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喻狸
“没,没有,”秦子昭已经完全被事态震撼,他摩挲着夜壶,战战兢兢地回,“草民自从在林子里住过那几晚之后,就不敢留在那里,连夜搬走了,自那以后再没见过人蛇。”
宋吟脸上的失望还没流露出,秦子昭进而就说:“但是陛下,我搬走后还对那些怪物无法释怀,我反复找关于他们的资料,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秦子昭把夜壶扔进草丛,扭身跑回营帐里在一个柜子里翻翻找找,炊家子没见过他这急躁样,骂了他两句。他在一串难听到匪夷所思的谩骂声中走出来,走到皇帝面前。
宋吟脸上复杂:“他平时都这么骂你?”
“他人挺好的,就是有些脾气急,”秦子昭嗫嚅着给炊家子开解,怕皇帝还要问,他捉紧把翻出来的一个小人书摊到折角页,“陛下你看。”
宋吟看了过来,这是一本画着人蛇的小人书,秦子昭翻的这页上有个人姿态妖媚,一只手伸直五指做成兰花,另一只手放在胸膛,似乎在跳一种舞。
秦子昭用指尖指着一行字,从左到右摩挲而过,眼角铺着一些恐惧:“书上说,这种舞在几百年前一个小村里最开始出现,村里人跳这种舞,意在祈求上苍,给他们长生不老。”
……
秦子昭平日里只用管那些将士的温饱,厨余时候都很清闲,就会在各种小贩那里买话本来看,但他看了那么些天,也只找到这一点有用的东西来。
他已经没再那么怕皇帝,他承诺这几天会努力翻完那些话本,倘若再有什么消息就去禀告。
宋吟拿着那画着小人的话本回了营帐。
他在外面和秦子昭聊了半个多点,现在离子时也没几个时辰了,宋吟确实感觉到了困,但这困里又夹杂着其他的成分。
他打开了帘子,看到兰濯池全身穿戴整齐倚靠在桌子前,眉间微皱着,四面八方都是隐忍的怒气,他目光黏在于胶怜身上,见于胶怜晃晃悠悠走进来,轻微嗤笑:“陛下从外面玩回来了?”
于胶怜摇摇头,没说话。
兰濯池刚才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忍着情绪:“去了哪?”
宋吟不知道怎么脚有点发软,这会兰濯池在他眼中晃成了一模一样的两个,他被晃得头晕,嘟囔道:“你管好多啊。”
他声音小,但兰濯池耳力极佳,回了一声冷笑。
“我管的多?”兰濯池身形微顿,他走过去,声音听起来冷淡至极,“陛下是不是忘了,在我陪你找人的这段时间陛下要保证我的心理感受,陛下前面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现在更好,连问一句都不可以。”
早知今日,就该让于胶怜那天把誓发完,怕被雷劈成焦炭于胶怜就知道乖了,知道要好好管住自己的手脚。
他目光下移盯住于胶怜的嘴,正考虑要不要让于胶怜在他面前好好发个誓,忽地,他的胳膊长眼睛一般向前一捞,捞住双腿不稳差点跌倒了的于胶怜。
“陛下?”兰濯池一道眉拧了拧,他伸手摸于胶怜的额头,声音更冷,“陛下这身体比小孩还弱。”
宋吟发高烧了。
寒冬腊月的大晚上跑出去吹风,吹着吹着还和秦子昭聊了一个多时辰,本就埋着病根,这稍微来个火把他就中招了,直接被烧得神志不清。
大将军听闻皇帝病倒在营帐里,后脑勺还没沾到枕头便提上鞋跑过去看,看到小皇帝呼着热气难受地躺在褥子上,他急忙写了一封书信叫人快马加鞭传去京城。
这信一天半就进了京,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皇帝小小身板一个。
亲自操持给军营将士做饭,还让左相当了下手。
应当是念及明年要和大冶打仗,思虑过度,想为将士尽一份力。
大将军在信中说这两天他会为陛下用军营里的郎中,但军营条件毕竟远远不如京城,陛下不能坐马车赶回去,还请京城来一个御医更为妥当。
于胶怜的大太监看到信,急速跑了一趟御药院。当晚有一御医坐上了马,夜以继日赶到了军营。
他一到,大将军亲自跑出来迎接他。
“乔御医,你可算来了,”大将军朝乔既白大步走过去,甲胄裹挟的胸肌随着当当声晃动,“这几天陛下难受得爬不起床,那高烧怎么也退不下,你来了陛下今晚就能好。”
乔既白微敛下眼皮,语气中一分疏离一分温和:“将军客气,一夜之间好不敢保证,具体要看过之后才能决断。”
乔既白连赶一夜,却并不显风尘仆仆,他跟在大将军身后朝一间营帐里走去,途中注意到有许多人都向他投来目光,他略微垂了下眼。
也不知于胶怜做了些什么收买人心的事,这些将士竟然这么盼望他的到来。
走了大约一小会,大将军停在一间营帐前面,用粗犷的一只手撩开帘子。
乔既白比大将军还要高上一些,他一眼掠过大将军望进营帐里面。
营帐里于胶怜正睡在中间的一张褥子上面,枕头旁是一个小火笼,他侧睡在枕头上,脸颊微微歪着只露出一半粉红来,一对睫毛不安分地扑闪,嘴巴微张着呼出热气。
他一只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死死抓着旁边那个人的袖子。
乔既白认得他,似乎是沈少聿右相的寡嫂。
男人坐在于胶怜旁边褥子上,伸手拨开抓住袖子的那一只手,没过多久那手又抓上来,男人皱着眉叫他没攥那么紧,吃奶的力气全都用这上面了?
