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糠木
陈森微微垂着眼看他,许星然也仰头看过去,这个角度,陈森的五官和长长的睫毛比在食堂那惊鸿一瞥看得更为清晰。
“叮”,身后的电梯打开,紧接着,许星灏的声音响起,“陈森?”
面前的人应了声。
许星然猝然回神,猛地站直身体扭头看过去。
许星灏站在五米远处,额前碎发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睛,某个瞬间竟显得可怖。
“你不是说五分钟嘛,我等你十分钟了。”他这样说着,没走过来。
“嗯。”陈森只这么回,没再看他一眼,从他的身前经过,向许星灏那边走去。
他们上了电梯,电梯门阖上的刹那,许星然看到了许星灏直直看过来的、阴沉的眼。
当天晚自习,他被人以老师找的名义从班级骗了出来,被三四个人捂着嘴拖到厕所。
门从里锁住,他们围住他,许星然认出来,是经常跟在许星灏身边的人。
一人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许星然摔了出去,砸在墙上,后背一阵闷痛,他脸色煞白,把自己缩成虾米状。
那人蹲下来揪住他的头发,逼着抬起头,在他脸上吐了口口水,骂道:“就你这样的,还想和许星灏抢人?”
抢谁?
他的大脑里快速闪过什么,但是他没抓住。
对方见他不说话,更生气,拳头就要落下来,厕所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了下,发出令人胆颤的声响。
“谁?”
外头那人说了句什么,许星然没听清,只见揪住自己头发的人立刻笑了下,和守在门口的人说:“把门打开。”
许星然的眼睛因为疼痛眯成一条缝,门被打开,陈森连同他身后的月光,一起落在许星然的眼底。
他也要来揍自己吗?许星然这样想,突然有些难过。
陈森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看着他,却在和他们说话,“你们在干什么?”
“教训他一下。”那人说:“这人敢偷我的表,大几万呢。”
许星然眼睛倏地瞪大,“我没……”话没说完,被对方一拳揍在鼻梁上,几秒后,两行红通通的液体从他的鼻孔流了出来。
“还敢撒谎,看我不揍死你!”他眼神一使,身后三个人便靠了过来,动手之前看了陈森一眼。
陈森从口袋里拿出个打火机,点了只烟,头都没抬,说:“不用管我。”
像是得令一般,拳头噼里啪啦地下来,许星然一声没吭,他的眼前什么都是模糊的,只有不远处,陈森夹在两指间的香烟,发出点点明亮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森突然开口,“行了。”
四个人停下来看他,陈森说:“打扰到我了。”
他们对视一秒,随后领头那人松了手:“刚好快下晚自习了,直接爬墙到后街上网去。”他问陈森:“哥一起吗?”
得到了拒绝的回答,那人说行,走之前又在许星然的肚子上留了一脚,说:“记住你是为什么挨打的。”
他们四个人走了后,狭小的厕所空间立刻大了起来,许星然仍躺在地上,看到陈森把还剩下一大截的香烟碾灭,扔进垃圾桶里。
他没和他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许星然呆呆地看着那缕飘出来的青烟,猛地意识到什么。
他不顾身体的疼痛,站起来追上去。
“陈森!”他叫他的名字。
陈森听到后往前走了两步,随后才停下来。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尽量直地站在他的面前,用袖口擦干净鼻血,随后才开口:“谢谢。”
“谢什么?”
他这样反问许星然反倒愣了,“就是你帮我……”
“没有。”他说:“你想多了。”
他面无表情,不太自然地说谎话,骗许星然。
许星然是撒谎老手,很轻易看穿,他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说:“好。”又说:“那谢谢你没有和他们一起揍我,可以吗?”
