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三九
何乐知先是说“好的”,又回头问了句:“你有事儿吗?”
“没有,”韩方驰看着他,淡淡地说,“想跟你一起玩。”
何乐知把头转回来,“唔”了声。
三十出头的韩方驰比起二十出头的时候,让何乐知有一种……扎手的感觉。
不能被搓圆按扁,他不顺着别人意思来,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眼神里时常带着探询的意味,动不动还刺几句。
难搞。何乐知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里想。
宁肯也拉了个群,里面是常一起打球的八个人,在群里约人。
他艾特何乐知和韩方驰,何乐知回复:我和方驰可以。
韩方驰已经预订了他的周末,何乐知虽然可以找理由,加班或是去小姨家等等,但也没必要。而且真这样韩方驰又有话说。
他还不如消停点,于是主动把他俩一起报上。
何乐知现在和宁肯他们这几个人都非常熟了,没有韩方驰也能单独过来玩。
群里宁肯说:去小尚家附近那个?新开的人少。
何乐知不等说话,韩方驰说:来我家附近这个。
宁肯:为啥?
韩方驰:不想开车,我俩走着去。
宁肯:你俩别懒,人少消停,你家附近那家人太多。
韩方驰:那去三环那个。
小尚:我都行。
宁肯:你现在咋这么多事儿啊韩主任!就去新开的那家。
韩方驰:那你再找俩人,我们不去,尚哥家离我们太远。
小尚:哈哈哈哈。
宁肯:你是上班上闹心了?让你老师呲儿了?这么烦人呢。
韩方驰:1
宁肯:那就三环那家。
何乐知看着他们在群里说话,一直没参与。中间有几次想说去哪儿都行,但韩方驰回得快,他也没机会发。
宁肯说韩方驰事儿多,其实韩方驰根本不挑地方,也不嫌麻烦。只有何乐知明白,韩方驰说的这两家球馆都是能单独洗澡的,不是公共洗澡间。
何乐知心想,是我事儿最多。
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去打球。
见了面宁肯又说韩方驰烦人,韩方驰也不管,爱说就说。
何乐知看他油盐不进那样又觉得有点好玩儿,笑了下。
“乐知都笑话你。”宁肯说。
“我可没有。”何乐知说。
“今天跟我一伙儿?”宁肯朝何乐知招招手。
何乐知看了眼韩方驰,韩方驰正好看过来,何乐知说:“不跟。”
他笑笑说:“我跟方驰玩儿。”
“那你准备请我们吃饭吧,我想吃烤肉了。”宁肯说。
“不一定吧!”何乐知从球筒里抽了颗球出来,“你也不是没输过我们。”
“你等着下次方驰不来的,”宁肯哼哼地笑了两声,“你也别跟我一伙儿。”
何乐知说:“下次那就是下次的事儿了。”
不算前面那些年,去年开始他跟韩方驰密切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现在有时候说话的调会跟韩方驰有点儿像,表情也是。
何乐知有段时间没好好运动了,三天两头出差,抽空能跑会儿步就算挺好了。
这天他在后场,宁肯和尚哥都喜欢打快球,跑起来需要速度和爆发力,何乐知出了一身汗,浑身都跑热了,觉得很痛快。
他跟韩方驰几乎不怎么说话,也用不着说话,有时候视线碰一下,再各自转开。
上一筒球用完了,中间休息的时候何乐知去韩方驰的包里找湿巾。
包放在椅子上,何乐知弯着腰在那儿找。
“方驰,”何乐知在衣服中间翻了半天没翻着,问,“你带了吗?”
韩方驰跟宁肯在中间说话,宁肯听说医院一个教授身体不太好了,刚才想起来,正问韩方驰这事。
韩方驰回头说:“带了。”
“找着了。”何乐知说。
连排的椅子,旁边位置坐的是两个刚上完课的学生,背着背包在等他们的同伴,同伴过来,俩学生一起站了起来。
何乐知弯着腰还没起,旁边的小孩儿一转身,背包随之画了道弧线,重重地朝何乐知的脸撞过来,拉链顺着额角眼角擦了过去,寸劲儿把何乐知撞得眼前一黑,捂着眼睛额角往旁边退了两步。
“妈呀,叔叔你没事儿吧!”小孩儿大惊失色,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何乐知弯在那儿,这边眼睛暂时还不太能睁开,本来想说没事儿,但是一个站起来书包都能撞他脸的小孩儿叫他“叔叔”的话,还是不太情愿。
“你上初中了吗?”何乐知问。
“我初二!”小孩儿慌得不行了,一直道歉。
“你叫哥我就没事儿,”何乐知捂着被撞的那一片说,“你都初二了,叫叔叔我有点难受。”
“哥!”两个小孩儿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韩方驰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何乐知已经坐那儿了,只是手还捂着,低着头。
韩方驰神色一变,迅速跑了过来,过来了球拍随手一扔,问他:“怎么了?”