于胶怜不听,仍是抓着,连眼睛都没睁。
而旁边那个乔既白只看身体都能看出来是陆卿尘,本朝提出各项治理水灾大旱政策的左相。
目光微不可查从陆卿尘身上扫过,前面的大将军忽然扭头对他说:“乔御医,你来为陛下看病吧。”
乔既白低低应了一声,嘴唇勾着做出一个回应的微笑,他拎着药箱走到于胶怜身边,刚刚要蹲下,右相的寡嫂拨开了于胶怜的手给他让出地方。
乔既白眼皮不抬,低头打开药箱,他隐隐感觉有些气血翻涌,手背起了一根根交错纵横的青管。
一个,两个……加上站在门口的大将军。
营帐里还有许多空着的褥子。
于胶怜待他的情夫还挺好,一个个都能陪床睡!
第118章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23)
乔既白猛地阖住眼眸,转瞬便压下莫名其妙的情绪,他不该这么魔障,他只是一个御医,为什么要管于胶怜对其他人的待遇如何?
乔既白胸膛的幅度变回平缓,他看向褥子上的于胶怜,因为沈少聿寡嫂的离开,于胶怜手里没有东西可抓,没有安全感地伸手朝前捞了捞。
乔既白对待一个白花花的猪崽一样按住于胶怜的手,致使于胶怜不能再动之后,他伸出一根指节抬起于胶怜的眼皮。
眼皮那块有着烫热,乔既白手指抽动一下,下一刻便抬眸手法娴熟地给皇帝探脉,那一阵的抽动只是起了一个涟漪,谁也不知。
营帐里并不是十分安静,大将军已经看了两天小皇帝高烧不退的模样,现在见小皇帝气息微弱还哼哼,他急得像被烫脚板的公牛,隔三差五跑到乔既白身边问:“怎么样了?”
在第三次时,乔既白眼尾轻跳:“陛下不是得的不治之症,将军,可否请你不要走来走去?”
大将军也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自己的吵闹,小麦色的脸皮闹了一大片红,连身前大块鼓起来的大饼胸肌也蔫蔫得不再动,他搔了搔脸:“对不住,乔御医。”
乔既白轻轻颔首表示没关系,他看了一眼于胶怜,偏头在打开的药箱中拿出一个没用过的羊皮囊,叫大将军打些能喝的热水来,他将药洒进水囊里,接着倒进热水晃了晃。
大将军接收到乔既白的眼神示意后马上走过来,用宽大的手掌托着小皇帝的肩膀,将人缓缓扶起一些。
都这样了,小皇帝都不肯睁眼。
好在乔既白并不需要他睁眼配合,手里的水囊被乔既白往前移了移,热气腾腾的瓶口对准了于胶怜的嘴。
于胶怜鼻子有些堵,只能半张开嘴唇呼气,方便了乔既白抬起水囊往他嘴里灌,他皱起眉感觉到嘴里的东西,本能吞咽下去,吞完乔既白才把他放回到枕头上。
于胶怜又睡了半柱香,醒了,他一睁眼先看了营帐顶棚好久,再挪动眼睛四处看了看,乌泱泱的人看得他头晕,他嘀咕:“人好多,我喘不过气了。”
营帐这么大,人多也抢不着他的空气,兰濯池和陆卿尘听了他的话连动都没有动。
但是营帐里有个武士出身头脑并不怎么发达的大将军,他一听立刻大步走向前拉住两人,生拖硬拽地拉着他们一起出了营帐,也不管他们作何想法。
宋吟的褥子边一下之间只剩下乔既白,他脸颊歪在枕头边上瞧了乔既白两眼,认出来这是宫中的御医,声音微弱地问:“乔御医你怎么来军营了?”
