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芽尖尖
闻星对烟花这东西倒是无可无不可,只挑了几个小的。
卓钰彦看了一眼,夸张地叫起来:“哇,不是吧,你玩什么仙女棒啊,这有什么意思?来,拿着这把加特林,这个玩起来才爽。”
闻星拒绝了卓钰彦塞过来的枪型烟花,执意要了一盒仙女棒。
卓钰彦只好委屈委屈自己,先陪闻星玩那盒小小的仙女棒。
他玩起来倒是什么都不顾了,开心地边拿仙女棒在空中画画,边拿手机拍照记录。
反观一旁的闻星就显得安静许多,仙女棒点燃之后,没拿来画画,也没拍照。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明亮的焰火。
也不记得是谁说过,用仙女棒许愿一定会实现。
或许只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
手里的仙女棒快要燃尽时,闻星抬头,望见不远处站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微微怔住。
真奇怪,他不是没许愿吗?
“闻星,你看什么呢?”卓钰彦把燃尽的仙女棒扔进垃圾桶,就发现闻星盯着一个方向看。
闻星慢半拍地回过头来,“没什么。”
“噢,那我们去放别的吧,还有好多呢。”卓钰彦没当回事,兴冲冲地拉着闻星继续去放烟花。
等闻星再往之前的那个方向看去,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也是,沈流云怎么会来这呢?
应该是他看错了。
【作者有话说】
*勃二:勃拉姆斯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第32章 32·假命题
上午临近十一点,门铃响起。
韦崇打开门瞧见外面站的人,眯着眼睛哼了声,小山羊胡也跟着动了动,“哟,稀客啊。”
沈流云来这边是临时起意,搭乘最早的一趟航班过来的。一夜没睡令他眼中都冒出了些微的红血丝,但他神情很放松,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笑了下,“我可是刚下飞机就过来了,老师您怎么也得请我吃顿早茶吧?”
“还早茶呢,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可早就吃过了。”韦崇一脸嫌弃。
话是这么说,韦崇还是带他去了最近的一家茶餐厅。
接近正午时分的工作日,茶餐厅里座位很空,只有几桌还坐着几位老头老太太在慢悠悠地喝着茶。
韦崇嘴上对自己这位学生不怎么待见,十分吝啬地叫人少点几样,结果见他就点了份水晶虾饺和叉烧饭后,又忍不住骂了起来:“你个衰仔,就点这么些能吃饱?真是不会吃,凤爪、排骨、金钱肚、红米肠这些才是这家店的招牌,你一个都不点?”
沈流云听他用别扭的腔调说着广东话莫名好笑,笑过后语气半真半假地说:“这不怕多花您的钱吗?”
“哎哟,也没见你以前替我这么着想过。”韦崇乐了,“你以前跟连霂那小子不是偷吃我买来当道具的水果,就是砸坏我的罐子,就没让我省心过,这时候倒是会说这些假话了。”
“那都是连霂干的,您怎么还都算我头上来了?”沈流云一脸坦然地给韦崇倒了杯茶。
韦崇冷哼:“可哪回不是你先说想这么干,他才去干的?”
连霂学画画就是学个兴趣,他这人向来三分钟热度,要让他在画架前坐一两个小时根本不可能,每次坐下不到十五分钟,就开始跟多动症一样站站起起,到处找别的事干。
沈流云嫌他在边上动来动去,烦人得很,就叫他去偷用来当静物练习的各种水果。
有一回,连霂偷的是个橘子。
那橘子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外边沾了不少灰。扒开皮,里面的果肉倒是没烂,可惜酸得倒牙。沈流云吃了一瓣喝了半瓶水,连霂也是吃得面露难色。
不过沈流云偶尔也会羡慕连霂,羡慕人没心没肺,也不受家中拘束,总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连养条金鱼都能比他多养几年。
沈流云想倒茶,手背不慎碰到茶壶,被烫得嘶了一声。右手手背的灼痛感很快消散下去,却莫名在左手手臂上延续,表情都一时凝固住。
韦崇瞧他手背也没见红,觉出不对,“遇见事了?”
沈流云微微垂下眼婻沨,轻声道:“老师,您说我要是不画画,能去做什么?”
这话听着熟悉,韦崇想了一下,“你师弟以前也问过我这话。”
韦崇的学生众多,但真与沈流云以师兄弟相称的也就应春和一个。应春和四年前遇了点事,干脆跑回老家待着,过起避世生活来了。
师弟问过韦崇这话,沈流云不知道,但也不算意外,“那您怎么回的?”
“我回他条条大路通罗马,你不想走画画这条,也有的是别的路可以走,只要是自己想走。”韦崇难得温和地看着面前这位得意门生,“但别的路,你自己喜欢吗?”
不画画当然可以去做别的事,放下画笔并不是件多难的事,可明知自己画不出来,还固执地一次次握紧画笔又是为什么呢?
