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弦
这样一杯接一杯,还说什么是情调。此时离得近了,江代出身上的酒气几乎冲鼻,在自己来之前他应该已经一个人喝了很多。
江代出充耳不闻,将余下的酒全倒进杯里,转过来时无声地看了贺繁一眼。
那一眼只在贺繁脸上停留须臾,不经意地,当中所有意于伪装的挖苦嘲弄像是蛋壳碎裂般簌簌剥落,露出不堪一触的薄弱的膜。
透明得让贺繁顷刻捕捉到了内里涌动的哀怨和心碎。
贺繁看着他抬手把酒灌下去,可以想象咽下时会是什么滋味,心口同样泛起一阵被灼烧刺痛的痉挛,连呼吸都是苦的。
七年了,江代出还是没有走出来。
大概重逢后的每一次对视,每一次他看向自己,都在极力掩饰那样伤心的眼神。
贺繁拿起桌上刚刚放下的酒杯,闭上眼一饮而尽,而后低头深深吸气。
酒而已,喝下去,再难受能有多难受。
怎么也不会比江代出更难受。
酒精让江代出无力思考贺繁为何忽然态度转变,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还想喝却发现酒没了,回身又拿起一瓶新的。
贺繁头痛欲裂间听见开瓶器转动木塞的摩擦声。
“江代出。”贺繁从身后叫他,声音很轻。
“七年前我把你伤得很重,是不是?”
无论如何江代出都想不到贺繁会忽然问这个,身体一下僵住。
若他不是背着身,贺繁一定能看见他的表情,一定会发现他脸上的酒意瞬间散尽,眼底逐渐冰凉。
空气凝滞住,两人隔着一臂之距,都静静站着没动。几秒后,像忽然取消了被按下的暂停键,江代出手臂猛一用力,直接将软木塞从瓶口硬生拔了出来,发出一声响亮的“砰”。
贺繁先是听见液体流入容器的声音,跟着是江代出将酒瓶放回桌上时轻而短促的两下磕碰。
江代出的手在发抖。
而后目睹他弯下脊背,两手撑在桌上,不一会儿,肩膀开始细微耸动。
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但贺繁知道他哭了。
一个挺拔高大,气势十足的男人,就这么背对着自己无声地哭了。
贺繁还想着,说不定江代出会骄傲地奚落他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或者说都多久的事了,早就忘了。
而江代出却全身震颤地在哭。
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咽喉,贺繁逐渐感到心肺失氧,呼吸艰难,伴随的是方才那酒灼烧脏腑带来的绞痛。
这是贺繁第一次问及当年自己的离开带给江代出的伤害。
第一次直面他的伤口。
过去七年的无数个日夜,贺繁总是会忍不住去想,那种痛苦江代出可以承受么?要用多久才能走出来?
贺繁了解江代出,了解他的为人,了解他的心性,了解他全心全意的那份赤诚,因此清楚那必然是一段难挨的时光。
像是戴着沉重的镣铐,贺繁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探向江代出,却没有触碰到。
道歉,忏悔,安慰,又有什么用,他终究无法回到七年前,给那个也许同样哭到全身发抖的少年一点安慰。
在贺繁指尖收住的那一刻,江代出忽然用力抹了把脸,直起身转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这副德性一定滑稽又可笑,在捉住贺繁的视线之前自暴自弃地嗤笑了自己。
“你说呢?”他冷脸反问贺繁。
而后不等贺繁回答,继续又说:“我从小就喜欢你,打我懂事我就喜欢你。我把你当天仙一样地供着,我两只眼睛除了你谁也看不见。你觉得你伤我重不重?”
贺繁无法申辩,垂下眼避开他眼中的芒刺。
“当初我在美国天天数着日子等你来,知道你忙我像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盼着你能理理我,为了能回去看你一眼我学英语学到说梦话都在背单词。你呢?”
江代出使劲吸了下鼻子,语气哀凉,“我一走你就变卦了,连考了什么大学都要骗我。你不想跟我好了,觉得跟我在一块丢人是不是?没能找个女人觉得亏了是不是?”
“在省会那几个晚上看着你我觉都舍不得睡,一想再没多久就能不和你分开了我高兴得像个傻子一样。你呢?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你在想你才不是同性恋!在想你怎么才能他妈的甩了我!”
江代出居高临下地逼视贺繁,控诉一般地吼道:“你觉得我会不会伤得重?你问你自己!”
