凌崇对你哥有多好,对你哥好,不就是对咱们家好?你可得懂点眼色, 再像以前那样不分轻重, 可别怪我又揍你, 不仅揍你,以后地里的活全都你来干,别想任何人来帮你,不上学,就得上地干活,哪里有你躲懒的份儿?”你老子我都来不及躲懒,有你什么份儿。
为了多抓这一个壮丁去地里干活,没准还会连凌崇都一并抓来,郑裕脸上可以说是十分愉快。
到了凌家,凌崇去了山上,现在天气晴好,正是动物过了冬季出来觅食的阶段,比冬天打猎好太多了。
所以家里只有郑之南在整理刚制作出来的酿酒工具。
他画出来的那些图纸,凌崇多半都能自己做,有些工艺复杂的,就去镇上专门请了老手艺人来制作,东西多,到现在没弄齐整,不过也差不多了。
他在院子里晾晒干辣椒,准备多做几份,因为凌崇把辣椒送给两个朋友后,其中一个特别爱吃,出去干活都要将辣椒酱带去干活的地方,吃饭的时候挖出来拌一点,香辣下饭,别提了,比吃肉都有滋味,工友们看到了都抢着吃,没多久就完了。
郑之南弄着弄着就看到院落外有个人探头探脑,其实不看脸,光看身形和衣着,他就知道这人是谁。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郑裕过来。
郑裕看到郑之南抬眸看向他,立即露出个笑容,推开木门对郑之南说:“哥,父亲叫我来看看你。”
郑之南转身去看另一边篮子,上面晒了一些别的物事,是一些种子,五花八门,颜色不一。
郑裕看郑之南不理他,也没生气,继续微笑着对郑之南说话。
“哥,年前是弟弟的不对,脾气太急,不小心将你推倒在山下,看你现在恢复过来,弟弟心里特别开心,父亲叫我来,想让你过去见一见,中午顺便在家吃顿饭,你自从过来凌大哥这里后,可还没时间回去过,之前快过年,想着你们忙,现在总该有空了吧?”郑裕长进了不少,已经会找借口,说表面话了。
郑之南走到廊下摆放工具的区域,拿起锄头扛在肩上,径自往外走。
走到院外后对站在原地愣住的郑裕说:“我要去干活了,你还不出来?”不出来我怎么锁门?
郑裕这才醒过神,急急走出来对锁门的郑之南说:“哥要去哪里干活?有什么活不能今天先去见见父亲和母亲?父亲还等着你回去呢。”
“地里的活一大堆,没人帮我弄,你要是现在帮我去干活,早干完就能过去见父亲,干不完,为了庄稼,也不能随意跑动,这个时候挨家挨户都在春种,我可不像你这么闲。”
郑裕看郑之南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立即说:“你们家不是没有地吗?你莫不是在骗我?”他来之前可不知道凌家有地,他记得那凌崇是猎户,没有地,光打猎就吃喝不愁了。
郑之南说:“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别挡路。”语气非常不善。
郑裕之前被郑之南这么对待过,但也没有这么直接,好歹也忌惮他的母亲,之前是冷淡,现在是不耐烦。
“你怎么说话呢?父亲叫你回去,你竟然也敢不听?就不怕父亲告到族长那里,说你不孝,让你去跪郑家祠堂?”
“他好意思去族长面前告状,那你可以问问他,我为什么不想回去。”在我昏迷的时候都没有放过我,将我几乎是卖给了凌崇,若买我的人不是凌崇,是一个丧心病狂没有良知的人,我这会儿未必过的如意,甚至成了白骨都有可能,郑之南说着,眼神阴冷的看着郑裕,吓得郑裕往后连退几步。
从前郑之南对他有过冷淡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出现像今天这么骇人的神情,让他心里发寒,竟忍不住出了一层薄汗。
可能是郑之南气势太盛,加上现在他有了靠山,靠山光看样子就知道不好惹,郑裕竟然不敢像从前那样对郑之南张牙舞爪,连反击的念头都不敢有,就这么让郑之南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虽然郑之南离开了,但回过神来的郑裕却长了个心眼,悄悄尾随在郑之南身后,想看看他到底是真的要去干活,还是为了骗骗他扯的慌。
就算有地,也绝对比不上他们家的地,他们家的地可是中等田地,这些地都是当初爷爷攒出来的田,虽比不得土地肥沃的良田,可也比那下等田地,荒地要好太多太多。
然而,郑裕没想到,郑之南去的地方,正是郑家村有名的良田区域,这区域的良田向来肥沃的很。
郑之南没钱,郑裕是知道的,所以这良田一定是凌崇为郑之南买的,这让郑裕生出了羡慕,也生出了嫉妒。
因为凌家住在村边,离地很近,走过一条小桥再走五百米就到达了目的地。
看到郑之南拿起锄头开始锄地,郑裕立即转身离开。
他要赶紧把这事儿告诉父亲和母亲,狠狠地告他一状,让他们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家伙。
回到家,郑裕添油加醋的说了郑之南拒绝回来见父亲,理都不理自己不说,连杯水都没给他喝。
“你可跟他道歉认错了?”