乔既白不回,他垂着眼皮淡淡收拾地上的药箱,气血又从四肢百骸里翻上来,冲击着手掌心和太阳穴。
之前在御药院于胶怜首次见到他对他有了不轨之心后,每天没事也要找事地跑去御药院,总问他俸禄够不够用,家里有没有厚的衣服,处处都嘘寒问暖。
虽然在乔既白眼中每一句话都很假,但那些时候他能看出于胶怜盼望着见到他,而现在。
于胶怜见他来了,只是惊讶,没有其余情绪。
“大将军叫你来的?”宋吟见乔既白故意冷着他,也不在意,自己想通了,“御药院的事情很多吧,你为了来军营肯定得放下手头的事连夜赶过来,是不是耽误了很多事?”
乔既白冷血无情:“是耽误。”
宋吟一傻,虽然是他问的,但乔既白怎么会呛他?
乔既白按捺住微抽的手指,轻微地闭眼呼吸,拿着药箱站起身:“陛下好好休息,等明天早上我会再过来,再喝一副药便能好转。”
大将军也给乔既白安排了一处营帐,就在小皇帝右边的那一间,本来那间是要留给兰濯池的,但这晚兰濯池被小皇帝单独留到营中不知在作甚,那间营帐就空闲了下来。
起码有一个婴儿那么重的药箱,乔既白视若无物,轻松提着就转过身,要往营帐外面走,他的背影矜持隐忍。
后面的褥子突然传来动静,于胶怜掀开一点棉被咳嗽两声:“乔御医,你走之前能不能把火笼往过挪一挪,我的腿有点冷。”
乔既白闻言顿住,他回头看。
因为于胶怜的身边总有人来往,火笼要是放太近会有不小心踢翻的风险,所以不知是谁把它拿起来放到了桌脚的后面,离于胶怜很远,现在又天寒地冻,自然会感觉到冷。
乔既白没动:“陛下自己起来动一动更有利恢复。”
于胶怜没吭声了。
于胶怜听取御医的建议,他抿起唇用两条胳膊撑着褥子一点一点缓慢往外挪,头发乌黑散乱披在肩头,鼻尖烧得发红,离开了棉被后动一下就咳嗽两声,令人不忍。
乔既白额角重重地、史无前例地狂跳,他在于胶怜准备爬站起来时,大步走到桌子后面拿起火笼,将它放在于胶怜褥子旁边。
感受到那股叫人安心的热度,宋吟舒舒服服捏着被子重新睡下,他躺在枕头上歪过侧脸,想和乔御医道谢。男人却已经拎着药箱快步走出了营帐。
……
宋吟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营帐里,烤着火笼昏睡了整整两个时辰,夜里被肚子饿醒了。
有乔既白的调理,宋吟这回醒来没再有半死不活的感觉,他能动了,还能自己下地走几圈,胳膊和双脚也都恢复了一些劲。
营帐里没有人,兰濯池也不在,宋吟准备出营帐外面看看,这回他穿了三层绒,还在外面套上了防寒的狐裘,把自己捯饬成肥墩墩的小猪崽子才往外走。
但他的手刚摸上营帐,外头的大将军提前一步踏了进来,两人狭路相逢。
大将军先是一喜:“陛下你醒了!”
而后他把帘子甩在身后,往前跨了一步,宋吟见那一身龙精虎猛的胸肌弹动着朝自己而来,忍不住想往后退,但看大将军一脸凝重之色,他停住了。
下一刻大将军放低声音,鬼鬼祟祟说:“臣有一件事要报。”
宋吟也忍不住严肃起来:“什么事?”
“亥时二刻时……”
宋吟注意到大将军面上带着隐忍的恐惧,很难想象这么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究竟看到了什么:“那时陛下还在睡,臣操练完人就来营帐看了看,兰大人估计陛下会醒,到伙房给陛下弄吃食去了。”
“臣待了一会,见陛下脸色好转,也准备要走,但就在刚出营帐的时候,臣……臣看到了怪物!”
宋吟认为大将军有说鬼故事的天分,他被一惊一乍的语气弄得后背微紧,精神正绷着时听到熟悉的两个字,他骤然一怔:“怪物?”
大将军连连点头,他两边的臂膀硬邦邦充血顶着甲胄:“一条将近那么高的蛇,不,人,总之臣没见过那玩意儿,臣见他在陛下营帐外面逗留,臣就叫人把他绑起来送去了狱里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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