陈森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言,许星然对着他笑了下,他直接走了。
许星然嘴角的笑意还没退去,看着陈森的背影,忽然明白了那句“还想和许星灏抢人”是什么意思。
一直企图报复许星灏的计划,终于有了入口。
就是这个夜晚,他做了一个让他后悔半生的决定——
将陈森从许星灏身边抢过来。
作者有话说:
过去的很多事情没有讲完,后面还会有插叙。
第77章 回答是
许星然猛地惊醒了,他的面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双手撑在两侧,大口喘着气。
梦里的场景依旧清晰,他很清楚之后发生什么——
陈森会爱上他,像对待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对待他,给他随意挥霍的包容和爱。像温床一样,让他慢慢习惯,不由自主陷入,再也不能离开。
许星然失神地望着空气,庆幸自己的梦境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回忆,每一帧、每一个缝隙都塞.满了陈森的爱,——和摆在他面前的嶙峋的现实,是两个极端。
他不敢再去碰,他怕他会疯。
陈森一遍遍用凉水浇他的画面在脑海中依然清晰,他记得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团死肉。羞耻的、难堪的情绪在他的身体从昨晚一直发酵到今天,到他清醒的这刻,融成一滩又苦又涩的黏液,堵住他的胃和上面的血管,让他难受,让他恶心,却吐不出来。
许星然坐在床上,他还在陈森的套房,睡在本应该对方睡的床上。他一只手撑着头,他的头很沉,不止头,浑身都沉,像是被人灌了铅,嘴巴很干,很渴,非常想喝水。许星然找了一圈,没看到水,也没看到陈森。
他下了床,一路扶着墙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捧着水喝起来,一下接着一下,直到那股脱水的紧涩感不再那么强烈,呼吸稍稍通畅一些,一抬头,隔着镜子对上陈森黑沉的眼。
许星然心跳一停,陈森抱着胸半靠着门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他已经换上了酒店的浴袍,白色的,想必是昨天的衣服沾上了水,许星然只敢看一眼就移开视线,捏紧了掌下的陶瓷台盆,刚刚凉水压下去呕意开始返潮。
陈森现在就在这里,他应该和陈森说些什么?向他表示感谢?除了这个呢?
许星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四年后的几次相遇中,唯一可以说些什么的时刻。
“昨晚……谢谢你。”他抬了抬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僵硬,“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许星然盯着台盆上被头顶白炽灯照出来的光晕,感受到陈森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他的后背被看得一阵发麻。
“不是太愿意。”他听见他说:“我只是认为,这次不帮你,你不会停止。”
“……停止什么?”他有些懵。
“出现在我面前。”
许星然那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陈森这句话,是说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出现?
他怎么会这样想他?
许星然仍是不敢直面他,只敢从镜子里看过去,“你是说我……”他的表情很复杂,是难以置信的,还有一丝为不可察的委屈,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变轻了些,“我没有想故意接近你。”
“你的意思是,连续三天撞见我是意外。”
他的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但是许星然就是听出了里面的嘲意。
“……”许星然张了张嘴巴,很努力地解释,“我知道听起来很假,但是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躲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跑到你面前来碍眼。”许星然微微低下头,一只手按着胃部,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碍眼?”这两个字仿佛在他的舌间碾碎又吐出来,陈森看着镜子里他红着的眼尾,声音像是淬了冰,“不要在我这里浪费你的眼泪。”
“你还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他说:“我没有下一个面馆让你烧了。”
许星然猝然瞪大了眼,浑身剧烈一抖。
“还是说,我现在的公司?”他从镜子里看到,陈森冰冷的眼神看他,是毫无感情的审视,用十分的恶意揣测他,“你是和秦方建合作了吗?想要你从我这里拿到电站项目?他给你什么好处?”
“他凭什么觉得,你会成功呢?”
陈森说的话,每一个字分开来他都能理解,但是合在一起,许星然就听不懂了。他不懂为什么陈森要把他想得这样坏。
“没有合作。”胃部的灼痛越来越强烈,许星然按着胃,声音微微泛哑,“我和他,不是那个关系。”
“是吗?”陈森连他说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只觉得许星然现在这副无助可怜的样子是那么的熟悉,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起曾经被欺骗的自己,“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凑巧就是我的房前?”
他想起昨晚一打开门,看到许星然以那样的姿态倒在门口,心口的怒火不断烈烤着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为了实现你的目的,你甚至愿意吃药。”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和你上床吗?”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像是要裂开,胃里的酸水几乎要蔓延到他的喉咙,许星然的手抖的不成样,想去打开水龙头给自己灌一口水,陈森却一把将他掰了过来。
“回答我!”
“……不是,没有。”许星然推他。
“不是什么?没有什么?”
“你先……放开我。”他痛苦地“唔”了一声,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把嘴巴抿地死紧,他快吐出来了。
许星然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衬得一双眼睛愈发的红,他们的距离很近,陈森瞧见他眼底的红血色,多得已经连成一片,像是永远不会消散。
陈森缓缓、缓缓松开他的手腕,刚才突然蹿起的那股火在一瞬间忽地熄灭了。不是因为许星然非常逼真的难受的模样,而是,他恍然发现,他又一次着了许星然的道。
为什么要他的回答?要什么回答?他想让许星然说什么?
四年前,许星然不是早就把答案甩他脸上的吗?
用他的面馆,他的爱情,他的一切,清楚地回答了他。
许星然捂着嘴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着陈森退后了半步,头顶的冷光一览无余地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色照出苍白的冷调。
“许星然。”这是四年后,陈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说没有就没有。”他很重地盯着他,说:“我救了你。”
许星然的胃突然开始痉挛,发出沉痛的预警,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弯下腰。
他听见陈森说:“作为报答,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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