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糠木
他姿态轻松,说的随意,是发自内心地觉得麻烦。
许星然心头一梗。
陈森不再有仪式感,对生活不再有期待,很难说不是因为他的关系。
他们谈恋爱时,他自私又阴暗,要求陈森事事顺应自己,动辄生气发火。经常说“好麻烦”、“有什么用”、“浪费时间”等等,将陈森变成和他一样无趣的人,看着对方的忍耐和让步,内心升起变态的满足感。
是很成功的,陈森仍然按照他设定的轨迹在走,他却也没觉得有多高兴。
“家里没有其他的什么吗?红灯笼啊、贴纸什么的?”
“你要贴?”陈森有些奇怪地看他。
“嗯……对。”
“没有。”他说:“没有买。”
“那、算了吧。”只能这样了,现在这个点都不会再有店铺开门了。
“吃饭。”陈森拿了两瓶饮料过来。
“我买了酒的,喝吗?”
陈森没说话,直接起身去拿。
许星然得到了满足,小小地开心了一下,扭头去捣鼓电视。他不太会用这些稍微复杂一点的电器,陈森都拎着酒出来了,他还没找到中央一套。
“你要看什么?”陈森走过来,说。
他把遥控器递过去,“春晚。”他看广告里都是这样的,年夜饭的时候,后面的电视机总是放这个。
许星然就看着他删除了一个又一个界面,然后又滑动了好几个板块,调到了春晚,不过不是中央一套,是某个app的转播。
“现在的电视好先进。”他感叹,印象里以前可没有这么多功能。
有了春晚作为背景音,许星然满意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陈森本来拿了饮料,许星然说,大过年你不喝一杯吗。于是陈森也倒了酒。
陈森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许星然一开始还矜持着,一点一点地夹,后来想着,以后都吃不到了,就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喝酒,也不和陈森对酌,一个人就默默喝了一整杯。
第二杯喝了一半,才想着应该和陈森碰一下。他喝酒上脸,脸上红,眼皮红,连眉毛都是红的,整个人像浸在胭脂染缸里,对陈森举起酒杯,笑呵呵道:“我把你忘了哈哈,来碰一个,新年快乐啊陈森。”
陈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和他轻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许星然喝光剩下的一半,被辣地爽死,兀自叹了一声。
夹了一大筷子的豆芽塞嘴里,眼睛舒服地眯起来,两颊被撑的鼓起来,吃得咯吱咯吱的,像个小仓鼠。他嚼了三四分钟才咽下去,累得慌,靠在椅背上歇着,被酒气熏得水光盈盈的眼睛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着陈森瞧。
陈森垂下了眼。
许星然缓缓眨了下眼,又去摸桌上的酒瓶。
“少喝一点吧。”陈森像是脑门上长眼了,这会又来提醒他。
“不要。”他给自己倒酒,半威胁半感慨地说:“春节过了我就回意国,你以后想和我喝酒都喝不到了。”
“你之前也这么说。”
许星然顿了下,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看着他极淡的神色,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对方说的“之前”是哪一次。
就是他得知吴放烧面馆的计划,准备去江北的前一天。
“那是我故意的。”许星然有些气馁,“我那是想看你的反应!”
他不知道是真喝多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打了个陈森措手不及,眼神几变。
“但是我现在说这个不是故意试探你的反应,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了,所以我去哪你肯定也不在意啦。”许星然打了个酒嗝,脸上酒气的重了几分,“我说和你一起过春节,就是单纯地过个节,没有其他意思……”
“我也不能有其他意思吧,我再贱,也不能贱到这种地步。”他扒着酒瓶,视线望着陈森的方向,但是实际不知道在看哪,“而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了。”
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时,陈森的电话响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起来。
他从接起电话起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了很多,许星然一直看着他,心说刚才自己哔哩啪啦说话的时候,陈森看着很想给自己来一拳来着。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森整个人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说:“我自己。”
虽然酒精让他的大脑变迟钝,但他还是没有错过对方的这个反应。
几乎是立刻就明白电话那头问了什么,大概是问他和谁一起过年之类的。
他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陈森面色不变,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谁啊?”许星然趴在桌子上,斜着眼睛睨他,眼里的促狭和水色都很重。
“店里的刘叔。”
他回答地倒很爽脆,许星然回想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了一张布满笑纹的脸。
是他大学时他们租的出租屋楼下的邻居,陈森那时候在一家面馆上班出门早,十有八九和睡不着觉下楼散步的刘叔撞上。后来陈森开了面馆后就把他招来做点小活,消磨时光。
他应该是知道陈森和他的关系的,每次看向他们的目光总是带着欣慰和期许。
“他知道我们……”许星然咬了下舌尖。
陈森啜了口酒,“他看出来了。”
“也是。许星然笑着说:“那天在厨房闹那么大,谁能不知道啊。”
他说的有点阴阳怪气,陈森不太想和他说这个事,就没回这句,但是酒鬼是最难缠的。
“你为什么要撒谎骗他啊?”许星然撑着脸半坐起来,他的腰还是塌的,一副软绵绵没力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硬的跟冰锥一样,“和我在一起丢人吗?还是你觉得和我重新在一起会让刘叔失望?”