并非不甘,而是不舍。
韦崇拿手机找出自己和应春和的聊天记录给沈流云看,“喏,我前些日子还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给我发了一堆院子里种的花,还有些菜的照片。我又没问他这些。”
沈流云看了一眼,看到韦崇问应春和“最近画什么了?给我瞧瞧”,应春和回“老师,你看我的花开了”。
算一算,应春和已经四年没离开过他出生的那座小岛,韦崇作为老师看不过眼,总是时不时想提点几句。沈流云看着,却觉得应春和过得挺自在。
或许偶尔停下来歇歇,也没什么不好。
“晚上你来家里吃饭吧,正好你师母每年做那么多菜,我们两个人又吃不了多少。”韦崇是为数不多对沈流云家里情况比较了解的,知道即便今日是除夕,沈流云也有可能吃不上一顿年夜饭。
在这件事上,沈流云跟闻星撒过谎。
那时,闻星在纠结是回家过年,还是留在赫京陪他。刚巧接到父母打来的电话,问闻星订的哪天的票。
接到闻星求助的眼神,沈流云凑过去,对闻星的父母说:“叔叔阿姨,他订的后天的票。”
挂掉视频,闻星边收拾东西,边犹豫地问:“沈流云,你不想我留下来陪你一起过年吗?”
沈流云笑意轻松:“我想啊,不过我本来就要回父母家吃饭,正好你爸妈也想你,所以我们还是分开过吧。你记得早点回来就行。”
于是闻星毫无心理负担地去订机票了,压根不会想到沈流云口中所谓的“父母家”根本不存在。
他的父母各自有着居所,但都不是属于他的家,也并不欢迎他光临。
细数起来,沈流云过去对闻星撒过的谎不计其数。
究其原因,归根于他不擅长对任何一个人剖白自我,适当的谎言能免去很多麻烦。
沈流云知道如果他将自己无处可去说出来,闻星一定会留下来陪他过年,可这种关照亦会让他不怎么好受。
他自认原生家庭有其畸形之处,但他已然脱离许久,不再想要将其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想要在闻星面前维持着他的骄傲,不愿接受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
“不了吧,老师,我就不打扰您和师母了。”沈流云吃掉最后一个虾饺,拒绝了韦崇的邀请。
韦崇的眉头拢起来,没生气,只是有点担心,“那你待会儿准备去哪?”
沈流云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会先找家酒店睡一觉,最近都没怎么好好睡过。
不过这话沈流云没说,笑着道:“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自然有地方去。”
他这么一说,韦崇倒是想起来了,“哦对,我记得你男朋友老家是这边的。那行,我就不操心你了。”
沈流云唇边的笑有些挂不住,他自己都不能解释的突然举动就这么被一语点破了。
他是来找闻星的。他想见闻星。
可闻星想见他吗?
沈流云订了闻星家附近的酒店,进房间倒头就睡,难得好眠一回。
睡醒后,外面的天已然一片漆黑。沈流云坐起身,叫了客房服务,让人送餐过来。
烧腊、白灼虾、清蒸鱼、白切鸡、黄金糕、豉汁凤爪、清炒菜心、海鲜红米肠,八道菜摆了满满一大桌,都是沈流云按记忆里闻星发来的年夜饭照片点的。
沈流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千里迢迢买最早的航班飞过来,就为了躲在附近的酒店一个人吃一顿差不多的年夜饭?
他发现自从闻星离开以后,他愈发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沈流云品尝着很少尝试的食物,发现自己能够轻易从中判断出哪一道是闻星喜欢的。
他当然不是对闻星一无所知。
他知道闻星的喜好,知道闻星的身高、体重、生日、星座,也能精准解读闻星的每一个微表情,眉眼舒展是心情不错,抿着唇是不高兴,鼻尖微皱是有点伤心。
那些闻星脸上不会被别人轻易注意到的微小变动,他都能敏锐捕捉。
无聊的时候,闻星会把手指放在平面上做无实物指法练习,而他会适时走过去,让闻星变得生动起来。
此刻,沈流云妄图解读闻星离开那晚说过的所有话。
他把那些话一字一句地掰碎了,也未能读懂闻星究竟想要的是怎样的答案。
他想说,他确实欺骗过闻星很多次,但并非将闻星当作傻子。
可闻星最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个。
又回到那个至今令他感到困惑的字眼上。
爱或许不能让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但起码不会让闻星走得毫不犹豫。
沈流云忽然觉得,过去的这几十年里,生活对他有着诸多谎言。
家庭幸福、天赋异禀、爱情美满,都是生活对他撒下的谎。
第一条很轻易被戳穿,他自以为也不曾受此影响;第二条需要时间检验,他自以为能经住任何考验;第三条则是个假命题,建立在他其实从未真正认识爱情究竟为何物的基础上。
如果他想要找到问题的正确答案,他首先应该去明晰爱情的真谛。
沈流云将未吃完的饭菜打包,下楼分给附近的流浪狗,清蒸鱼单独分给了一只缩在草丛里的小橘猫。
他一路朝着记忆中的地址寻去,走到小区楼下便停住脚步,不敢靠得更近。
他站在不被路灯照到的暗处,有点焦躁地点了支烟。
抽到第三支烟时,他看见闻星和卓钰彦一起下了楼。他远远地跟在后面,看他们去附近的烟花店买了一大袋烟花,走到空旷的地方燃放。
闻星买的是仙女棒,点燃之后他不像边上的卓钰彦那么兴奋,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焰火。
明明隔得很远,但沈流云还是清楚地感知到闻星并不开心。为什么呢?
家人团聚、朋友相伴,为什么还是看起来不开心?
沈流云没来得及细想,就与闻星四目相对,闻星明显看见了他,但没有太大的反应和动作,不知道是没看清,还是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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