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喻狸
宋吟站在宫墙后,垂眼看着底下素缟一片的北燕,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身边突然多了一具炽热的身体,宋吟不用看也知道是兰濯池,兰濯池陪他一起看常年落雪的北燕之境,看了会,突然道:“前几天有人往我殿里送了一个雪芙蓉,据说能治百病,千里难寻,只有大靖有这么一株,你猜是谁送来的?”
宋吟想了想:“安清?”
兰濯池挑起眉,看着宋吟的脸,似乎有些好奇:“怎么知道的?”
宋吟无语道:“这段时间北燕的储位之争肯定传出去了,你又是呼声最高的一个,安清肯定有所耳闻,他之前把你射下悬崖,得罪过你,想必很着急,只能送东西向你投诚。”
北燕实力碾压其他几国,就算这几天乱成了一锅粥,实力也不能小看,安清位子都没坐稳,怎么也得向兰濯池示好求得原谅,兰濯池笑了声,突然看向宋吟:“说起来……我掉下悬崖那天,陛下哭了吗?”
宋吟皱眉,不知道他干嘛问这个:“已经过去的事,总问做什么?”
兰濯池拖长调子道:“陛下要是哭了,说明在乎我,我必定会很高兴。”
宋吟噎了下,他不太想回答,躲过问题的最好方式是另起一话题,他反问道:“靳王之前和我说,你其实对当皇帝没有意愿,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
话音刚落兰濯池的身形便顿了顿,他眯眼看被积雪覆盖的宫墙,眼底幽暗。他一惯不爱撒谎,尤其是在宋吟面前,于是他勾唇,像讲故事一样平静道:“我之前说过,会重新让陛下当上皇帝……很快了。”
宋吟闻言心颤一下,过后眉皱得更紧,他觉得太过儿戏,又有些不解:“你是因为我才去争储位?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臭名远扬,当不好皇帝,大靖百姓没一个人喜欢我,安清上位是大快人心的事,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这是宋吟真心想不通的事,连同兰濯池那天极力护送他出大靖,他也理解不了,兰濯池好像对他的事很上心,但他是个坏人,兰濯池对谁好都应该轮不上他才是。
兰濯池在他说臭名远扬时挑了下眉:“原本是你的东西,我见不得别人抢。”
兰濯池总是随心所欲,把篡位这件事说得和抢糖果似的简单,片刻后他意味深长道:“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一开始你的确蠢笨愚钝,头脑简单,让我觉得和肥肉一样恶心又腻。”
宋吟听到这里,莫名有一种眼皮跳了一下的感觉,紧接着他就见兰濯池看向他,眼底盛着看不懂的暗沉,突兀地转移了话题:“我在很小的时候,听人说过世上其实有夺魂之术,你……”
就在宋吟心脏狂跳之际,后方突然走上来一个穿铁甲的侍卫,对方战战兢兢道:“陛下,周相说有重要的事要和陛下商谈,请陛下去一趟。”
明天登基有众多繁琐杂事,免不了有缺漏的,兰濯池本对这些很厌烦,但不做,只怕会引起朝内大臣非议。他低沉嗯一声,转头低声叫宋吟在这等一会,他马上回来。
宋吟面色空白地见兰濯池下了宫墙,耳畔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就在这时,消失许久的系统忽然上线提示他:【主线剧情已达成,宿主有七天的滞留时间,也可以选择现在就脱离世界。】
宋吟怔了一下,应该是乌封看到他的信将族长捉了起来,他倒是不意外,沉思过后问了句:【我脱离世界会以什么方式?】
系统道:【心疾。】
宋吟下意识皱起眉,他想,现在兰濯池根基还没稳,还是为了他夺的皇位,如果他忽然暴毙,兰濯池不知作何想法,小声问道:【系统,我只能留七天吗……不能久一点?】
系统似乎知道他在忧虑什么,语气淡淡:【不用替他操心,他活不过二十三,最多半年就会死。】
宋吟骤然睁大眼:【你说什么?】
他有些慌乱,咽了咽酸涩的喉咙:【为什么半年就会死?】