喊完这最后一句,江代出不但没有发谢过的轻松,反而整个人像是脱了力,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爱这个人,也恨这个人,爱和恨都同心里的伤痕一样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已经被这无解的绝望折磨得要疯了。
“对不起。”
短暂静默后,贺繁低声说。
他想解释,可他有太多顾虑。
孑然七年的他,走过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路,较之年少时更要因循,匮乏,以至谨小慎微,不敢一步踏错。
“对不起。”贺繁又喃喃一声。
再抬头时,蓦地感觉到江代出骤然离近,身体在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力后踉跄着向后倒去,接着背上便是猛烈一痛。
江代出双眼赤红,一把将贺繁推到身后一堵墙上,钳着那对瘦削的肩膀,重重吻上那苍白的薄唇。
反正已经疯了,那就干脆疯下去吧。
骤雨来袭般的吻毫不留情,贺繁整个人被江代出押上冷硬的墙面,后脑勺不可避免地抵在上面。唇上粗爆的碾磨肯咬让他无法完整呼吸到一口空气,身体也被江代出死死制住,手臂被抓得生疼。
从昨晚开始贺繁就全身发冷,此时江代出报复性的亲吻不带一点温存,加深了贺繁的不适,也因呼吸不畅让原本还能勉强忍着的头晕目眩更重了。申体的本能返应,让他无意识地想要推开江代出。
感受到他的抗拒,江代出心中酸楚又暴怒,唇暖意寒。不仅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还故意加重力道,存心让他无可逃脱。
江代出力气大得吓人,贺繁觉得那扼住他的手只要稍加施力就能捏碎他的骨头。同为男人,哪怕自己身体状况正常的情况下恐怕也难以挣脱。
江代出从小就长得结实,一直都有这么大的力气,只是原来他的力气不会用在自己身上,不会让自己疼。
贺繁知道,那样伤害过江代出的自己,不能奢求再得到温柔。
于是他不挣扎了。
察觉到怀里那具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江代出也跟着松了力气,施于他唇上的急躁厮咬改为湿热的舔吮,也不再发狠地把人桎梏着,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被抚慰了一般收敛了暴戾。
浓烈的酒气由江代出的唇齿一缕缕钻进贺繁的呼吸,连带他自己喝下的那杯一同麻痹着他的大脑,让他意识渐渐涣散。
模糊不清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应那失而复得的灼热气息与体温,他觉得如果他能,他一定会。
那是他乏善可陈的一生里,唯一拥有过的,毫无保留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下下周见啦~
第117章
当江代出扑上来吻住贺繁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用这样拙劣的理由把贺繁叫来,本也没有抱着这样的目的。
贺繁忽然的不再反抗,让他陡然生出虚妄,像是摸到贺繁心底那处因着愧疚而成的薄弱破口,只要把握了时机,跟贺繁索求什么,贺繁都会心软答应。
求什么。怎么求。
求你别理那些女的男的了,你家里那个也好,乔遇那个弱鸡也罢,不理他们了行不行?
稳定长期的也好,肉体一时的也罢,都去他们的吧,行不行?
怀里的人身体越发软化下来,江代出便越发窃喜,吻得越发激动。
他拦着贺繁的腰,一边胡乱落下亲吻,一边果断地把人往房间里带,直到把贺繁带至床边。
身体骤然向后仰倒,贺繁的眩晕更加猛烈。
他明白江代出要做什么,但他连开口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受想行识全都混沌,只觉得很热。
他合上眼,仰着脖颈任凭处置。
但江代出押得他太仅了,他胸口发闷,呼吸都感到困难,本能地挪动着身体想要透一口气。
江代出却以为他要逃。
刚刚平息下的不甘与怒意瞬间卷土重来,连同喝下的酒精一起冲至他的头顶。
可即便他醉了,他依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对贺繁做什么。
一样都是那种下三路的事,和别人可以,和他怎么就不能?
从目睹贺繁跟乔遇走出久店的那刻,直到现在他都自虐一样不停在想,贺繁为什么会跟一个男人搞上。
他明明不是弯的,还有个同居的女朋友,是找刺激,还是被那个小弱鸡灌了什么自己熬了八九年也没熬出来的迷魂汤?
一想到昨晚贺繁跟男人在这久店里干了什么,江代出额前的筋脉便可见地一根根绷了起来。
原本要是贺繁配合,他还不想弄得太折腾,可贺繁一反抗,他手上的动做便一下粗报起来。
......
几乎没用多少力气,江代出就把人掀翻过去,一手扣在他的后颈上,把他按得无法动弹。
贺繁难受地吐出一个模糊的气音......
江代出一下就被他的声音和动作刺机得两眼猩红,想到他和别的男人也是这副模样,血都快把脑袋冲炸了。于是发了狠地单手扯下领带,捉住贺繁一对手腕三两下便捆住了。
打上一个死结,空落无依的一颗心才终于感受到了安全,饮鸩止渴一般。
贺繁本能的争扎起不到一点作用,像受伤的蝴蝶翕动翅膀一样微弱。
但江代出心乱意乱,手上动做急躁得没个彰法,结不开的扣子就一把拽崩掉,脱不下的衬杉就一个劲往上推,直到将贺繁白皙的腰背录出大半才停了手。
幸好,没有留下痕迹。
贺繁是他的。
那个小丫头片子,还有乔遇那个弱鸡,全都不配。
贺繁是他的。
从小就是。
是他江代出凭早产给自己选中的,十岁就来陪他一起长大的童养媳。
是在他妈那过过名录,活着的时候管她叫过妈,灵堂前跟他一起下过跪,磕过头,堂堂正正定过终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