“撞了下,没事儿。”何乐知刚才被磕了鼻梁,这会儿鼻子发酸,说话带点鼻音。
“我看看。”韩方驰稍微弯着腰,把他手拿开,抬起他的脸。
宁肯和尚哥也过来了,问怎么了。
旁边两个小孩儿和他的同伴慌得不行,何乐知朝他俩挥挥手说:“没事儿,你们赶紧走吧。”
“哥你用上医院吗?”小孩儿担心地问。
“我不用,”何乐知失笑,指指前面几个人,“他们都是大夫。”
小孩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何乐知这只眼睛还有点睁不开,额角眼角这一小片位置被拉链蹭得破皮了,能看出平移着划过去的轨迹,刚才他用手捂着,手上和脸上都有汗,又蛰得疼。
“眼睛睁不开?”韩方驰离他很近,托着他的脸,轻声问。
“能,就有点疼,我再缓缓。”何乐知说。
韩方驰拿了片湿巾给他擦脸,另外一只手托着他后脑,像给孩子洗脸一样。
宁肯他俩在旁边站着,又给韩方驰递了片湿巾,韩方驰接过来,动作很轻地擦他破皮周围。
这样实在太近了。
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他们能触碰到彼此的呼吸。
何乐知不明显地往后仰头,又被扣着躲不开。
“疼了?”韩方驰手上动作停了下,之后更轻了,“别动。”
何乐知垂着眼睛,没出声。
韩方驰说:“睁开试试。”
“能睁。”何乐知睁开眼,韩方驰的眼睛离他二十厘米不到,专注地看着他。
眼睛充血了,看东西像有层膜,但没什么大事。他抬眼让韩方驰看他眼睛,也近距离地看韩方驰的眼睛和鼻梁。
他们还从来没离这么近过。
“戴隐形了?”韩方驰问。
“嗯。”
韩方驰说:“擦擦手摘了?”
“先摘不下来,我再缓几分钟。”现在还没过劲儿,眼睛不太能碰。
“看着没大事儿,不过还是去看看。”宁肯说。
“不用不用。”何乐知说,“真没事儿。”
韩方驰确认他没问题了才放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太热,何乐知只觉得刚才被韩方驰扣着的脖子和耳后都还在发烫。
旁边宁肯他们俩没觉得有任何问题,或许只有何乐知觉得刚刚实在太近了。
韩方驰站在旁边,何乐知平视的位置是他的肋骨。
他看不到韩方驰的脸,也不太想抬头。
当晚回去,那一小片破皮的位置周围一圈就隐隐地能看出泛青了,伤口细小但连片,看起来惨兮兮的。
韩方驰跟他一块过来的,拎着生理盐水。之前拿生理盐水擦过,这就是被三个大夫盯着,破个皮还得用生理盐水消毒,何乐知这么多年磕磕碰碰从来没消过毒,没那么精细。
“眼睛还疼不疼?”韩方驰问。
“一点也不了。”何乐知说,“就那一阵儿,过了就好了。”
韩方驰“嗯”了声,跟他说:“这几天别戴隐形。”
何乐知点头说:“好的,知道了。”
等到第二天,泛青就比昨晚更厉害点。何乐知本来皮肤就挺白,青了一块就很明显。
脸上带着伤要么看着喜感,要么看着可怜。何乐知就属于后者,不说话静静坐着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意思。
“我给你泡点茶喝?”韩方驰问。
何乐知摇头,“我没渴。”
他自己在餐桌边坐着看手机,也不来沙发这边,餐厅那边因为是北侧,所以有点暗。他穿的灰色卫衣又稍微大了点,看着就像一个被孤立了的孤独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