“我当然认错了,我一进去就跟他说了,只是他似乎还耿耿于怀,并没有给我好脸色,我说要他回来中午一起吃顿饭,他直接说自己要去地里干活,本来以为是骗人,毕竟当初父亲说过,凌崇是猎户,没有买地,然后就尾随过去一探究竟,竟然是真的,而且那地不是荒地,也不是中等或者下等田地,而是上等良田!”
“当真?”
“当真!”
郑北听完只觉得这凌崇不显山不露水,竟然一出手就是几亩良田,早知道凌崇这么厉害,就应该过年的时候主动走动走动,与他交好,定然对他们郑家是有益处的。
想到这里,郑北直接拍板,要带着郑娘子晚上拎着礼物去见凌崇,然后让郑裕重新认错,他们也会从旁说好话,缓和彼此的关系。
一开始郑娘子听了这个主意还不愿意,但是听到良田,听到凌崇多厉害多厉害便有些动摇,最终在郑北软硬兼施下最准还是同意了。
郑娘子挑了挑礼物,把过年见的年礼拿出来一些,凑了一份礼物,一筐鸡蛋,一捆干货,还有菜地里摘的瓜果,不值钱,但也算拿得出手。
郑娘子怎么都没想到终于把那碍眼的继子给送出去了,却为了和他男人处好关系,巴巴的拿着礼物全家过去看人脸色。
心里说不出的堵,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是没吃午饭,落日黄昏时去的凌家,那个时候郑之南正准备做晚饭,他现在还没挣来钱,凌崇去外面打猎,他就主动担起了做家务的活计。
听到轻咳声,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那一家三口站在院子里,脸上都浮着假笑。
郑之南自从离开了郑家,不再在郑家屋檐下讨饭吃,脸上的表情都吝啬给个好看的。
他眼神淡淡地看着他们,微微挑眉,不主动说话,等着他们自己开口。
看到郑之南这样,郑北脸上有些挂不住,之前还觉得是不是郑裕添油加醋,因为不喜欢郑之南故意挑不好的说,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郑娘子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之前不愿意来,但已经来了,自然要做戏做全套。
立即嘘寒问暖道:“之前想和你父亲一起过来看看你,但你也知道年前和年初是最忙的时候,一直没得空,现在虽然是春种,但不用招待亲戚朋友,便腾出了时间过来看看你,看你现在过的这样好,我就知道这门亲事答应对了,还好当时没有因为舍不得就给你拒了,不然你的福气都要被为娘给赶跑了。”说着一只手还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庆幸,仿佛当初为他操碎了心般。
“这种虚伪的话,就不用对我说了吧?我光听着就快恶心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你是不是真心待我,当我以前是个眼瞎耳聋的人吗?
还是想因为你送的这点东西就和我一笔勾销?
别说是一筐鸡蛋,一捆干货,就算是送来的是金子银子,我们的帐也不可能一笔勾销。
郑北和郑娘子从未见到过态度这么冷淡,语气这么放肆的郑之南,一时竟然怔住了。
郑裕更是不敢想象的瞪大了眼睛。
他以为父母在跟前,郑之南定然不敢像对他那样和父母说话。
郑北回过神来后一脸怒容,大声训斥郑之南道:“逆子,你怎么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一脸你是活腻了的样子。
郑之南冷笑了一声说:“我这头,脸,背上的痕迹,还有断掉的腿,都拜你们所赐,平日你们有多无耻,我以为已经是底线了,却怎么都没想到你们会在我昏迷不醒,有可能一睡不起的时候把我送给了别人,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生怕我离开的晚一点就要多照顾我一会儿,我以为当我醒来后,你们一辈子都不敢面对我,不,不是不敢,是不好意思,但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脸皮的厚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厚,宛如铁皮,如果今日凌大哥待我不好,你们还会拿着这些东西来看我吗?”