这涉及到主角的相关剧情,在系统库是加密上锁的,相当于秘辛,系统没有权限向宿主透露,于是沉默了下来,但宋吟愣过之后好似猜到了什么:【当年大皇子把兰濯池推下悬崖之前,还做过其他事?】
系统继续沉默,过了一阵才缓慢出声:【大皇子哄骗他吞下一颗丹药,说是糖果,实则吞下之后会逐渐啃噬肺腑,穿肠肚烂,如果他老老实实在义庄不受伤不杀伐乱斗,可以活到三十,但他既掉崖,又高强度打打杀杀,能活半年已经是烧高香了。等他回来你可以仔细看一眼,他现在眼底发黑,呼吸浅慢,是快死的征兆。】
宋吟当然注意到兰濯池脸色很差,但他只以为对方没睡好,怎么可能想到这层:【那……那怎么才能解?】
系统又是一阵沉默,宋吟着急地又问一声,甚至不小心将下唇咬破,于是系统开口了,在宋吟怔愣的神情中说了几个字。
……
兰濯池回来时只见宋吟站在宫墙前像只孤苦无依的兔子,他走上前按住宫墙俯身探头去看人,本来想逗对方几句,说怎么样子可怜巴巴的,话没开口他就怔了一下。
兰濯池将宋吟掰过来,捧住脸颊两边抬起来看,只见对方眼睛红红的,比以前哪一次见都要可怜。他捧着一张脸,竟感觉有点烫手,也不知道他下去一趟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宋吟摇了摇头,只说被风吹得眼睛有些干。兰濯池又不蠢,不至于分不清心里有事和眼睛进沙的区别,他见宋吟不肯说,只能自己猜,从宋吟刚到皇宫起一路回想。
过了会,兰濯池才略微好像想通什么,又一次去看宋吟。
怎么能骂他愚钝蠢笨,头脑简单呢?
应该好好夸才对……
兰濯池猜的差了十万八千里,硬是哄了宋吟半柱香,夜深了,兰濯池想让宋吟去他殿里休息,但宋吟怕引起大臣非议,怎么也不愿意,兰濯池只好让他先去附近的一个寝殿。
把宋吟送到寝殿门前,又亲眼见人进了屋,兰濯池才回去自己寝殿里。
这张床兰濯池也是今晚第一次躺,比起陌生,更多的是不适,毕竟这张床是杀尽千人才得来的,但这段时间兰濯池几乎被耗空了,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刚沾上枕头便头脑混沌起来,蹙着眉心睡了过去。
弯月跃上树梢,一个人影悄无声息来到养心殿,在门前踌躇了一小阵,抬起手推开了面前的门,进去后便转身迅速关上。
争夺皇位最忌讳的就是晚上睡死,那很可能会被人一刀刺死,所以在这人进来的一瞬间,兰濯池便陡然惊醒,但他没有睁开眼睛或者乱动,只慢慢摸上床头的匕首,等待那人靠近后一刀挥过去。
那人移动得很慢,脸上不时闪过挣扎,最后都被坚定压下去。
他一点一点靠近床榻,最后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床边,伸手摸上兰濯池的胸膛。兰濯池眼睛睁开,眼中锐光雪亮,下一刻又突然闭了起来,松开手里的匕首,心中有些不可置信。
于胶怜……?
所幸宫殿里漆黑一片,宋吟并没有看到底下的人曾经睁开过眼,他继续纠结又缓慢地做着手里头的事。
兰濯池之前摸一下手,于胶怜都反应很大甩开,现在却堪称大胆地坐在床边伏趴在他胸膛。他有意想知道于胶怜到底要做什么,所以闭着眼放任,直到于胶怜坐到他身上俯身亲了下他的喉结。
兰濯池险些没有控制住。
他用尽全力让呼吸和身体都像是个熟睡人的状态,而于胶怜没有察觉到异常,动作愈发大胆起来。
兰濯池在于胶怜下一个动作后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呼吸轻抖一下,有一瞬间以为于胶怜被摄了魂,现在是一个傀儡在对他胡作非为。他闭着眼,感受到于胶怜生涩地解开他裤子,柔软的头发从肩上滑到了他胸膛。
之后的一切都古怪到不太真实,兰濯池听到有人趴在耳边抽噎,一直哭了半个时辰,直到最后声音变沙哑,对方才手脚虚软慌张整理好一切离开。
门关上后,兰濯池慢慢坐起身,神色不明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他或许是在想,刚才的事到底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不然怎么会那么突然?
