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可羞
他疯了似的在手机上寻找袁芳留下的蛛丝马迹,以前的通话记录,以前的短信,以前的微信消息,甚至是以前袁芳给他朋友圈点赞的提醒。
可什么都没有。
何似愣愣望着手机,半晌,蓦地抬头,看向已经牵着嘬嘬走到自己面前的沈栀。
“老板。”何似想抓头发,抬手才发现自己戴着帽子,只好抹了把脸,他说,“我妈不见了,她是不是走了?她跟着她的新家走了。”
沈栀表情复杂:“何似……”
“不行。”何似突然话锋一转,笃定地说,“我要找找,说不定她就在这附近,说不定她还在等我,说不定我能找到她。”
沈栀微微一顿,过了片刻,他说:“好,我和嘬嘬帮你一起找。”
红星路很长,何似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回到这头,雪慢慢变小,又慢慢停下,天空的颜色从正中的墨蓝过渡到边缘的深蓝,不多时,房屋的间隙里透出了些许浅蓝。
天要亮了,马路上逐渐出现车辆和行人的身影。
何似一动不动地站在红星路56号店铺外,他听见有人朝这边走来,鞋子踩进雪里,发出咯吱声响。
那声响离他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他身旁。
“小伙子,你大清早的站在这里做什么?你找人吗?”来人问道。
何似转头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男人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五金店的招牌,顿时更疑惑了。
“我找人。”何似说,“我找袁芳,哥,你认识袁芳吗?”
“袁芳?”
“对,芬芳的芳。”
男人想了想,很快摇头:“不认识,这里没有叫袁芳的人,你找错地方了吧。”
说完,男人绕过何似,径直走向57号店铺,他用脚踢开堆在店铺门外的雪,掏出钥匙串,摸到其中一把,弯腰开店铺的卷帘门。
何似见状,连忙上去说道:“哥,隔壁不是自强食店吗?什么时候改成五金店了?我记得楼上也是自强食店,现在看好像成居民房了。”
男人拽着卷帘门,哗啦一下抬上去,收好钥匙串后,他深深看了何似两秒。
“你在跟我开玩笑呢?”男人说,“自强食店都倒多少年了,你现在才来问。”
何似一愣。
男人摆了摆手,一边往店铺里走一边说:“大冷天的,别在这儿闹了,外面那个牵着狗的男的是你朋友吧?人家一直等着你,都被冻成什么样了,赶紧回去吧。”
何似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头。
只见沈栀牵着嘬嘬站在路边,一人一狗都望着他,雪是停了,可刺骨的寒风还在吹,沈栀脸上毫无血色,牵着狗绳的手也都缩进了衣袖里。
沈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等着他。
刹那间,何似仿佛从一个混沌的梦里挣脱,理智回笼,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一晚上做了什么。
“老板……”他心头一哽,朝沈栀跑去,一把抱住沈栀,再开口时,声音里再次染上哭腔,“老板,对不起……”
这次他没忍住,呜呜哭了两声,把拿着扫帚出来扫雪的男人都吓了一跳。
沈栀也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把狗绳套在手腕上,轻轻回抱住了何似,他伸手抚上何似的背。
“没事。”
“老板。”何似说,“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去了。”
“好。”
然而他们前脚回去,何似后脚就倒下了,以前几乎没有生过病,如今病来如山倒,发了一天一夜的烧,直到第二天早上,情况才有所好转。
沈栀穿上了外套,稍微遮掩住隆起的腹部,他坐在床边,替何似捻了捻被角。
何似面色惨白,脑门上又渗出了一层细汗,似乎在做噩梦,他眼睫直抖,嘴唇翕动,模糊不清地说着呓语。
卧室里很安静,偶尔能听清何似嘴里蹦出来的几个字。
“老板……沈栀……”
沈栀摸了摸何似的脸,用手背替何似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收回手后,他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李医生:“李医生,辛苦你了,又跑这么一趟。”
“沈总客气了。”李医生收好东西,走到床边看了看何似,叮嘱道,“烧退了就好,不然肯定得去医院才行,你时刻盯着他的情况啊,要是又烧起来,就给我打电话。”
沈栀起身说:“好的。”
“这些药记得给他吃。”李医生指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的药,又说了一遍服用方法。
沈栀都认真记下。
把李医生送到门外,沈栀还想跟着李医生下楼,却被李医生抬手阻止。
“沈总,你回去休息吧,我不用你送。”李医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沈栀。
沈栀身上的外套也没多厚,虽然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手挡在腹前,拢着衣服,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腹部的一点端倪。
李医生不是妇产科的医生,却也知道怀孕的一些事,四个月的肚子都不算什么,等到了五个月,肚子就会像气球一样一下子膨胀开来。
到时候才是真的麻烦。
“你也有四个多月了,平时多注意些,作息和饮食一定要规律,像昨晚那样熬夜可不行。”李医生说。
他昨天下午六点多走,今早七点多来,被沈栀眼里的红血丝吓了一跳,沈栀身上的外套都没变,还是昨天那件,想来熬了一宿。
怀着孕哪儿能熬夜啊?