“你喝多了。”陈森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许星然蓦地提高了声音,“你明明都知道是你冤枉我了,你明明都知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和好!”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像是刚才那番声嘶力竭耗费了他的所有力气,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不应该是这样的,动画里不都是,误会解开了就会和好吗?为什么我们不是这样呢?”
他的眼眶一片通红,“动画是假的,还是你变了。”
“许星然——”
他“嘘”了一声,打住对方的话,“还要给我一百万,谁特么稀罕你的一百万,我现在不缺钱了陈森。”朝着眼前的虚影一步一晃地走过去,手臂压在他的肩头,弯下腰凑近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再对我好了?为什么突然间全部收回?”
他嘴边在笑,眼底却是阴沉的,认真地评判,“你才是那个最狠心的人。”
“许……”陈森蹙眉,刚出声就被许星然用手捂住,手心有点凉。他趴在他的耳边,用最软的声音说出最强势的话,“你别说话,没一句我爱听的。”
“你就听我说。”他的额头枕在他的肩头,这个姿势应该是极不舒服的,陈森坐着,他站着,身位差太多,但是他仍是非常倔强地靠着他,“虽然我觉得我没有做错,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但是我肯定是让你不高兴了,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对我。哪怕我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再次强调,“但是如果你不高兴的话,为了让你高兴,我可以和你道歉。”
“对不起,陈森。”许星然抱着他的脖子,黏糊糊地和他道歉,“对不起嘛,你可以继续生我气,但是你别不高兴了。”
这话听着好听,其实是极其不讲理的。
让他可以继续生气,却又要他高兴。
生气和高兴本来就是不同的两极,许星然硬是要把它们放在同一个平面里。他还是一样的霸道蛮横,自以为用道歉就可以抹平一切,跋扈地不允许陈森记住他的不好,不让他走出来,把他困在原地,希望他对着满目的苍夷露出笑脸。
世界上最可恨的人也不过如此了。
许星然炙热的呼吸,连带着浓烈的、使人眩晕的酒气一起喷洒在他的脖颈。
陈森的背挺得很直,浑身又冷又热的,像是被人用斧头从内里劈开,变成毫不相干的两半。
一半心软,一半痛苦。
很久,不见许星然再说话,陈森姿势不变,只低声叫他的名字,“许星然。”
没应,但是捂在他嘴上的手滑了下去。
应该是被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吓到,有些瑟缩地虚握着,垂在身侧。
“许星然。”他的头微微偏了一点角度,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
“别吵……”他嘟囔了一声,头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寻找着最舒服的姿势,最后他把他的额头贴紧了陈森的脖颈,不再动了。
他额头的温度比他的手心热多了,陈森的视线定在墙上的挂钟上,给了自己和许星然五分钟的时间。
分钟动了一格,陈森也动了,一只手揽住许星然的腰,另一只手从他的腿弯里穿过,将他抱起来。
许星然在他的怀里扭了下,眉头微微蹙起,表达着被打扰到的不快,然后又熟稔地窝在他的胸口。被放下的时候,他似乎有些不愿意,指尖攥着他的衣服。但是一个醉酒的人能有什么力气,他也没有选择,被陈森放在床上,手塞进被子里。
陈森直起身,睡梦中的许星然似乎察觉到他要离开,又像是深陷在自己的睡梦中,突然大叫他的名字。
眉头紧蹙,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我不、不想分手,可不可以、不分手……”
窗帘拉开一条小缝,惨白的月光照射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他湿漉漉的睫毛变得亮晶晶的,像是被人洒了一把碎钻。
陈森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压到了遥控器,电视画面一转,从春节联欢晚会变成了许星然下午看的动画。
神情木然地盯着看了一会,看上去很认真,实际什么都没记住。
许星然确实变了,变得有些不一样,让他无所适从。
要过春节,和他一起,又去买菜,主动帮忙干活,贴春联,要知道他以前垃圾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还和他道歉了,虽然是为他并不知道的错误。还有那句“不想分手。”
陈森重重闭上了眼。
一起走过那么多年,说许星然对他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但偶尔还是会抱怨,抱怨对方的吝啬。
他在没有水的荒漠里走了太久,每次几近死亡的时候,许星然才会施舍一点点,而这一点点还是他耗尽全部力气从黄沙中扒出来的。现在他不想再走这没有尽头的沙漠了,再也没有力气去扒黄沙了,——突然下雨了。
这场雨来的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以至于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会下多久呢?会一直下吗?
他不敢赌。
作者有话说:
周三中午十二点,么。
第59章 下了蛊
许星然宿醉向来睡得很死,但还是被吵醒了,因为旁边啼叫不已的电话。
一直嗡嗡嗡地,吵得他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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