兰濯池一夜无眠。
隔日大臣都发现了兰濯池畸形的状态,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既像是被什么满足了一样容光焕发,又像是忙累一夜没有休息气压很低。总之很怪,没一个大臣敢触霉头。
今天是登基仪式,兰濯池有太多事要忙,他不想昨晚那件事不明不白过去,想忙完之后再去问清楚于胶怜。
他刚才还问了宫女,得知于胶怜出宫回了靳王府,说是晚上再回来。
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在昨晚之后就变得古怪起来,一起床就回靳王府,怕不是心虚逃跑了?
兰濯池一整天都在想于胶怜,偏偏白天又过得极为缓慢,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事情结束,已经又到子时一刻,兰濯池熄了灯穿上衣服,准备出门去找于胶怜问个清楚。
只是刚拂袖挥灭油灯,兰濯池就凭借耳力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那脚步。
兰濯池脑子里想等人一进来,他就将人捉获,问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但脑子里是这么想,手里却脱下了衣服重新回到床上,闭上双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和昨晚一样,那人鬼鬼祟祟走进殿里,比昨天稍微熟悉了一点,但还是很生疏,慢吞吞脱掉鞋跪在床边,似乎很怕把他吵醒,所有动作都很轻,连跨坐在他身上时都全程撑着力。只是后面就原形毕露了,解开他的裤腰没多久就把自己搞得呜咽不止,仿佛身下那连眼睛都没睁的人欺负了他。
半个时辰一到,于胶怜裹好衣服就逃走了,因为没力气出门时差点摔一跤,兰濯池又差点下床去扶他。
兰濯池又是睁眼到天亮,他心知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不然迟早要被折磨死。
登基以后要忙的事更多,兰濯池整个白天除了用膳的时候,就没有闲下来的空隙,但他也抽空想了下,或许是于胶怜想要报答他,所以才做出这种行径?
但何必要晚上偷偷摸摸……
天悄然黑透,宋吟从靳王府回到皇宫,抿唇去问了一个奴才,听对方说皇上今天琐事太多,已经睡下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故意又等了半柱香时间,这才小心翼翼出门,趁没人看到推门进了养心殿内。
兰濯池就像那个奴才所说早早就已经睡下了,隔着床幔能看到一具微微起伏的身躯,宋吟已经没再像第一晚那样害怕,因为兰濯池每天晚上都睡很死,他只要早早完事走了就好。
宋吟撑在兰濯池身边上了床,和前两次一样,轻轻趴在兰濯池的胸膛之前,然后向后伸手扶住。
宋吟死死抿唇,心里想着其他事分散注意力,想靳王对他也有恩,他马上要走了,得想办法回报一点东西。
他想得入神,想送奇珍异宝对方会不会不稀罕,又想对方似乎很喜欢吃,他可以在这一方面下手,浑然不知身下的人睁开了眼。一双手无声无息握上了宋吟的腰,用力往下一按!
宋吟完全没想到兰濯池压根没睡,他颤叫一声,脚背和手指一起痉挛地绷紧,脑袋也仰了起来,依稀可见那微微张开的嘴唇里,有一截发抖的舌尖。
第132章 逃到林里的可怜皇帝(37)
宋吟心想做坏事的下场大概就是如此,他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深更半夜会出现在这里,只能听兰濯池的话,要抬腿就抬腿,要趴过去就趴过去,而兰濯池也发了狠,次次把他颠得差点掉下床。
天边渐渐泛起白,兰濯池垂眸看了眼趴在他肩上有气无力擦眼泪的宋吟,加重搂抱的力气,只觉得自己真的要栽在这个人身上,他揉了下宋吟的后脑:“陛下,我爱你……”
宋吟还没恢复听力,加之兰濯池声音太哑,他一个字都没听到,也没有心思去问,心想恐怕又是那些不入流的话。他攥紧兰濯池的肩膀,抬起半点眼皮问道:【系统,兰濯池的毒解了吗?】
前晚在宫墙上,系统告诉宋吟兰濯池服下的毒并不是无药可救,只要他能拉得下脸,肯和兰濯池欢爱,次数多了慢慢就能解。
系统和他解释,这种毒能在做那种事时转移到另一方身上,他得益于是外来的灵魂,毒性对他无效,最后又劝他,兰濯池是帝王之躯,就算现在不找人以后肯定也缺不了,他不用费劲心思去解。
宋吟不怀疑兰濯池以后可能会有三妻六妾,毒性也会自然而然解开,但那样一来,恐怕会丢好几条性命,所以思来想去,他这具外来的身体是最合适的……
宋吟吸了口气,慢慢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在黑暗中一点点伸手去摸索桌上的水,还没摸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陛下,我娶了你怎么样?”