郑之南在他们眼里就像是疯了一样,这些话,他怎么敢说?
他竟然敢这么跟他这个父亲说话?郑北一脸的无法置信,然后便是无边的恼怒,看到院墙上放着的木棍,立即走过去拿起来就要去抽郑之南。
第237章
郑之南这么硬着来, 放在这个世界, 这个时期, 的确是惊世骇俗的。
毕竟这里尊崇孝道, 父亲的话, 错的也是对的,孩子做什么,都得听老子的。
所以不论是郑娘子还是郑裕, 乃至郑北, 都觉得郑之南是疯了。
他怎么敢还这么对至亲, 甚至他的父亲说这样的话?
而郑北想都没想就拿起棍子准备去抽郑之南。
只是他的木棍刚举起来, 从院子外面大步走进来一人,挡在了郑之南面前, 然后用手握住了郑北的木棍。
凌崇眼神冷冷的看着, 然后依次扫视三人,最后对郑北说:“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家, 你要打的人, 是我的人?”
郑北看到高他一个头多的凌崇垂眸神色不善的看着他,心虚地后退了两步,似乎觉得没面子, 硬着头皮对凌崇说:“我是他父亲!父亲教训儿子有什么不妥?!”
凌崇没听郑之南和这些人说了什么,他回来就看到郑北咆哮着拿起棍子要去打郑之南。
闻言, 凌崇皱起眉头说:“我是他男人, 在他来到我家, 和我在一起后,难道不是已经和你们分家了吗?还是说,哪家结契兄弟,送孩子过来后,是和父母吃住开销都一起的?”眼神看向郑北顿了顿接着说,“既然吃住开销都不在一起了,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喊打喊杀?拿了我的钱,我的聘礼,以为还和从前一样可以随意打骂他?有这个道理吗?”说完,凌崇冷笑了一声,将棍子夺过来,扔在了地上。
“就算分家了,我还是他父亲!”
“我当你当初……呵,既然愿意你儿子过来和我结契兄弟就是没这个儿子了,原来不是这样的?”
的确是这样,他们家主动将孩子以“闺女”的角色,与另外一户人家结亲,要了聘礼和钱,就算是把这个儿子卖给人家了,因为没有“陪嫁”,这本身就是不对等的关系,对方好说话的还允许你们互相来往,不好说话,一辈子不让你跟家里人来往,你也得听从,别人也置喙不得。
所以打人这件事,郑北是吃亏的,因为本身就不占理。
他是想着,当初两家结亲还算顺利,他们没和凌崇闹什么矛盾,还是同村,所以应是可以来往的,却没想到,凌崇竟然如此强硬不好相与。
郑北脸色发白,嘴唇抖了抖,不敢恶狠狠的看凌崇,只好恶狠狠的看了看郑之南,什么话都没说,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郑北在前头走,郑娘子和郑裕跟在后面,三人都大步离开。
等人都走了,凌崇转身打量郑之南,摸他的肩膀和身体问他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被打到?他们怎么会过来?”
“估计是春种,想叫我回去帮忙干活吧。”郑之南摇摇头表示没有事儿。
“不想去就不去,不用看他们脸色。”凌崇虽然知道郑之南也不喜欢他的父亲和继母还有弟弟,但他该说的话还是要跟他讲,免得他会错意。
有些事儿,不说就真的有可能会错意,没有什么比直接摊开说要简单明了,不容易出错。
郑之南笑了笑说:“我正是不愿意去,不听他的话,他才想打我。”
“别怕,他敢碰你一根手指头,我打断他的腿给你解气。”
郑之南忍俊不禁说:“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大逆不道,是个不孝子吗?”
“能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把你等同于卖给我这一点,他就不配为人父,村子里谁不知道这件事,你也别怕别人说你,能说你什么?谁没见过你被他们磋磨殴打?他们胡搅蛮缠不要脸皮,你也不用给他们留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