真是不把自个儿身体当回事。
李医生本想说沈栀几句来着,可看那个年轻人满身是汗地躺在床上,嘴里一直喊着沈栀的名字,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他和张医生他们讨论过沈栀孩子另一个爸的事,倒不是八卦孩子的另一个爸事谁,而是觉得这么大一件事,居然全程只有他们医院的盛老板一个人关心,也只有盛老板一个人知道内情,沈栀的父母、朋友以及孩子的另一个爸,都没出现过。
其实也没什么好讨论的,或许孩子的另一个爸压根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不过这次看到那个年轻人,李医生倒是奇了怪了。
沈栀不是有个同居对象吗?
应该就是孩子的另一个爸吧,那怎么以前都没来过医院?
不对。
还是有点眼熟。
李医生被这些混乱的关系搞得头疼,便不想了,自个儿乘电梯去了车库。
沈栀回到家里,把嘬嘬从笼子里放出来,又检查了下小狗们的情况,来到卧室,何似已经熟睡,只是气息粗重,眉头始终拧着。
他坐到床边,从被子里摸到何似的手,和何似十指相扣。
从昨天上午到今天上午,他合眼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熬了一天,疲惫至极,脑里好像有把钝刀在来回地磨,之前何似没有退烧,他心里悬着一块石头,闭不上眼,这会儿看着何似的脸,渐渐有了睡意。
一个小时后,一辆跑车停在楼下的车库里,从医院里得到消息的盛骏急急忙忙地上楼,开密码锁时,他紧张得手抖,几次按错数字。
好不容易按对,没等电子声的“欢迎回家”把话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拉开门,连鞋都顾不上换,大步冲了进去。
“哥!”
“你在哪儿?”
“哥,你别吓我啊!”
第48章 他哥像他哥、又不像他哥
盛骏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客厅里一通乱窜,没瞧见他哥的身影,倒是他哥养的狗跑了过来,夹着尾巴朝他一通嚎叫。
盛骏没养过狗,也不怎么喜欢狗,便下意识地伸腿想把狗踹开,结果看狗龇牙咧嘴,又赶紧将伸到一半的腿收了回来。
这什么狗啊。
这么凶。
一点都不像他哥养的狗。
盛骏没再理狗,抬脚就往他哥的卧室里走,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和客厅一样安静。
进去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他哥。
盛骏只好又去书房。
书房的门也大开着,他探头进去望了半天,他哥还是没在。
真是奇了怪了。
盛骏挠了挠头,低头就见他哥养的狗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耳朵贴在脑袋上,明明自个儿害怕得不行,还在不停冲他嚎叫。
“嘬嘬。”盛骏蹲下身,伸手想摸嘬嘬的脑袋。
嘬嘬忙往后避。
“胆小狗。”盛骏低骂一声,起身在嘬嘬的嚎叫下去了厨房,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他哥就像消失了一样。
盛骏满脸担忧地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他摸出手机给他哥打去电话,手机里的嘟声刚传出,一阵铃声紧随其后地响了起来。
他一愣,扭头看去——
他哥的手机就放在沙发上,屏幕亮着,上面显示出他的名字。
盛骏噌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挂断电话,回头瞥见嘬嘬在他哥卧室斜对面的那间客房门外转来转去,他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什么,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那间客房一直空着,只有他偶尔留宿住上一次,但他上次留宿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刚才忙着找人,竟把那间客房漏掉了。
不过谁会想到他哥的客房里有人啊?
盛骏走到门口,发现门只是虚掩着,他用身体挡住试图往房间里拱的嘬嘬,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眯起一只眼睛往里看。
客房的面积比他哥卧室的面积小多了,没有家具的遮挡,一眼就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躺在床外面的人裹在被子里,额头上还搭着什么东西,看不清脸,躺在床里面的那个人似乎蜷缩着身体,贴着另一个人而睡,虽然也看不清脸,但是能看清那个人身上的衣服是他哥常穿的风格。
盛骏有些蒙,重新把门掩上,站在原地发愣。
那个人是他哥吧?
应该就是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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