宋吟差点失手打翻杯子,一瞬间以为今晚吃的蘑菇其实是能致幻的毒蘑,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疯的话,他慢慢看向兰濯池有些发亮的黑眸,一言难尽道:“你疯了吧?”
杯子滚在地上的动静有些刺耳,但兰濯池一眼没去看,只漫不经心捉住宋吟的手摸了摸:“没疯,我很认真。”
宋吟把手抽回来,表情更加复杂,他刚才还担心兰濯池会追问他这几晚的轻薄意欲何为,现在兰濯池不问,说起娶不娶的疯话,他反而觉得要是兰濯池问他就好了:“你是皇帝,娶个男子像什么话?”
兰濯池眉眼凌厉,但不见人的时候大多都显得很无害,他勾唇若有似无一笑:“那就不当皇帝了,等我带兵灭了大靖,就把皇位转给靳王,靳王性子仁厚,为人单纯,在治国上造诣也不浅,他当皇帝很合适……陛下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原本就不想当皇帝,更不想立后宫,真让我当,恐怕会没有后代。”
宋吟一把拍开他又要伸过来的手:“胡说什么!你闹了那么大动静登基,没两天就转给别人,当朝廷是游戏吗,小心那些大臣剥了你的皮。”
屋内点了香炉,壶顶幽幽飘出来的白雾被宋吟拍出的风弄散了一瞬,而兰濯池听到他的话后,抿唇没再言语。
兰濯池是在想怎么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顺利把皇位转让给靳王,他一思考就忘了说话,宋吟皱眉骂完,发现兰濯池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顿时以为是自己说得太过。
但那些都是事实,宋吟有必要让兰濯池知道。
宋吟转过头见兰濯池还是那副垂头搭眼的样,默默无言了一瞬。
思索过后宋吟决定说点别的转移两人注意力,他攥了一下手指,犹犹豫豫道:“我们家乡两个男人是不能结婚的。”
兰濯池只是在脑子里想,并不入神,宋吟一开口他就听到了:“嗯?”
我们家乡这个词有些怪异,但兰濯池似乎能听明白,宋吟说的家乡并不是指大靖,也不是指北燕,不是指这片陆地上的任何一片土地,很可能游走在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之外。
兰濯池愣过后便笑了起来,捉住宋吟温热的手腕,把人拽到怀里舒舒服服抱着,下巴也垫在他碰多少次都甘之如饴的颈窝里:“你们家乡是什么样的?”
宋吟对这个姿势天然抗拒,兰濯池第一次这样抱住他时,他一副拳打脚踢怎么也不配合的模样,但现在多少有些自暴自弃了,他挣扎一下发现挣脱不了,只能麻木不动:“我们那里结婚不用八抬大轿,只用去一个叫民政局的地方领一个本子,之后再摆宴请亲朋好友……”
宋吟嘟嘟囔囔给兰濯池讲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兰濯池没什么实感,但挺喜欢他那嘟囔劲儿,垂眼听着偶尔应一声。
后面不知过了多久,宋吟有些讲累了,迷迷糊糊闭上了眼,他滑到枕头上蹭一蹭准备睡过去时,一侧忽然传来很细微的声音,不知是谁在讲话:“陛下,等过几天我送你一样礼物。”
……
登基以后这一整周的时间兰濯池都抽不开身,白天基本都要处理政务,分不出空闲去找于胶怜,兰濯池很烦,多次说自己不干了,搞得靳王心惊肉跳,让他在大臣面前千万别这么抱怨。
宋吟要比他悠闲太多,皇宫没有好逛的,他在大靖每天都看,不爱待,一睡醒就往雪山上跑。
北燕的土地只适合种一些能在寒冬存活的顽强树木,偶尔会种一些叫冬荷的花,开出来是纯红的,形状像荷花,花瓣一片接一片,开在北燕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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